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归很快便到了那个破庙, 然而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他并不是很意外,毕竟,他和檀睿并没有约好具体时间。
抚上老旧的门框, 他忍不住出神。
自己那日就是在这里着了凉, 甚至昏睡过去一段时间。
低下头轻笑了一声, 他摇了摇头, 立在一旁,朝着远方望去。
不多时,他忽的听到一道声音,却是从庙里传来的。
他惊讶看过去, 就发现不知何时,里面竟多了个人。
眼神一凛, 他手指不自觉的收紧,“檀睿?”
檀睿笑着回道:“久仰大名,魔教教主乔归。”
乔归慢慢走近, “我对你才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对方俊美至极,却生了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眼瞳黝黑,平白的惹人瞩目。
挑着唇角,他半是嘲讽,“只是我没想到,原来所谓的正道侠士竟喜欢这般偷偷摸摸。”
檀睿回:“我不过是从另一边进来的罢了。”
乔归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 而是直截了当的问:“不知道,檀二公子找我有什么事情?”
“并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想见见碧凝剑罢了。”说着檀睿将目光落到青年手上的剑上。
“那现在见过了。”乔归挽了个剑花,交叠着双臂将剑抱在了怀中,“怎么,难道还想借去看?不好意思,祖传宝物,恕不外借。”
面对着乔归的咄咄逼人,檀睿叹息,“乔教主是不是对我的敌意太重了些?”
乔归丝毫不掩饰,“我就是对你很有敌意。”
檀睿失笑:“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吧。”
乔归笑得像个假人,语气更显轻快,“然而有的人就是第一次见就会两相看厌呢。”
檀睿:“……”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家宝贝讲话这么能噎死人?
“然而我倒是很喜欢乔教主呢。”
“不巧,我很讨厌你。”
“我能问问理由吗,不是那种敷衍我的。”
他是真想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乔归。
乔归收了笑,冷声道:“我好友因着通缉的事儿在混战中受了伤。”
停了停,他又显嘲讽的挑起眉梢,“怎么,檀二公子难道要和我说,这通缉的事,与你们并无干系?”
他现在甚至敢断言,所谓的通缉十有八.九就是这兄弟俩搞出来的破烂事儿,就为了他的剑!
“抱歉。”
檀睿对此实在是没办法解释。
一来这件事确实是有檀家的手笔在里面。
二来,他总不能承认自己就是阿九。
所以这个话题,就无解。
乔归瞥了他一眼,抬抬手,“客套话就免了,我并无与你结交的打算。”
他思来想去,想要阻止一个人黑化,并没有必要完全跟在对方身边不是吗?
檀睿这种名人,只要自己稍加关注就好了。
“乔教主还真是口舌锋利啊。”
真是仗着自己与他没有关系什么凶狠的话都能说出来。
怎么不见他对阿九这么凶呢?
突然间,他有点吃醋阿九的好待遇了。
阿九在乔归面前,想撒娇就撒娇,想握手就握手,甚至同床共枕都可以。
然而到了檀睿这里呢?除了无尽的嘲讽就是满满的敌意。
鲜明的对比真是让他有些胸闷。
“比不得你们锦书山庄兄弟阋墙。”对于不重要的人,乔归说的话那简直就是堪比□□,“我对你们兄弟俩谁当锦书山庄的庄主这件事并没有兴趣,所以你们也最好不要来招惹我。”
末了他还举了举手上的剑,“我的脾气可是很不好的。”
檀睿拱了拱手,后退半步,“在下明白了。”
乔归对他的这个举动十分满意。
正打算离开却顿住脚步,“檀二公子,恕我直言,男子汉大丈夫,还是硬气一点的好,身上香味太重,那些姑娘家都自愧不如了。”
“该说的都说了,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告辞。”
檀睿看着他的背影,苦笑道:“慢走。”
.
乔归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想着等下给阿九带点什么吃的好,忽的脑中响起一道久违的声音。
【不是我说,你就这么走了啊?】
【原来你还活着?】
【你这话说的,我只是休眠了一下而已。】
【那你这个一下还真是不短。】
【我建议你回去再和他说几句,刷刷好感度,免得将来你们俩真走上对立面。】
【我和他本来不也是对立面的。】
乔归满不在乎的回答。
【乔归,你是不是完成了两个世界开始膨胀了啊。】
面对系统的这话,乔归无奈。
【好吧,我回去再跟他说几句行了吧,实在不行我帮他把他哥绑了,让他轻松的坐上那个位置。】
乔归回了破庙,意料之中的不见檀睿身影。
【2.0,这可不怪我,我是回来了,但是檀睿走了,天公不作美,我也没办法。】
乔归一边说着一边在这不大的破庙中走起来,【你看看你看看,这一圈,目之所及,这门口,这窗户边,这观音像后,都没有。】
忽然,他神情一恍。
慢慢蹲下.身,他轻闭上眼,脸上表情显出几分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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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着几样糕点回到小医馆,朝着房内的大夫点了点头,“有劳了,我这么晚才回来,真是辛苦了。”
“不用客气。”檀修注意到他手上的糕点,问道,“小公子这是买了不少东西啊。”
“是啊,大夫要一起吃点吗?”
