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寂静的黑夜此刻火光冲天,几乎照亮了半边天。
远处哀号惨叫声不断,还有马蹄踢踏,铁器撞击之声隐约传来。
虞梓瑶本来只是想本体上个线表示一下自己还没有睡死,结果却在院子看见了这场惨剧。
整条街只要不是死人应该都醒了,但是除了那处着火的宅子,其余的地方都静悄悄的。
虞梓瑶还没回过神来,前院来人通知了。
被抄家的刘府有人出逃,他们这一条街的邻居需要搜查,女眷全部去老太君的院子集合,免得被那些士兵冲撞。
于是虞梓瑶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到了老太君的院落。
去的时候她的嫂子何氏已经在了,曹嬷嬷牵着两个男孩,最小的尉迟芳被何氏搂在怀里,小声哄着,唯恐才三岁的女儿被吓到。
虞梓瑶一来,老太君就招呼她来自己身边坐下。
老太君是个面色严肃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坐在那别有一种威严。但其实面冷心热,正询问虞梓瑶有没有被吓到。
虞梓瑶当然不可能被吓到,她蹙眉忘了着火的方向,压低声音道。
“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哎,你睡着了不知道。就在今天下午,太后薨了。”
老太君的话让虞梓瑶瞪大了眼睛。
前两天不是还有传言说那个女人背地养了个刚刚弱冠的男宠吗?
这事都传进闭门的侯府了,可想而知传播的有多广,听说绯闻男宠刚刚二十一,是当下人们最喜欢的那种细皮嫩肉的小白脸。
当虞梓瑶听说的时候,真的是满心卧槽。
那位太后四十多了,在这个时代活到六十就是高寿了,这也太快乐......啊不对是太作死了吧?
本来士大夫们就看独宠阉党的太后不爽了。
因为皇帝年幼她把持朝政,所以不得不憋屈的忍着。
搞这一出不怕被喷死?
结果没两天这位快乐的太后就死了,难不成是因为小白脸太猛,所以快乐死了?
虞梓瑶脑补一番觉得自己纯洁的心灵被玷污了。
但是很快她就推翻了这个污污的猜测。
因为老太君透露了一个消息。
太后死前召见了她的父亲蔡源,蔡源离开后,太后似乎很生气,推倒案桌,杂碎瓷器。还杀了一个宫人。
接着没多久,太后就出事了,死因急火攻心。
简称被气死的。
虞梓瑶知道太后和娘家不合,要不然也不会提拔阉党胜过提拔娘家人,可是到底说了什么才能把人气死啊?
把一个健康的成年人气死可比直接抹脖子还难。
“可这和今天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虞梓瑶不解。
“因为刘湖乃是阉党。”
老太君冷哼一声。
“昔日他们这些无根之人仗着背靠太后,威风得很,无才无德却享高官俸禄。
那几个太后身边的大太监个个恨不得在这皇城横着走不说,竟然还要士大夫退避!
朝堂简直被这些家伙搞得乌烟瘴气。现在他们的好日子可算是到头了。”
宦官和士大夫这两个阶级的人群因为利益纷争,自古就是对立的。
如果皇帝制衡不好,那么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
而不幸的是,皇帝年幼,太后执政,宦官当道。
虞梓瑶突然发现,原来这个皇朝并不稳固。
搜寻的人似乎把大半的侯府都搜查过了,跑来了老太君的院子。
“职责所在,如有冒犯,还请老太君勿怪。”
老太君冷淡的点点头,让他们自去搜查。
女眷们站在原地,看着这些披坚执锐的士兵们从自己身边走过。
这个朝代并不是虞梓瑶前世知道的历史中的朝代,虞梓瑶历史不行,但也知道华国没有一个叫天齐的皇朝。
听说是没文化的开国皇帝参考寿与天齐起的。
不过人文近似于唐朝或者唐朝以前?
