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放到冷香小筑门扉前的时候,林仙儿拉开了门,笑吟吟地看着他。
她的美目在他的斗篷上瞥了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
“真是呆子。”
她拉着他的手,要往里走,李放反握住她的手腕,神色淡淡。
林仙儿嗔怨地看着他,“一个姑娘请你去她的闺房,你还要拒绝?”
李放低头看她,“我拒绝了,你还要带我进去么?”
林仙儿好像也不恼,她又靠到了李放身上,好像没有骨头似的,痴缠地磨|蹭着他,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轻吹气,“若是他人,我定是不肯的,可我……可我心悦你,你还要拒绝我么?”
她泫然欲泣,“你是觉得我放浪,不肯与我亲近些,可你见我对谁这样?也只有一个你罢了。”
李放犹豫了。
他的手只松了稍许,林仙儿就迫不及待地把他拉进了屋内,好像急着抓住唐僧的盘丝洞女妖精。
她拉着他坐到床边,屋内处处清雅,不像女儿家的闺房,倒像哪个君子的书屋,李放目不斜视,屋内的装扮多少叫他松了口气。
林仙儿以袖遮掩,笑了一声,“你以为是什么样呢?这里原先是李园主人,小李飞刀李探花的屋子,这么多年来,我不曾动过屋内分毫。”
她一手要去摸他的侧脸,被少年躲了过去。
林仙儿垂眸,她直起身,李放偏过头,没有看她,只见地上飘然落了一件衣裳,分明是女子的外衣。
他忽然反应过来,表情空白了一瞬。
“你做什么?”
林仙儿褪去衣裙的动作也很美,她原看上去是很纯洁的少女,可衣裳一落,堪称千娇百媚,她娇笑,“你为何不看我?”
罗裙花一样旋转而落。
少年霜雪一样的脸上浮现一抹薄红,他凝眉,倏忽起身,腰间佩剑在床边打了一下,发出闷响,然后他毫不犹豫,大步流星就要往外走。
身后贴上一具娇软的身体,短短几秒而已,熟门熟路的林仙儿已脱了个干干净净,或许她也料到李放会立刻离开。
玉臂缠上少年的肩膀,好像美人蛇一样将他锁紧。
“你跑什么?”指尖在斗篷的虎纹上滑动,“你若见了我,恐怕就不再想走了。我要和你好,尚且没有羞耻,你却羞于看我,口口声声要求娶我,现在又这样铁石心肠。”
她果真像蛇一样在他后背扭动,任何一个人男人看到了这样的奇景,都不该无动于衷。
李放还没有动作,她迫不及待又游到了少年身前,却看到他紧闭着眼,一时颇为不满,手要覆上他的眼皮。
她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寒光一剑”。
龙小云昨日才见过的宝剑抵着她修长的脖颈,少年闭眼,清俊的面孔竟比剑光还要冰寒。
林仙儿吓的叫了一声,柔软的身躯也僵住了。
“你不肯嫁,”李放说,“眼下又来勾引我,是把我当傻子耍么?”
剑刃又往肌肤上送了几分,带来一阵凉意和微微的刺痛,被割破的肌肤逼出几点血珠,在雪白上宛如一点红墨。
林仙儿心跳漏了一拍。
她以为他是看不出的——李放不通人情世故,她已摸透了,可他竟都知道。
“我,我……”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真实的颤音,“你知我为何不肯嫁么?初见时你便说,是要娶天下第一的美人,我问是否将我看作配饰,你也不否认。哪个姑娘想嫁给一个把她当作物件的男人?”
“你说我勾引你,还不是因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么?你待我不曾有几分柔情,连你那不正式的徒弟,也受你重视过于我,我只想试试对我有意与否,你若喜欢我,今日自然拒绝不得。”
她抚面哭泣,“果真你对我毫无情意。”
她说的对,李放对她没有一丝爱意。
他到底心软了些。
“是我的错。”他说,“可我若娶了你,此生唯有你一人,就一定会爱你,你根本无需害怕。”
林仙儿只觉脸颊有些凉意,她朦朦胧胧透过水雾看见,少年正垂眸帮她擦去眼泪。
虽说糊弄过去了,她却越发暗恨。
从来没有哪个男人拒绝过这样的她!
