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为什么

    顾简是在水边长大的。

    她家门口就是一条河, 从小在水里泡着长大，划船捞鱼都是一把好手。她是高二文理分科之后才被分到任星她们班来的, 其他同学已经相处了整整一年, 关系十分融洽，新来的学生通常都很难融入进去, 但顾简当时邀请全班女生一起去她家玩, 捕鱼捞虾划船野餐，疯玩了一整天，就成了全班最受欢迎的女生。

    这就是顾简, 话不多，性格看起来也不是很外向大方的那种，但总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任星当时跟她是同桌, 近水楼台, 关系也处得最好, 去她家也去得最勤, 连游泳都是顾简手把手教会的。

    就连两个人定情, 也是在那条河里。

    当时顾简故意打翻了船, 拽着任星沉入深不见底的河里，在她感觉快要窒息时, 凑上来给她渡了一口气。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任星都觉得那一天像一个荒唐的梦境。

    从水底下仰望天空的感觉，她始终无法忘却。

    大概是因为这样，后来两人约会时，也总是选在河边。能玩的东西就那么多, 时间长了，当然也就培养出了默契。许多年过去，虽然稍微生疏了，但与其他人相比，还算熟练。

    “走了。”顾简开口招呼她，“你帮我看着点方向。”

    然后抄起两只船桨，开始划船。虽然是背对着，但丝毫没有影响她的行动，没一会儿就顺利将船划走，跟其他组远远拉开了距离。

    其他几位嘉宾的尖叫和抗议声逐渐远去。

    节目组有一只单独的小船跟过来拍摄，但因为船只必须要保持机动距离，所以离得稍微有些远，基本上听不见她们说话的声音。四舍五入，这也算是独处了。

    偏偏两个人还是面对面，让任星非常不习惯，只好努力转过头去看旁边的风光。

    节目录制的地方，是一个度假村的水上乐园，布置在一个规模不小的湖上。她们所在的这一片水域没有船只运行，应该是为了拍摄节目特意清空出来的，但不远处就是游乐设施，有不少人在那里游玩。

    任星正心不在焉地看着，哗啦啦的水声突然变小，她回过神，发现船竟然停了。

    摄制组在不远处大声问，“怎么了？”

    “休息一下！”顾简也提高了声音回复。

    划船是一项非常耗费体力的活动，听到这个答复，节目组也没觉得有问题，同样远远地停了下来。

    但任星知道，这只是借口。她心里才刚刚生出一点不太妙的预感，就听到顾简叫她的名字，“任星。”

    她只好礼貌地转回头，看了她一眼。顾简今天穿了一件无袖的运动背心，因为刚才下水去推船，薄薄的衣料彻底被浸湿，正紧贴着她的腹部，勾勒出明显的形状。

    任星连忙又别开眼，“怎么了？”

    “没什么，”顾简说，“只是很久没有划船了，想起以前，有点怀念。你呢？”

    任星假装没有听懂，“怀念的话，你可以回去看看。”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这个节目已经拍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顾简似乎一直在北京，没有回去工作。不知道是不是工作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这念头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现在的她，并没有身份和立场来问这种问题。

    “是准备回去的。”顾简笑了笑，“只是老家那边没什么人了，怕回去了也是物是人非。”

    故地重游这种事，自己独自一个人去，总难免唏嘘感慨。

    提到这个，任星忍不住问，“我听你之前说的意思，阿姨现在也在北京？”

    这也是比较令人费解的地方。

    虽然顾简的父亲已经去世，但是老家那边熟人亲友多，也可以互相照看一下，上一辈的人又大都安土重迁，搬到北京来住显然很奇怪。——就算真的要搬，多半也只会考虑附近的大城市，消费不会像一线大城市这么高，也方便随时回老家走动。

    而且，如果顾简是在北京上班也还好，搬过来可以跟她住在一起，但她的工作单位明明在西北，等于是阿姨自己一个人住在这边。

    不管怎么想，都有些令人惊讶。

    顾简神色微微一黯，“她的身体不太好，北京这边的医院比较权威，所以就过来了，这样平时检查什么的也比较方便。”

