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姐姐，你爱吃巧克力吗？”
温黎微微一怔，小女孩儿转过头看向自己妈妈:“妈妈。”
杨素秋点点头，走到病床旁取出柜子里的一只精美的盒子，放进了温黎的手中。“黎黎，这是妹妹给你的，来，拿着。”
女孩儿并未察觉到妈妈口中那句“妹妹”的意味深长，开口说到:“柠柠生病了不能吃最喜欢的巧克力，温姐姐这些可好吃了！谢谢你来看柠柠。”
她安静地望着手里的盒子，耳边传来小女孩儿的声音。
“咦，姐姐你不喜欢吗？”
女孩儿的目光里充满了期待，温黎轻轻掀开上面的盖子，取出了一颗巧克力球，撕掉外面的锡纸放入嘴里。
馥郁的浓香自口中融化开来，吞没了喉咙里的那一抹涩意，明明是那么温馨的味道，她却情不自禁地鼻头一酸。
“好吃吗？”
“嗯。”
一滴晶莹剔透的水滴砸落在盒子上面，唐柠望着她湿润的眼眶，慌忙地扯了扯楚晏的袖子。
“小晏哥哥，温姐姐怎么哭了？”
女儿的话落入杨素秋的耳中，她捂着嘴转过身，一旁的林夏给儿子递了个眼神，扶着好友出了病房。
隔着一张病床，楚晏望见她暗淡的目光，也知道她有多在意刚刚母亲的那句话。
他站起身绕过病床走到她的面前，倚在床边用脊背隔开了身后唐柠的目光，伸出袖子动作生疏地擦掉女孩儿脸上那两道湿漉漉的泪痕。
“小朋友看着呢。”他提醒到:“柠柠做手术都没哭，你个当姐姐的倒是个小哭包，嗯？”
躺在床上的唐柠动不了，又看不到，急急说到:“温姐姐，是因为柠柠刚刚凶你了，所以你才难过地掉眼泪了吗？那、那柠柠跟你道歉，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温黎别过头，用手背抹掉重新涌出来的泪水，低声说:“就是……眼睛进渣子了。”
“那小晏哥哥，你快帮姐姐吹一吹，把渣子吹走了眼睛就不痛了！”
楚晏顿了顿，随即目光一转伸手抬住她小巧的下巴，勾起唇。“那我帮你吹吹。”
修长的身形微微俯下，漆黑的眸子凝视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颊。
女孩儿的眼睛干净的如同一泓清泉，湿润的泉边长满浓密茂盛的水草，上面沾染着晨露，在白炽灯下闪着星子般的光芒。
眼里划过一簇狡黠的笑意，他轻轻对着她的眼睛吹了一下，直起身幽幽说到。“好了。”
“渣子被吹走了吗？”唐柠问。
“嗯。”
“那温姐姐，你的眼睛还痛不痛？”
怔愣的温黎回过神，对上女孩儿关切的目光，她轻轻弯起唇角摇摇头。“不痛了。”
唐柠开心地咧着小嘴巴，酒窝深深。“柠柠每次眼睛里进东西了，妈妈也是帮我吹过就好了。”
她望向紧闭的门口，“妈妈和姨姨怎么出去了？”
“柠柠要吃苹果吗？”楚晏岔开话题，小姑娘立刻点头，声音清脆。“要！”
从水果篮里取出水果刀和苹果，他用脚勾过垃圾桶，动作娴熟地削起来。
削好一颗递给唐柠，楚晏睨了眼默默坐在一旁的女孩儿。“你呢？”
温黎一愣，见他晃了晃手里的苹果，她摆手。“谢谢，我不吃。”
“哦。”他继续削起来。
唐柠躺在床上嚼着苹果，圆圆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好几次，笑眯眯说到:“温姐姐，是小晏哥哥的女朋友对不对？”
不然哥哥怎么会带她来看自己呢？
肯定是这样！
手上的动作一顿，刀刃差点割到手指，楚晏将剩下的一点皮削掉，光秃秃的苹果塞进女孩儿手里，抱着手臂睨向床上的小不点。
“小屁孩，谁教你的。”连女朋友都知道。
“我们班班长李小明都有女朋友。”
“……”
一年级就有女朋友，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的吗？
“不许胡说，不然以后不来看你了。”
唐柠摆摆小脑袋，“小晏哥哥别不来看我，柠柠住在医院好无聊，都没有人陪我玩儿。”
忽地想到什么，她低下头望向手边被妈妈放在被子上的书，拿起它递给哥哥。
“小晏哥哥，柠柠要听故事，刚刚妈妈都没有讲完。”
“不会讲，自己看。”