更不要说把剑架在她脖子上。今日之耻,来日必还。等他爱上了她,林仙儿就要让他像狗一样巴巴地把佩剑送到她手里,就跟献上青魔手的丘独一般。
两人缓和了些,林仙儿在他这里受了挫,就愈发在其他情人面前找补,好像这样就能出一口恶气似的。
然而等她晾了李放几天,转眼就得知了一个让她五雷轰顶的消息。李放自觉也算见了她身子,竟然真的跑到龙啸云面前提亲,等林诗音来探她口风,她才知道消息。
他也配?她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气的简直要发抖了。
然而李放自称对林仙儿做了越矩之事(看裸|体),也不知道龙啸云脑补了什么,林诗音起先是隐晦地问她,是否李放有强迫她之事,得到否定之后,才说出提亲前件,这时林仙儿也不能以什么借口反驳了,她在林诗音面前是极矜持的,既然说了没有被强迫,定然是两情相悦——如此还能拒绝么?无论说什么,林诗音也只会觉得她羞涩罢了。
她百般转圜,好歹才把婚期往后拖延了。
眼见事情似乎没有余地了,李放武功高强,她那些个情人恐怕都不是对手,要杀了他,实在很困难,除非天下第二上官金虹出手,绕是如此,她也恐惧李放恐怕能和他较量。思前想后,唯有让原来计划好的“梅花盗”提前重出江湖。
既然李放能先斩后奏,让他们订婚,她自然也能放话,谁能打败梅花盗,她就嫁给谁。
彼时二人已交换婚书,李放甚至修书一封回绣玉谷,请两位师父做好准备,等他带未婚妻回宫中让她们掌眼,谁知道却突然听说林仙儿放出了这样的承诺,一时之间江湖震动。他此前木秀于林,已经惹人红眼,这次颜面大失,许多人纷纷落井下石,称要杀死梅花盗迎娶林仙儿。
林仙儿出了一口恶气,才悠然来哄骗他,说此举只是希望帮他扬名,她是相信除他以外,无人能击败梅花盗的,心中认定的夫婿,唯他一人。
李放大为愤怒,指责她举止轻佻,两人于是不欢而散。
且不说林仙儿如何铁了心思要江湖混乱,于是千方百计想要夺得传说中完美克制梅花盗暗器功夫的金丝甲,这边李放心情郁郁,终日流连藏剑山庄不回,只晨练时回兴云庄中指导龙小云练剑。
他和游龙生阴差阳错成了朋友。
李放高傲,本瞧不起他,觉得他纠缠已同别人定情的姑娘没脸没皮,武功稀松,不能当家族大业更是无能,但他自己和林仙儿互相折磨,没有经验,又举目无朋的他只能向稍稍熟悉些的游龙生取经。
游龙生因之前在二人已表白心迹时仍和林仙儿有暧昧,自觉行事不磊落,对不住李放,两人定亲后就待他宽和,对林仙儿也渐渐歇了心思。
两人月下对酌,李放神色冰寒。
游龙生看他未免觉得不值,出言劝慰,“林姑娘也说,是知道唯有你能打败梅花盗,才这样放话的,想来是没有其他心思的。”
李放讽刺一笑,“你信么?”
当然不。
倒不如说,游龙生退出局来,才惊觉其手段可怕。过去爱慕她,总觉得是她纯洁无辜,他人非要纠缠,甚至动了将家传宝剑鱼肠赠予美人的想法,连听她管爱慕者叫“狗”都毫不生气,可没了那层心思,才发觉自己真是魔怔了。
好几次他见李放郁郁不平,都忍不住想同他揭露林仙儿的狡诈,可又怕他用情至深,不信自己的话,反而致使两人反目。
两人喝了一回闷酒,游龙生说,“你知道近日的江湖传闻么?”
李放摇头。
他喝了许多酒,但不见一分醉意,好像是喝的白水一样。
游龙生说,“藏剑山庄生意遍九州,我听分家的管事说,在边陲一带,金丝甲已被夺了,许多江湖有名的人都死在那了,听说,小李飞刀李寻欢也在那出现,我怀疑他已拿了金丝甲。”
李放只听过这个人的名,真人如何,尚且不了解,他转了转酒杯,问,“兵器谱第三名?”
他手下败将无数,还不曾打过兵器谱前十的人物,这些人物要么爱惜羽毛,轻易不同人对手,要么心高气傲,不屑与他一介小辈论武。
游龙生立刻懂了他的意思,“我知道你剑法高超,但李寻欢,他虽然避世久矣,江湖依然惧其威名,可见绝非徒有虚名之辈。”
李放垂眸,脸上看不出神色,片刻,他突然问,“我的剑在兵器谱上,是什么位置?”
游龙生说,“无名。”
他忍不住笑出来,“这可怪你自己,凡有幸入榜的人,哪个不时常吹嘘自己的兵器,你与人对手,往往一瞬得胜,又不屑于与人多言,百晓生也不是真的无所不晓,如何得知你兵器的名字?总不能真叫寒光一剑吧?”
他打量了一下李放的神色,见他面色如常,似乎不是很在意,于是小心试探地问,“你的剑,究竟叫什么?”
李放说,“七星磐龙。”
游龙生大赞,“与你倒也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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