反正肯定不像宋朝之后,虽然也以男子为尊,但是也并不轻视女子,宫中有女官。民间也有女户现象,就是女人顶立门户成为户主。
虞梓瑶和何氏大大方方的站在老太君身边,听着屋内的动静,等着他们搜查结束。
尉迟伟一直没见踪影,想必是太后死了,他忙的抽不开身。
一直到了后半夜,虞梓瑶才重新回到自己的床榻上。
她有些疲倦的睡去。
第二天清早。
通州的深山一处僻静的山谷里,一个满头华发,神色清冷的男人出现。
他穿着月白色的大袖,月光下恍若谪仙下凡。
虞梓瑶走了两步,感受了一下走动间腿间那啥的触感。
嗯.......果然无论多久她都无法熟悉这样的感觉。
游戏角色自然有男有女,索性男性角色,除了这个技能为琴音控制的隐士,就只有神匠那个少年了。
她今天来是来找她的忘年交的。
一个因为琴音认识的老头子,衡山书院的院长。一个曾经被阉党迫害离开皇城来到这通州开了个小书院的大儒。
衡山很漂亮,不是莽山那种粗犷大气的画风,这里山清水秀,清晨林间薄雾缠绕,让人犹如置身仙境。
而山腰上的衡山书院粉墙黛瓦,在这山中毫不突兀。
书院的门口有一石碑,密密麻麻刻着字,个个遒劲有力。
只是此刻的院门却多了很多穿着破烂,狼狈不堪的人。
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衣服里面空荡荡的,就像是孤魂野鬼。
虞梓瑶见过这样的人,这些都是难民。
天生白发又俊美如仙,隐士的长相完全扣在了时代主流的审美上。一出现就抓住了难民们的视线。
但是他们不敢多看,楞了一下赶紧畏畏缩缩的低头,生怕自己冒犯了贵人。
唯有一个男孩抓了抓身边人的袖子。
“周叔,你看。”
因为缺衣少食,小孩常有的婴儿肥也没了,下巴尖尖,蓬头垢面,脸上还有黑灰,除了圆溜溜颇有神采的眼睛。这个男孩和难民中仅剩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周助自然也看见了走进书院的公子,忍不住心里感叹,也不知道这样的人物是哪家的。
不过相比较相貌,显然小男孩更注意那头被玉冠束起的雪白长发。
“这.......”周助思索了一下,小声道。
“虽然我没看见过天生华发之人,但少年白头也是有的。”
男孩看了看自己的头发,原本柔顺乌黑的头发经过这一个多月的逃亡已经如枯草一般难看,他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
“周叔,衡院长真的会愿意庇佑我等吗?还有阿姊她们.......”
“坞主早年游历时和衡院长有些交情,想必不会坐视不管。女公子她们也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周助嘴上说着,但其实他心底也有些发虚,因为屋漏偏逢连夜雨,一路带着公子逃亡,连证实身份的物件也丢了。
所以在男孩询问他现在要不要进去找衡院长的时候,他沉默了一会道。
“.......再等等。”
另一边虞梓瑶刚进书院就被叫住了。
“夏先生!”
她回头一看发现是书院的学生。
虞梓瑶和老头子君子之交淡如水,一年其实并不经常见面,不过她也教过两次琴。
所以当得起先生这称呼。
她微微颔首,询问道。
“衡院长可在?”
那位学生迟疑了一下道。
“院长病了,这几日都卧病在床。”
“病了?什么病?”
“大夫说是郁结于心。”
虞梓瑶微微蹙眉谢过这个学生,然后大步朝着书院后院走过去。
房门敞开,靠近窗户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药碗,整个屋里都有着淡淡的中药味。
虞梓瑶敲了敲门。
正半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老头子转头,眼中亮了亮。
“是你啊,咳咳,快进来。咳咳咳。”
虞梓瑶走进去,她现在身为一个男子自然不需要避嫌,自然的拿了桌边的椅子坐上。
近看之后她发现,老头子的病似乎很严重。
原本行事随性的老头子现在满面憔悴,眉宇间皆是忧愁,整个人就像是精气神被抽光了一样。
油尽灯枯。
不知怎么,虞梓瑶想到了这个词,顿时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她皱眉关切道。
“你我不过三个月没见,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咳咳,没事,老毛病了。”
“什么没事,你可知你现在什么样子?”
“知道,干瘪皱巴,命不久矣。”
虞梓瑶听了这话,本就看着冷淡的脸更加冰冷了。
“浑说什么呢!”
结果老头子却笑了笑,随后咳嗽越发强烈起来。
这老头子什么意思,不想活了吗?
虞梓瑶自认为没人比她死过一次的人更明白生命的可贵,这老头子以为死了能和她一样换个世界附赠金身吗?
活着不好折腾着要去死?
她心头火气,冷冷道。
“我认识一人,医术高明,我马上把她找来为你医治。”
“不要。”
花白发髻散乱的老头子像个小孩子一样耍赖,在边上的白发公子面露怒意的时候,他收敛了浮夸的表面。
长长叹了口气,面色颓唐。
“你知道吗?
北地蛮族绕开凉城,直取禹城,禹城被屠,禹城刺史梁宇成以身殉职。”
白发公子身子一僵,随后满眼惊怒。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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