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的噩梦。
天还没亮, 温甜便被惊醒。她靠坐在床头,睁圆了双眼用力喘息。良久才缓过神来。
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 紧紧贴在脸颊上。背上也都是冷汗,汗湿的衣襟挂在身上,粘腻潮湿。
陈旧的房间里, 空调都是老旧的款式。动力小, 噪音大。嗡嗡的声音将她渐渐拉回现实。
温甜掀开被子,去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
出门时不过早上七点多,她叼着包子,捧着豆浆。
在公交站牌下打量了许久,嗯,是往这个方向走。
于丹丹带她来的这座城市,是紧挨余城的一个小县城, 临着海。温度虽比城里暖一些,但是风更大, 冷空气里掺杂着化学攻击。
等了十几分钟, 温甜的手已经被冻僵了。
眼看着公交车终于来了,她几口吃完凉透的包子,喝光豆浆,开始了今天的行程。
小县城经济不是很发达,起码她觉得在互联网信息这块儿,不是很发达。
她素着颜,脸上连个口罩都没戴,一路上竟然也没人认识她。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火。这样也好, 没人认识她最好了,免去了不少麻烦。
这会从她住的地方,到了所谓的“市中心”,才发现高楼建筑仍旧不是很多。
她按着于丹丹给的地址去报道,公司所在的位置居然是一个废弃的初中旧校区。
门卫说这是专门给创业人群用的办公区,没有租金和物业费。
六栋教学楼,五层,没电梯。
温甜顺着破旧脏乱的楼梯,一路爬上去。
野牛广告公司。
——行吧,她想,好歹是个公司。
推开门,里面员工总共就六个人,男女各半。此刻全都目不斜视地盯着眼前的大屁.股台式电脑工作。
公司装潢简单,设备都很陈旧。
她忽然有种回到八十年代的感觉。
静了片刻,她小声开口:“你好,我是来……”
“面试是吧?”
坐在门口的一人直接站起身,面朝她。
男的,戴着副金丝边框眼镜,国字脸有棱有角,整个人干瘦的。穿着浅蓝色正装衬衫,和一条深色紧腿牛仔裤。
……道理她都懂,只是为什么要穿条紧腿的。
那男人上下打量了眼温甜,面无表情的脸上带了几分笑意:“你叫温甜?”
温甜点点头。
“于丹丹是我朋友,走,进来说。”
男人将她带进了里面的办公室,经过一番略微装逼的自我介绍,温甜才知道,他叫龚博诚。
“是野牛广告公司的执行总裁,和创意总监。”他推了推眼镜,这样说道。
两人就工作内容,和工资结算方式讨论了一下。龚博诚点点头,扔下一句:“明天来上班吧。”
温甜如释重负般从那小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反应回来不禁苦笑,她挑什么呢?
