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不行!!!”今剑低声喊着,双手握拳锤向桌子。
一声闷响,房间里顿时寂静无声。
所有付丧神的目光纷纷转向今剑,却见他垂着头,身躯微微颤抖着,仿佛快要喘不上气来。
良久,今剑抬起脸,眼眶微红,“如果不是我非要把三日月带回来,他也不会被那个人带走。所以,所以……”
他颤声,“如果三日月真的变成那个样子,在那之前,我会亲手……杀了他……”
……
离开大广间之后,审神者带三日月回到天守阁,用半盏茶的功夫翻阅了几份文件,就又离开了房间。
此时的天守阁只剩三日月一人。
不仅如此,这里也没有任何隐匿在暗处的极化短刀。
三日月闭眸静坐着,仿佛一件没有生命的精美的艺术品。
在确定天守阁四周没有任何声音之后,他睁开了眼睛。
目光扫向天守阁的每一处,与大广间的装潢一样,这个房间的装饰也是极尽奢华,由此看来,审神者是个喜爱享乐的人。
或者说,他将虐待刀剑付丧神也看作得到乐趣的一种途径。
三日月站起身,缓缓走到桌前。
桌面的文件都是时之政府下发的通告,明晃晃地摆在那里,他拿起其中一张,上面只有审神者用作签名的代号。
三日月将文件放回原处,代号对审神者来说是一种保护,暴露真实姓名可能会被神隐——得知审神者的姓名并让其神隐,这对刀剑付丧神来说是代价最小的做法。
看来,这个人在享乐的同时又十分谨慎,不然早已沦落到被神隐的下场。
桌子后面有一个陈列架,从头到尾盖着,密不透光。
三日月撩开陈列架的帘布,赫然发现陈列架的最顶端摆着一振太刀。
没有刀鞘,刀身已然绽开大量裂纹,散发的灵力极其微弱,已到了濒临碎刀的地步。
……鹤丸国永?
三日月仔细回想在大广间见到的每一振刀,十分确定没有那抹雪白的身影。
既然鹤丸的本体在这里,作为付丧神的灵体又会在什么地方……?
三日月伸出指尖,向其注入一丝灵力。一阵微弱的光芒闪过,致命的裂痕稍退了些许,肉眼难以看出变化。
定定地看了太刀半晌,三日月将陈列架的帘布重新盖好。
他不能做得太明显,只能维持鹤丸本体的完整。
三日月继续在房间里兜转,嵌入墙壁的书柜中摆着大量文字晦涩的书籍,抽屉与箱子全部上了锁,还有一只惹人注目的精致的神龛。
能够威胁到、或者关乎审神者性命的东西,一般都会藏在天守阁内,或是被审神者主动带在身边。
三日月打开未锁的书柜,随意地翻阅了几本,发现都是些关乎各种理论的书籍,便又放了回去。
转头时不经意一撇,他注意到有一本书鼓起突兀的一块,中间似乎夹着一个本子,从空隙看向里面,纸上记着密密麻麻的字。
三日月将这本书抽出,只打开一点,里面夹着的本子便顺势落在脚下,发出一声轻响。
没等他弯腰捡起,便听到身后突然响起男人低哑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三日月眸色一沉,他竟然没有听到开门声。
没想到天守阁中居然还有其他通往外界的道路……
三日月神情平静地转回身,脚下一动,将刚刚掉落的本子踢入沙发底座缝隙。
他露出惯常的微笑,不作任何解释。
“主人。”
审神者站在不远处,望着房间中捧着书籍的付丧神。
被消抹意识的刀剑付丧神通常还留有自己的特质,没有主人的命令,他们的确也会依照自己的习惯做事。
就像之前那振三日月,平时也是喝茶看书,没有什么不同。
不……两者之间也有差别,比如这一振,就格外顺从。
想到这里,审神者面具下的唇角微微勾起,径直走向面前的付丧神。
腰带松散,华美的狩衣脱落,颈间的金色流苏随着呼吸起伏。
“真美啊……”
审神者赞美着,挑起三日月耳侧的一缕头发,低头望去,付丧神的神态依旧平和,两轮新月像是沉淀在湖泊里,没有丝毫挣扎的意味。
虽然差不多玩腻了之前那个三日月,相比从前的仇视与忍耐,这振三日月配合的态度让他愈发起了兴致。
审神者将三日月翻转过来,猛然顿住了动作。
在付丧神肩胛中间的位置,那个圆形的、已经模糊了大部分的刀纹瞩目而刺眼。
审神者眯起双眼,用力按上那块皮肤。
怎么会呢?
