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倒吸了口凉气,唇边溢出似啜似泣的呜咽。
陈鹏拳头握的死紧,猛地扭头冲唐恬吼,“是你!”
“都给我闭嘴”陈云志低斥,视若无睹其他人的异状,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又干又涩,“煦儿,你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的”
女人和陈鹏刷地抬头,不可置信望着他。
这个时候,碟子悠悠动起来,还是以打圈的方式,绕着几个大小不一的同心圆的线条游走。
所有人的眼珠子一错不错,仿佛黏在碟子上。这一次,它的回答格外漫长,一圈圈走着,一会儿在写着“是”上,一会儿再“否”上,有时又移到拼音上去,最后落到是和否字的中间,偏向是的方向,停在空白处。
陈鹏问,“什么意思?”
唐恬替陈煦回答,“他不清楚事故原因,但怀疑是人为。”
昏暗光线下,女人惊惶的脸看上去比病恹恹的唐恬还白。
陈云志面色凝重,“煦儿你告诉我,你的身体现在在哪里?我一定让你安心下葬,为你讨个公道!”
话语铿锵有力,字字坚定,说到尾音更是隐含哽咽。
晃动的烛火下,中年男人眼眶都红了,虎目含泪。按着碟子的手背青筋绷起,用力到颤抖。
听到他的话,陈鹏豁地睁大眼睛。
女人不堪重负似的闭了闭眼。
众人注目下,那小小的碟子再次开始移动。这一次直直冲着写有26个拼音字母的圆圈而去,在选定的拼音上顿了顿,接着快速移向下一个。
“da 、wan 、cun,”几圈绕完,唐恬记性很好,在碟子最后停下后脱口而出,“大湾村?大概是这样一个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这个陌生的名字昭示着唐恬没有撒谎,打碎了陈鹏最后一丝无神论的幻想。他说着迫不及待就想去拿手机,唐恬猛地喝道,“别动!仪式还没结束!”
众人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齐刷刷看向陈鹏,他一下僵住,还好指尖还堪堪触及着碟面,连忙用力摁住了。
“呼”有人小声松了口气。
“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唐恬扫了眼三人。
一室静默。
陈云志嘴唇翕动,他虽年过不惑,而久居高位在下属和家人面前素有威严,此时朦胧光影下,像是一下老了十岁,眼角的皱纹镌刻着岁月沧桑。
犹豫了一下,满腔言语最终化成一声长长叹息,“唉……”一手捂住了脸,闭上眼是愧,亦是悔。
“没有。”陈鹏和女人更是和陈云志无话可说,一脸迫切恨不得早点结束。
唐恬想说结束语,不料陈云志忽然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跟煦儿说的了?你既说跟我儿子结了阴亲,好不容易见到他都没个话讲?”
“爸!”陈鹏觉得自己父亲是发癫了。
而在身边一直沉默坐着的黑影转头看向她,一双隐在黑暗中的眼黑沉沉的,像是一汪死水深不见底。
唐恬眨了眨眼,慢吞吞道,“哦,倒是有句私密话,本来不适合在这种场合讲,陈老板--爸爸你想听的话,那我就直说了。”
陈云志淡淡颔首,陈鹏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
唐恬便道,“陈煦我同你打个商量,洞房的事先缓一缓。我们才认识没几天,这进度也太快了。先了解了解,培养一下感情再说。行么。”
话音未落,陈鹏侧目一副“你他妈是疯了”的惊悚眼神,女人精致的面容扭曲了,陈云志到底是姜老的辣,稳重的面色未变,只嘴角隐隐抽搐。
四人手底下碟子缓缓移动,这一次毫不迟疑,红线指到了“是”字上。
唐恬挺满意,看来这死鬼还是能听得懂人话的,脾气不错,应该跟她合得来。
陈鹏这下是彻底服气了,小声嘀咕,“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跟个死人、咳,都不怕么。”
唐恬冲他甜甜一笑,“我都快是死人了。”
再说结阴亲都亲自体验过了……对比之下碟仙真是弱爆了。唐恬自信觉得短时间内不会有更恐怖的东西能吓到她了。
而很快她就体验到了,什么叫做打脸啪啪响。
陈鹏被噎,没好气翻了个白眼。
“好了,我没其他想说的了,那就结束吧,”眼神征询问过三人意见,唐恬低低唤道,“碟仙、碟仙、请你离开。”
其他人紧跟着念道,“碟仙、碟仙、请你离开。”