“我就不用了。”檀修拒绝道。
乔归也没多言。
另一边,一见到乔归,檀睿立刻道:乔乔好慢。
乔归把糕点放好,问道:“阿九感觉怎么样,能下地吗?”
檀睿回:勉强可以。
“你应该说你不能行动,这样才不会让我租的马车浪费。”
檀睿惊讶:乔乔去租马车了?
乔归坐好,给自己倒了杯水,“是啊,不然你这副模样,我们怎么回韶城?”
檀睿微笑:辛苦了。
“这算什么辛苦。”
乔归将水一口气喝完,“今日我见过那檀睿了。”
檀睿:乔乔感觉怎么样?
乔归嫌弃的道:“没什么感觉,那檀睿在我看来就很差,身上还一股香味,男不男女不女的。”
他看着青年的眼,语气是往夸张了说。
檀睿:“……”
“而且我和你说,他真的是将正道那些人的虚伪表现的淋漓尽致。”
檀睿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要冤。
他一共也没说几句话啊,这就给他扣个虚伪的帽子?
“幸好阿九你不是那种人,真是庆幸。”
檀睿此时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也许,微笑就好了吧。
因为明天就要启程,所以两人这日早早就睡下了。
乔归感受着身边人平稳的呼吸,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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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已经是连日的晴天,结果这第二日竟是意外沉闷的阴天。
乔归仰头看了一眼,“希望不要下雨的好。”
马车内的空间不大,而且因着檀睿有伤,座位上都铺上了厚厚的软垫。
檀睿:乔乔好贴心啊。
乔归勾了勾唇,“软吧,这可是我特意安排的。”
他倒了杯热茶递给檀睿,“大夫说你现在还不能喝特别浓的茶,所以这是我特意泡的淡一些的,你尝尝。”
檀睿接过抿了一口:很棒。
除了几乎尝不出茶味没有任何缺点。
“你喜欢就好。”
乔归掀开帘子,看着外面低喃:“按着这个速度,我们应该三四天才能回韶城了。”
“不知道这次回去,什么时候才能再出来了。”
他垂下头,心情似有些低落。
檀睿看着他这番样子,刚想要安慰他,忽然表情一变,接着立即恢复。
乔归比他反应得更快,直接留下一句“阿九你待在马车里”便拿着剑冲了出去。
“兄弟们冲啊,抓住他咱们下半辈子就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
檀睿听着这话,又看着乔归与那一群人缠斗,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
这些人是怎么知道他们行程的?
难道是檀修?
正想着,忽然就听到一声闷哼,他立刻被夺去了所有注意力。
那个声音是……
果不其然,乔归受伤了。
他捂着自己的左臂,道:“真是够卑鄙的!”
领头的又道:“卑鄙不卑鄙的,咱们一群山野村夫,还在乎那些!”
看到乔归流血,檀睿心都跟着揪起来了。
忍不住出手将最靠近乔归的一个人的喉咙割破,完全不在意是否有暴露的风险。
乔归被突然倒下的声音吸引,结果就是一根银针飞过,直直的扎进了他的身体中。
他双目一睁,接着便合上眼重重的重重的摔到了地上,连碧凝剑都从手上滑落。
檀睿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竟隐隐呆住。
这时候,一个三角眼的男人举着刀朝着乔归走去,口中还骂骂咧咧,“打啊?你倒是打啊,这可是老子压箱底的毒针,就是老虎都能放倒,更何况你这么个娘娘腔!”
高高举起刀,正要动手,忽然脖颈间喷出数道鲜血,他惊恐的瞪大眼,却已经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其他人见状跑的那叫一个飞快,然而不消片刻,便一个个全都躺到了地上。
檀睿飞身而出,目若无物的将乔归打横抱起来,一双眼仿佛除了他什么都容不下。
“乔乔……”
然而,本以为失去神志的青年,却倏地睁开眼。
琥珀色的眼中满是淡漠,乔归轻轻一抬手,便将左肩窝出的银针拔了出来。
随手扔到地上,他嘲讽道,“你以为,这种东西对我有用?”
“我,”
“放我下来,檀睿。”
乔归的声音,冷漠的仿佛结了冰。
檀睿反而抱的更紧,“你受伤了,乔乔。”
“我让你放我下来!”