先不说就算是同样的刀,刀纹基本不会出现在付丧神身体的同一个地方。新刀的刀纹从来都是完整的,这个三日月身上的刀纹却……
与先前那振三日月,一模一样。
审神者松了手,重新直起身来,低头打量着身下的付丧神。
是那块碎片的缘故吗?
与这振三日月融合的碎片里,的确带着上一振三日月的刀纹。
他从来没有见过先例,或许……这一振三日月也存在着之前三日月的意识?
审神者皱了皱眉头,看向三日月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件物品,带着推测与怀疑。太聪明的刀,虽然比其他的有意思,却也意味着麻烦。
他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
“起来。”
听到审神者命令一般的口吻,三日月坐起,抬手拢起衣服,不紧不慢地将腰带系了回去。
……或许是刚刚碰见他翻找书柜已经让对方起了疑心?但或许又有别的原因。
三日月安静地坐着,等待对方再次开口。
而审神者只是倚在墙上,不知在想什么。
没过多久,几振极短从刚刚审神者出现的暗门里依次走进来,为首的小夜左文字手中端着一个托盘。
三日月一眼扫过去,里面盛着大量的刀剑碎片。
“主人。”小夜左文字走过来,恭恭敬敬地垂下头。
审神者将手伸入其中,捞起些许碎片,又随手扔下。
金属相撞的声音清脆,仿佛痛苦的铮鸣。
五虎退也走了过来,模样如同娃娃一般乖巧,“主人,我把它们扔到下面去吧。”
审神者轻抚了一把五虎退的脑袋,将盘子递向三日月。
“把这些垃圾扔到最里面。”
三日月接过托盘,却不知道“最里面”指的哪里,于是站在原地。
根据五虎退刚刚的话,碎刀对这个本丸来说应该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审神者起身,走到神龛旁边,将它整个按了下去,接着,他将本该沉重的书柜轻松推开,露出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暗道。
三日月了然,没想到天守阁下面……不,应该是整座本丸下面,还有特意留出的空间。
至于用来做什么,他大概能推测出一二。
走下暗道,里面的灯光稀疏而冷白,惨惨地晃人视线,阴冷的湿气在墙上凝作水珠,泪一样滑落下去。
空气中的铁锈味刺鼻,与发霉的青苔融合在一起。
暗道曲折而窄长,每个路口都能看到周围许多上锁的铁门。
经过一处偌大的空间时,三日月看到了堆积如山的刀剑碎片。
带着血,生着绣,散尽了灵力,废铁一般聚集在这里。
三日月脚步未停,直直地朝着最里面走去。
在暗室的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原来在这里……
对方雪白的羽织早已被鲜血洇得看不出颜色,地面的暗色是早已干涸的血,铁链穿透了他的锁骨与肩胛,紧紧缠绕在钉于墙壁的架子上。
三日月朝着鹤丸走去,轻微的脚步声在静谧的暗室里异常清晰。
白发的付丧神睁开双眼,金色的眼瞳散发着诡谲的光芒,仿佛暗处蛰伏的野兽,目光中带着冰冷的审视。
在看到面前的人是三日月时,他紧绷的神情缓和了些许,皱起的眉头有一丝松动。
三日月在鹤丸面前站定,对方腰间空无一物,天守阁的那振太刀应该就是他的本体。
“三日月……”鹤丸的声音沙哑,仿若砾石磋磨。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三日月手中的托盘上,“啊,又送下来了吗……这次是谁……?”
随即无所谓地道:“不管是谁……总会有另一个同样的替代他。”
三日月注意到,鹤丸被锁链穿透的地方又渗出了深色的血,伤口已经与铁锁的颜色融为一体。不知道他到底在这困了多久……
鹤丸低咳着,连抬头都像是颇为费力,“好吧,我就告诉你……怎样对付那个渣滓。”
他咳出了些血沫,咳嗽引发的颤动带动锁链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靠近点,那些短刀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偷听……”
鹤丸随意地瞥了一眼旁边,转而注视前方颀长的身影,眼中光彩顿时暗沉下来。
三日月又走上前几步,直到与他仅剩一步之遥。
痛楚霎时间席卷整个身躯,没有任何征兆。
三日月动作一滞,发觉自己的本体不知何时被鹤丸抽去,握在手中。
太刀穿透了他的胸膛,鲜血顺着刀刃滑过,在紧握刀柄的苍白指间交错,旋即滴落。
“嗤……就这么急着为你那‘主人’邀功吗?”
三日月惊然抬眼,望见鹤丸得逞一般疯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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