95、chapter95 雾里看花二三事

    能否像现在这样, 这个问题是一个大坑。

    关键点并不在会否寻求包扎帮助,而在敢不敢脱下衣服坦诚相对。

    如果涉及生死,凯尔西当然不在意主动暴露秘密, 可没到那一步,就看歇洛克有没有本事发现实证了。

    眼下,凯尔西却没含糊其辞,好似认真思考后抛出一个问题

    “假设受伤的是我,找你帮忙上药是最佳选择。但, 汤姆, 我对你的包扎技术持保留意见。现在也试不了别的, 就问你打出漂亮的蝴蝶结吗”

    凯尔西随手取来剩下的绷带, 递给歇洛克。“说得再多,都不如以展现你的真本事。我的要求不高, 只要你打的蝴蝶结与你肩上的一样漂亮就好。”

    歇洛克看了看面前的绷带,又侧头端详了一番肩上的蝴蝶结, 最后与凯尔西四目相对。几秒的无声凝视后, 他问,“如果我可以, 又怎么说”

    “你可以, 我就能放心找你上药。但受伤终不是好事,谁都不想遇上倒霉的火拼。”

    凯尔西浅笑着, 却给歇洛克添了一把大熊熊大火

    “不过,你实在想展示自己高超的包扎技术,我也能做一次实验对象。给你一个机会, 只要你现在打出了漂亮的蝴蝶结,今夜我就满足你。”

    什么

    居然敢这样玩

    霎时,歇洛克双眼微睁,这番话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两人或该心知肚明,包扎与否从来不是重点,敢不敢脱下衣服才是关键用来验证凯尔西有无秘密的最直接方式。

    难道真是自己的怀疑出了错

    歇洛克观察着面无异色的凯尔西,不免有些动摇。只要不存在女扮男装,杰瑞自然敢说敢脱,根本不用顾忌其他。

    不

    这一计策,极有可能是混淆真假,虚晃一枪。

    不必重复之前零零散散的疑点,单说蝴蝶结。

    之前,凯尔西为哈德森太太正骨固定脚踝,那时系的蝴蝶结丑不拉几。

    这个时代,除了时装或礼品包装的从业人员,男性很少会系出漂亮的蝴蝶结,又不是打领带领结。

    与之相比,女士们常在裙装腰部系结,习惯成自然,掌握了会不同类型的蝴蝶结系法。

    过去一个月,凯尔西非常忙碌,三天两头不着家地在外考察。

    可是系蝴蝶结的本领却一日千里,从丑不拉几突飞猛进到完美无瑕。其中的巨大差异,究竟全凭心情打结,还是暗中练习以求完美

    歇洛克无法下定论,因为两种都否符合凯尔西的性格,那正应了虚实难测。

    一番脑内风暴,也不过是眨眼之间。

    然而想得再多都没用,今夜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能不能立即弄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凯尔西泰然自若地伸出了左手,“机会只有一次,请吧。”

    歇洛克接过绷带,对自己的系结水平非常了解。除非邪灵附体,否则结果如何已成定局。

    但仍旧有一丝紧张,他仿佛手握一把梦寐以求的钥匙,只要用对了就能解开困扰的难题。

    绷带与蝴蝶结,钥匙与答案。

    此时此地,有的谜底仿佛近到触手可及。

    歇洛克面不改色,对比着自己肩头的蝴蝶结,终是一鼓作气开始系带。

    一秒,两秒,三秒。

    整十秒过去,凯尔西左手手腕上有了一个蝴蝶结。

    它漂亮吗

    这么问,太不专业了。

    歇洛克系的蝴蝶结脱完全离漂亮的范畴,该问有它到底有多丑。

    “哇哦,真没想到,汤姆,你在这方面居然没有一点天赋。”

    凯尔西笑出了声,又故作友好地安慰,“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雕虫小技凭着后天练习,很快就能超越天赋派。”

    对于自己系的蝴蝶结,歇洛克只遗憾一件事。

    多年前,他和迈克罗夫特还都在老宅生活。他某方面过于执着的哥哥,对吃到一半的糖果礼盒也视若宝贝地保存。

    迈克罗夫特每次从里面取出几颗糖后,都会原封不动地还原礼盒买来时的包装。先严丝合缝地盖上盒盖,接着套上礼品袋,并以蝴蝶结系住袋口。

    若说迈克罗夫特打的蝴蝶结有多漂亮也不一定,但极具其本人特色而能一眼辨识。

    歇洛克但凡当时跟着练几次,而不是笑讽迈克罗夫特的怪癖,今天的情形就截然不同。

    如此想着,歇洛克似乎不甚在意结果,只就事论事谈打结技能。

    “杰瑞,你说得对。一个月而已,你打蝴蝶结的美观度就有了质的飞跃。你都在见缝插针地练习,我也不会认为这是华而不实的技巧。”