檀睿无法,只得依言把他放了下来。
乔归左臂上的伤口皮肉外翻着,血缓缓地流着,最后落到地上。
一滴,两滴……
每一滴都像一把利刃,在狠狠地捅着檀睿的心脏。
“乔乔,我先给你包扎好不好,有什么事我们等下再说!”
“不需要。”
“算我求你了,乔乔,”檀睿软下语气,“先止血,好不好?”
乔归嘲讽的看着他,“呵,你以为你的装可怜在我这里还有用吗?!”
他的心软是给阿九啊,不是给檀睿的!
“就算你气我,也不能不顾自己吧,你师叔,觅儿,魔教所有人,他们肯定也不想见到你这样的啊!”
明知道这人是故意这么说的,乔归却没办法反驳。
“药给我,我自己来。”
“好。”
白色的药粉洒在伤口处,丝丝疼痛一路传到心脏。
心像是被剜出来了块般疼,疼的他连呼吸都费力。
“乔乔,”
“别那么叫我!”
檀睿叹了口气,不再伪装,“我想知道,我是哪里出了问题。”
显然,刚刚的受伤是故意的,昏迷也是装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引他露出马脚。
可是,明明没有纰漏才对啊。
他将一切都算到了。
难道是檀修跟乔归说了什么?不会,要是这样的话乔归应该在小药房就和自己闹起来了才对,不会到刚刚才发作。
乔归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置于掌心,“见过这个吗?”
“这是觅儿给我的护身符,那日你受伤,我便趁你不注意,把这个护身符塞进了你的衣服里,希望它能保你平安,可是,它却出现在了我和檀睿见面的那个庙里。我想,你是急匆匆的赶到庙里,然后换了衣衫与我见面,再换回阿九的衣服,用轻功先我一步回到房中等我,你怕我发现房中会有檀睿穿的衣衫,所以选择了那个庙做换衣地点,结果反而落下了破绽。”
说这话的时候,乔归忍不住自嘲的扬起唇角。
他原本以为,这个护身符所谓的会救到自己是指阿九替自己挡刀,原本想用这个再替阿九挡去灾祸,却不曾想……
“原来,竟是这个小玩意出了问题。”
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先他一步离开破庙的乔归会不知为何再回去一趟。
这大抵就是命吧。
“所以,在我们见面之前,你就怀疑我了是吗?”
“是。”
乔归眯了眯眼,似在回忆,“你受伤那日,我发现了一个我之前从未注意过的问题。”
他举起自己的手,“就是你食指和中指边侧的薄茧,那绝对不是一个采药的小大夫会有的。”
檀睿反问:“所以,你才会说要把碧凝剑留下,你是在试探我?”
“可是你并没有接下,我便以为我的怀疑都是我的多心,是我想多了。”
檀睿没有接,反而要他收好剑,他不知道有多开心。
慢慢的吐出一口气,乔归目光悠远绵长,再次开口,“你与那个大夫也是认识的,对吗?”
檀睿惊讶,“乔乔怎么知道?”
“那日他早上来看你,说是询问你的情况,然而,却是问的我。”乔归直直的看着檀睿,“因为他知道,你不能说话,可是,那明明是你们第一次见面,他又怎么知道你不会说话?”
檀睿忍不住感慨,“乔乔真是好聪明。”
原来,不知不觉他竟露出了这么多破绽。
每一样都是很小的点,可是被一根线串起来,就变成了一件完整的事。
是他太贪心,是他故意受伤想引着乔归和他一起回韶城,才会把后面这么多的事都带出来。
乔归问道:“我们昨日的见面,你身上之所以有着浓重的花香,是为了掩盖身上的药味,是吗?”
“是。”
檀睿知道,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所有的隐瞒都毫无意义。
“我们的初遇,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对。”
“我成年下山寻找令牌,你当时百般恳求与我一同出行,也是早就算计好的?”
“是。”
“那个王家的少爷,也是你杀的。”
“是。”
“你早就和戚明轩暗中交接过了。”
“是。”
“你受伤也是故意的,是不是?”
“是。”
“为什么?我,我拿你当朋友的。”
明明努力告诉着自己要冷静,可是乔归还是控制不住的红了眼。
他怎么也想不到,更不愿意相信,自己推心置腹的知己好友,会是一个全方位的骗子。
样貌,年龄,身份,没有一样是真的。
他与这个人,从相遇到相知,过往的种种,点点滴滴,全部都是一场虚幻的梦。
每一件事,每一步,都是这个人计划好的。
檀睿直接道:“我并不想跟你当朋友。”
他更加靠近一步,字字坚定,无比认真,“乔归,我不想继续和你做朋友了。”
“檀睿--!”乔归忍不住拔出剑。
清脆的叮的一声让在场的两人心都跟着颤了颤。
檀睿面上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笑道:“乔乔要杀了我吗?”
乔归看着他,心下一横。
银光闪过。
作者有话要说:檀睿:哦豁,掉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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