小姑娘瘪着嘴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看着他……还是看着他……
行吧……
楚晏接过书，就在唐柠以为他要开始讲故事了时，书一转眼被塞进了女孩儿的怀里。
温黎一手拿着苹果，膝盖放着巧克力盒，她望向怀里多出来的书本，男生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咳……去趟卫生间，你给她读吧。”
不等温黎开口，他已经站起身进了里面的卫生间，抬起眼对上小女孩儿期待的目光，她温声说到。
“那我给你念吧？”
“嗯嗯，妈妈已经讲到了冰雪女王把加伊带走，格尔达要去找她那里。”
温黎翻开故事书，找到被折叠的那一页，然后开始讲起故事。
“于是，一天早晨，格尔达穿上她最心爱的红鞋，决定出发去找加伊。她来到城边，坐在小船上，她把红鞋扔到河中心送给小河，要小河带她去找加伊。不久，小船把她带到一个很大的樱桃园……”
女孩儿的声音清恬温柔，絮絮地回荡在安静的病房里。
从卫生间出来的楚晏静倚在门上，凝视着背对自己的那道纤瘦的身影。
仿佛置身在一个宁静的早晨，微风吹动窗前的和铃，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兜兜转转，落入了耳中，无意间拨弄了某一根心弦。
“温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躺在床上的唐柠打了个呵欠，眼角开始渐渐下搭。
她看着眼前的人，眉头拧了拧，似是想到了什么，却又被涌来的睡意吞没。
温黎轻轻弯起唇，继续读到:“冰雪皇后对加伊说:如果可以拼出“永恒”两个字,你就是自己真正的主人，你就自由了……”
“春天来了，格尔达和加伊回到家，他们手拉手，一起坐在小桥上，感到非常幸福。”
不知过了多久，余音落下，房间里一片安静。
她抬起眼，神情一怔。
小女孩儿躺在病床上，她闭着眼，睫毛长长，睡的正香甜。
温黎把手中的书和盒子一同放在柜子上，站起身轻轻将她搭在被面上的那只手放进了被窝里，坐回座位静静地注视着女孩儿的睡颜。
这就是她的妹妹吗？
说不羡慕是假的……
她也想像柠柠一样，能从小在妈妈的身边长大，生病的时候有妈妈陪伴。
可这些只有在梦里才会有……
她坐在亲妹妹的病床前，第一次见到她，是以楚晏朋友的身份。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肩膀一沉，温黎抬起头，上方是林夏阿姨温柔的笑容。
她指了指门口，温黎转过身，看见站在门外眼眶湿润的妈妈，迟疑了一下，随后走了出去。
杨素秋牵着女儿的手走到过道一处的长椅前坐下，女孩儿低垂着视线不愿看自己。
她喉咙哽咽，过了好半天才颤着声说到:“对不起，黎黎。”
“柠柠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受不了刺激，前段时间我告诉她她还有一个姐姐，想把你接回家，她一激动病又复发，重新动了手术，所以我才……”
“因为她的病，我们从小对她有求必应，让柠柠养成了娇纵的性子，可她本性是善良的。”
透过玻璃窗看到病房里她的两个孩子温馨地和睦相处，杨素秋除了感动，剩下的都是对大女儿的愧疚。
她已经把她弄丢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回来，还无法立刻给黎黎一个完整的家。
温黎低头抠着手指头上的倒刺，低声问:“妈妈，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好。”
她抬起头看向她，问出了积压在心里很久的困惑。
“为什么你从来没有提过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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