    花式打结,其实就是华而不实。

    然而,上帝也管不了魔鬼竟以此设赌局,还敢压上令人咂舌的赌注。

    这一场赌局从未挑明,却胜负已分。

    凯尔西胜而不骄,切换回照看伤员的心态劝诫歇洛克

    “伤药都上了,你早点休息。如果有发热等情况,还是去医院走一趟,哪怕那里也不够靠谱。

    对了,请暂时别抽烟,以及忌辛辣食物。最后,请把那段万斯旧部临死前说的银行口令给我。天亮,我就去取寄存的东西,免得迟则生变。”

    “a行,089c柜,密令「aea iacta est」。”

    歇洛克确定他没记错,但那个忽遭枪击的劫匪有没有说错就是未知数了。

    “误传的可能性不高。这句拉丁语是凯撒的名言,意味着破釜沉舟之后的木已成舟,像是万斯藏起机密时会用的口令。杰瑞,你小心一些。”

    “放心,我有数的。具体情况,拿了便知。”

    凯尔西会做足伪装再去银行,谁知道那里有没有今夜围杀万斯旧部的疯狂分子。“我先回了。晚安。”

    “晚安。”

    歇洛克看着房门被从外关上,隔断了他看向丑不拉几蝴蝶结的视线。

    此刻,再瞥了一眼自己肩头的蝴蝶结,一肚子话仅化作一句。学无止境,技多不压身,果然是真理。

    不过,歇洛克尚有一问没问,但今夜已无法得到回答。

    翌日十点。

    凯尔西踩着a行开门的点入内,这是一家中等规模的银行,上午的顾客并不多。

    不论是来的路上或是银行内,都能一目了然地看清没有跟踪埋伏。

    取东西的过程很是顺利,但多了一道口令,万斯存货时居然用了双保险。

    凯尔西被问得措手不及,对万斯的了解甚少,她只能靠蒙。

    南茜万斯。

    这是最不理性的口令,万万没有想到,竟会一猜即中。

    黄昏,凯尔西带着大木盒来到苏格兰场,她都有些不知该怎么说木盒的曲折来历。

    雷斯垂德刚刚轮班补觉回来,昨天他盯了南茜大半夜。

    从见到梅根尸体,至今两天,南茜除了买菜与倒垃圾没去其他地方,过得不能更平静。

    “这是什么”

    雷斯垂德看着桌上的大木盒,又问“班纳特先生,您让卡特去拉尸体。71具尸体,您计划放在哪里虽然局里新建法医室,但能容纳二三十具尸体,联系其他医院停尸房了吗您的要求也太突然了,一点都不给准备时间。”

    突然

    不,一点都不突然。

    万斯留下的东西,更证明了南茜没说实话。

    “我已经联系了伦敦大学医学院,那愿意场地。”

    凯尔西略过取的木盒复杂经过,“这是万斯藏在银行里的重要物品。三四年以前,他死在一次黑市交易中。这东西一直没能被取出来。”

    万斯的旧部只知一道口令,没法答出另一道。

    如今用南茜万斯的姓名取出密件,足见万斯对南茜的重视,绝不是随随便便对一位挥之即去情妇的态度。

    雷斯垂德听了两道口令,也不知能再说什么好万斯希望南茜冠上他的姓氏,是想要娶对方进门。

    雷斯垂德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本本账册,他直接问,“上面都记录了些什么”

    “是万斯多年来的私人账册,绝大部分是他进出货的名单,包括货源、数目与价格。您可以照此打击黑市人口贩卖。”

    凯尔西取出其中一本,“这两年略有不同。是1870年到1871年,即四、五年前,万斯有三笔大额开支,他累计在亲爱的南茜身上花了五万四千英镑。”

    具体时间是1870年10月、1871年4月、1871年12月。

    梅根在1871年2月初失踪,1871年6月末被误认的无名氏尸体出现,1872年2月万斯遭人暗杀。

    从万斯账册可知,黑市生意让他赚取暴利,但他并不是大手大脚花钱的人。该有的享受会有,但唯独在南茜身上用过上万的英镑。

    这一条时间线已不能更明显。

    在梅根失踪前四个月,万斯赠送南茜市值一万多英镑的礼物,一条古董宝石项链。

    梅根失踪后,根据南茜所言她刚刚接触万斯时,就又被送了一笔价值两万英镑的金条。

    最后一次,1871年12月,南茜所谓已经离开万斯两个月有余。她又收下位于英格兰中东部诺丁汉郡的一套大房子,价值两万英镑左右。

    “ 这里,还有一句「期待与亲爱的一起在新家过圣诞」。”