    “阿姨生病了？”任星很意外。她见过顾妈妈很多次，那是个很温柔通透的人，脸上总是笑眯眯的，对她们这些孩子格外好，任星每次去，都能吃到她特意做的大菜。记忆力的她面色红润，看起来很健康，没想到……

    “是慢性病。”顾简说，“定期检查和吃药就没事。”

    任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她又扫了顾简一眼，犹豫再三，还是说，“如果方便的话，回头有空的时候，我去看一下阿姨吧？”

    这种事，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作为晚辈自然应该登门慰问。

    “你来我家，什么时候这么客气过？”顾简反问。

    话音一落，两人都不由微微一怔，气氛顿时变得微妙了起来。

    任星见船桨被搁在一侧，连忙伸手去抓，一边试图转移话题，“后面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要追上来了，咱们也赶快走吧，早点到终点。”

    但是小船的平衡性实在堪忧，她的动作稍微大一点，船只就又开始摇晃起来，任星毫无防备，被晃得险些往旁边栽倒，顾简连忙伸手过来抓住她。

    好不容易维持住平衡，任星一口气还没松，就发现两人此刻的姿势非常尴尬。

    她们是对坐在小船里，因为空间太小，距离本来就不远，这会儿任星往前一栽，脸几乎是贴在顾简的小腹处，另一只手撑在顾简的大腿上。

    ……相当糟糕的姿势。

    任星耳根发红，正准备退开，就感觉背上一热，顾简的手贴了上来，并不用力，却很坚定地按着她。

    “任星。”她说，“我现在也有六块腹肌，你还想摸吗？”

    ？？？任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七年前两人的那个约定。她们本来说好下次见面，任星要摸一摸她的腹肌，但最终却失约了。

    不等任星说话，她又继续道，“是你自己跑到我面前来的，任星。”

    七年，她没有一天忘记过任星。但她也知道，是自己先提出的分手，根本没有立场再去找任星。何况她的工作也很忙，每次回北京都是来去匆匆，有太多的事要处理，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但是因为一档相亲节目，任星自己出现在了她面前。

    任星本来还有些不知所措，听到这一句，终于笑了。她挣开顾简的禁锢，坐了起来，拉开和她的距离，然后才说，“其实我到现在依然不知道，当初我们究竟为什么会分开。”

    她看着顾简，“你能告诉我吗？”

    “是……我的问题。”顾简抿了抿唇，艰难地说，“是我当时分不出太多精力，无法平衡你、学业和……工作之间的问题。那种状态，就算我们继续在一起，也只会渐行渐远，不会有别的结果。”

    “工作？”任星抓住了一个自己完全没想到的点。

    异地恋的艰难，她当然想过无数次，所以虽然不理解，但也告诉自己，顾简的选择并没有错。但是，她什么时候有工作？

    “其实，我那个时候已经在兼职了。”显然，要将过往的事剖开在任星面前，对顾简来说并不容易，“我要赚学费，生活费，还要攒钱去北京看你。——我没有抱怨的意思，事实上，虽然一个学期只有两三次，但去北京看你，却是我能坚持下来的动力。”

    任星一听就明白了。顾简的父亲在她高中时去世，家里虽然还有一些存款，但是要供她读完整个大学，很显然还是有些勉强。所以顾简才需要自己勤工俭学，赚学费和生活费。

    但是……任星紧紧捏着自己的手指，“这些你都没有跟我说过。”

    她以为顾简的大学生活跟自己一样，脱离了父母的监控，轻松惬意，能接触到源源不断的、新鲜的人和事。所以对于顾简到北京来看她，她是很乐意的。毕竟是一国之都，各方面的资源都比西北更好，她希望顾简能看到更大的世界。

    当然也提出过自己可以去西北看她，但每次都被顾简拒绝，说那边除了美食之外没什么好看的。因为顾简会定期给她寄当地美食，任星也就没有坚持。

    原来她只是有事想隐瞒自己。

    “我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也不觉得辛苦，就觉得没必要说。”顾简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当时她是甘之如饴的，因为虽然很累，但是眼前有盼头，有希望。

    “那后来又为什么……坚持不下去了？”任星咬着唇问。

    作者有话要说：插个旗子，明天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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