男男女女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幽幽絮语,在深夜寂静的晚上令人瘆得慌。
烛火摇曳了一瞬,无人注意到,投落在墙角的多出来的那个鬼魅影子,忽然消失了。
问出了陈煦的所在,陈云志说到做到,立刻定下了第二天就出发。
唐恬在网上查了查,全国叫做大湾村的地方有几十个,她沿着地图考虑,陈煦跌落的江叫做南江,是黄河的一条支流,往下流淌200多公里,在山西境内的北边,有一个地方也叫做大湾村。
“就是这里了。”网上对这个地方的解释,她眉头皱了下,锁定了地方。
这地方很有名,又被叫做“死人湾”。在上游落水的人,黄河裹挟着泥沙和尸体流经这一片的峡谷地,遇到约莫九十度的大转弯,河道变窄,由于离心作用和放缓的水速,水面漂浮的尸体就被甩在弯道边缘处,这一块以前是滩涂地,水不深,因此漂浮到这里的尸体越积越多,被当地人称为“死人湾”。
水边有一座叫做青山的大山,大湾村的村民世代居住在这里,那里由于地形气候原因,也是一所全国有名的贫困村。能打工的青壮年都出来了,留在村里的都是老弱病残。
第二天,陈云志的秘书找了辆商务车,一行人开车前往大湾村。先是走高速,开了两个小时就下去走省道,接着路况越来越差,300公里的距离,足足走了近6个小时才抵达大湾村。
一行人是早上9点出发,中途在服务区简单吃了午饭,下午3点过抵达村口,见再开不进去就停了下来。
众人下车,唐恬入目所见都是老旧的泥瓦房,野狗到处跑,村里零星几个老人弓腰驼背坐在自家门口,满脸沟壑。
“这村子怎么没个年轻人。”陈鹏嘀咕。
“你去问问尸体在哪儿,问有没有愿意打捞的。”陈云志遣了秘书陈珣去询问,过了会儿,文质彬彬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回来,带着他们往村里边走边道解释,“因为尸体太多,这里自古就有一种职业,专门帮人去捞尸体的捞尸人。现在年轻人嫌这活儿晦气,不愿意做都出去打工了。只剩下一户人家两父子在干这行,他们住在村西头。”
大湾村不大,他们一路沿着颠簸不平的黄土路走了约20分钟,就来到了村子的西边,路边有户人家的土胚墙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捞”字,还画了个箭头,众人顺着走了几步,就见一个抽着旱烟的黑瘦老头坐在门槛上,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老头穿着身洗的掉色的黑布衫,年约五六十,精神矍铄,瞥见他们几人,轻车熟路回道,“捞尸?”村里少见外乡人,一见陌生人用脚指头都不用想,那都是找他捞尸体的。
“是……”秘书还没说完,王老五把烟枪在地上磕了磕,“话说在前头,我们这的规矩,下水,1万!甭管捞不捞得起来。如果捞上来了,另加1万!”
斜眼瞅着陈云志,“老板你还捞不。”
经年累月在这从事捞尸业,练就了一双看人的本事。上下一打量就知道这群人为首的是谁,穿着打扮如何,出什么价钱对方承受得起。
陈云志他们自然知道是被人宰了,但这价格,说实话也不算漫天要价,但也不算不能接受。更何况这点钱本来在他眼中也只是毛毛雨。
陈云志给秘书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上前,和王老五讨价还价。之所以没有一口答应,是不想让别人觉得可以再讹他们。
两人说了几句,王老五比划着收拾,坚持一分不少,“我这活儿你看着容易,整天都跟死人打交道,晦不晦气?那尸体不知道泡了多久,又滑又腻,我还得用手去摸去拉上来。要不是我有病,儿子要照顾我没法去外地打工,鬼大爷想做这活路。”
众人听的想想那画面……顿时一阵恶寒。
王老五指指天色,“他刚才说你们要找的人,大概是一个月从南江那边落河的,一个月了,现在是夏天,按照汛期的水速,这两天是差不多飘到这儿来了。不过我们这有个规矩,天黑了就不会去后山那片儿。现在不到4点,还有两三个小时天黑,时间也算够了。你们今天捞不捞?不然就得明天。”
秘书征询看向陈云志,他还没开口,陈鹏先闹起来,“我才不想今晚住这里!”
要入村,得开一个小时的盘山公路,人都能绕晕。现在下山陈鹏嫌麻烦,住这里他更不愿。
王老五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烟熏的黄牙,“我等的,你们等的,就不知那具你们想捞的尸体等不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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