    凯尔西指着账册上少见的心情批语,“纵观这些账册,总共出现过十四次批注。只有在情绪波动极大时,万斯才会加一笔。其他十三次不是得了一大笔进账,就是被迫亏一大笔钱。”

    无需多言,雷斯垂德也知道万斯写下这话时心情有多么好。好到根本不存在万斯与南茜分手,但在两个月后,万斯就横死街头。

    当年,万斯之死是黑吃黑的必然吗

    就如昨夜,万斯旧部遭到突袭围攻,也是多行不义后的报应吗

    凯尔西提了昨夜黑市的火拼,“探长还请多留意万斯旧部的伤亡情况。两次火拼背后,是否有同一个人散布消息想要借刀杀人。”

    那个人是谁

    怀疑对象已呼之欲出。

    “我先找人去诺丁汉,查一查这栋房子。”

    雷斯垂德估算时间,一来一回摸清情况最快也要四五天。

    “近四年,南茜并没有向离开独角兽福利院请过长假,很难说她是不是已将房产变卖。”

    仅从外表穿着评判,南茜的衣物并不奢华,符合她的收入。

    不过,南茜也一定不为基础生活物资所烦恼,富足了才能有看起来年轻的模样。

    “这几天请加派人手盯住南茜。哪怕她回福利院上班,外围的人也不能断。”

    凯尔西则要尽快将无名氏的面貌复原出来。目前尚不知无名氏是被随意挑选的替死尸,还是与万斯、南茜存有私人仇怨。

    分头行动。

    进展最快的是卡特。

    卡特仅用了两天,就把71具尸体都带回了伦敦。

    他说是上帝保佑,让天气晴朗,也没在各墓园碰到难缠的守墓人。这就能有针对性地对71具尸体进行尸检。

    当凯尔西完成无名氏人头复原,在解剖室见到了歇洛克。

    “我发现一个相同点。”

    歇洛克休息了两天,不愿独自在家继续静养,来到医学院解剖室做些能做的。

    依照无名氏的尸检结果,在她身前的虐待伤中有一点较为特别腿骨上有小孔,是粗针刺骨后愈合不完全所致。

    歇洛克对由南茜负责照看的34个儿童,先做了尸体腿骨检验。

    因人体骨骼生长情况、尸体的死亡时间、腐烂程度不同,目前查到8具尸体,与无名氏腿骨受伤位置相似。

    孩子们的双腿也曾遭遇粗针反复多次扎入。

    “这些重症儿童都会服用一定程度的镇定剂。一旦过量使用,足以导致昏迷,根本不知自己遭遇过什么情况。”

    歇洛克指了指隔壁,“巴尔克在做对比药性检测,毒检实验出结果比较慢。这些尸体的保存情况不一,得到数据也就不完全准确。”

    即便如此,现在已能基本确定南茜对福利院孩子们所为,性质极度恶劣。

    “梅根是被分尸煮头,相似的针伤没有在她身上出现。“

    歇洛克尚不能推断存在差异的原因,而梅根死亡与万斯被暗杀说不清谁先谁后,时间非常接近。

    “无论如何,南茜表面演得完美无缺地体贴周到,但她的骨子里充斥着疯狂,才会做出无法按照常理推断的事。“

    疯狂的,从来不只南茜一个人。

    在某一领域做到极致的人,或多或少有需要些疯狂因子。

    歇洛克知道很多人会认为他某些时候也很疯狂,比如以身试毒,比如不惜代价地去找某些案件的真相。

    这就联想起那一夜的问题,优雅斯文的凯尔西何尝不是疯狂的赌徒。

    凯尔西眨眼,“汤姆,你又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奇怪不,我只是在思考。”

    歇洛克微笑地看向凯尔西,“以往只知道班纳特先生的赌术绝佳,但两天前才发现您竟然赌的那么大。您不怕输吗”

    谁赌了

    凯尔西才不承认那是一场赌局,不然就间接承认她有所掩饰。

    “哦上帝作证,我才没有赌,更别提赌大的。”

    凯尔西不会告诉歇洛克,十赌九输除非出千,她听过哈德森太太的絮叨。

    此前,歇洛克陪哈德森太太去中医馆时,他学了几招正骨包扎,但打得结一点都不美观。

    短短一个月,忙着查案的歇洛克会不会练出了高超的系结技巧

    这种可能性很低,但也不是百分百不可能。

    凯尔西博了一把,全盘押注了不可能。

    这一次她赢了。唯独可惜的是赌局是无声之中开始,赢的人不能声张出来,输的人也不能表现失落。

    凯尔西想着,也对歇洛克微笑,“我一直明白赌博不好,极少下场一搏,但凡事总有例外。福尔摩斯先生,只要您想,我甘愿奉陪。对此,您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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