没有了温家的光环,和姜时衍的庇护,她也不过就是如此吧。况且又是年底,工资日结,她该庆幸自己才是。
接下来的半天,她买了新手机装了新号码,又火速找到了房子,一口气签了半年的。
城市虽小,房价不便宜,花了她四万块。
不过房间她很喜欢,海景房,装修终于有城里的风格了。
这样一来,再添点生活用品,就算完工了。休息之余,温甜看着钱包里扁扁的几千块,叹了口气。
当时嫌钱太多太重,早知道当时该多取点的。
温甜坐在床上,落地窗外就是海边。
临近年末,天气冷,人烟稀少,却还是有人开船打渔。这种原汁原味的生活,她倒是很少见。
烦闷抑郁的心情稍微缓和了点,也就静了片刻,她便控制不住自己,开始想姜时衍。
尤其是到了晚上,她吃完油腻的外卖,彻底感受了一下沿海的房子冷起来的酸爽。
空调挠痒痒似的制热,温甜头埋进被子里。
想念姜时衍做的菜,想念他结实温暖的拥抱。他很喜欢抱她,亲她的脸,又把下巴搁置在她头顶。她总能听到他的心跳声,有力的声音总能让她安心。
可是,可是她不告而别了。
倒不是她多想做这种不负责的小混蛋,只是沈金龙太可怕了。
如果她只是独身一人,不躲也罢,大不了让温廷锡多安排几个安保。
可是她不是一个人了,身边随时都有姜时衍在。她又太过了解他,一旦沈金龙真的得了机会,他肯定是要和他拼命的。
叹息声在夜色中穿行。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会不会想她。
温甜点亮手机,微博号是新号码注册的。
她试着去看热搜,去看娱乐新闻。
想看看沈金龙有没有被抓起来,又想看看她忽然失踪会不会登上热搜。
结果都没有,网络上风平浪静的。她失联的近四十八个小时,一切如常。
她松了口气。
*
温甜开始正式上班,每天两点一线。
一日三餐都是吃外卖,不大营养,她几次看着碗底的油,都觉得再这样下去她非吃出来脂肪肝不可。
公司虽然不大,但是业务繁忙。
她大学是学风景园林的,起初还担心专业不对口。好在专业知识扎实,很快就上手了。
一个项目接着一个项目的来,她应接不暇。
上午做室内装修设计图,下午做淘宝咸鸭蛋设计图。一整天忙下来,有时厕所都来不及上。
比拍戏无趣,比拍戏辛苦。
她这会觉得跟着剧组拍戏也挺好的。
每天临下班前,温甜会进办公室领工资。
一开始商量的是一天二百,结果结算时只给一百。龚博诚的理由是,你现在是试用期。
?
试用期工资也该是百分之八十吧,对半砍是怎么回事?以为她不懂劳动法?
龚博诚还真就把她当成刚毕业的大学生了,日结工资也就发了三天,再往后一天拖一天。再问起时竟然说,项目尾款没结,公司资金短缺。等月底再一起结给她。
温甜每天累成狗,心里虽有不满,但龚博诚又补了一句:“你是丹丹介绍来的人,我总不可能坑你这个熟人,是吧?我们互相理解一下,创业公司嘛……”
行,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温甜自然不好再追着人家要。
繁忙的工作劈天盖地压过来,让温甜连噩梦都没时间做了,每天沾了枕头就能睡着。
月末上班那天,温甜看了看自己那张脸,有些讶异。
竟然不知不觉瘦了这么多么?
她给自己打气,挤公交、上班、吃外卖。
到了发工资的环节,龚博诚又有话讲了:“甲方还没结款,我知道快过年了,大家都想早点拿到工资买年货。但是我也没什么办法。”
身边的小刘冷笑:“呵,每次都这么说。”
下班前,温甜又去单独找了龚博诚。
办公室拉着百叶窗,光线昏暗。龚博诚双脚搭在桌子上,连袜子都不穿正在玩手机。刚一进去一股臭脚味扑面而来。
温甜屏住呼吸,龚博诚一见是她,收起手机和一双脚。推推眼镜,问:“来要工资?”
“嗯,不好意思,但我身上剩的钱的确不多了。”
龚博诚眯着眼看了看外面,大家还在忙着工作。
他便凑了过来,作势要趴在温甜肩头说悄悄话,温甜一个侧身躲过了。
他也不恼,舌头故作魅惑地舔着上嘴唇,眼神闪烁一看就是没打好主意:“下班后有时间么?想约你看个电影。”
“对不起龚总,没时间。”
“不懂事?”龚博诚裂开嘴笑笑,牙齿很黄,嘴巴一张一合甚至能看到里面的牙结石。
他压低声音道:“其实甲方已经结款了,你陪我一晚,我给你双倍工资。都是朋友,千里姻缘一线牵。”
他两个食指并在一起,抬眼冲着她坏笑:“你长得真水灵。”
温甜被如此直白猥琐的话吓了一跳,她往后退一步。连话都顾不上说,见了鬼似的推门跑了出去。
从那天之后,龚博诚原形毕露。
什么朋友介绍来的熟人,什么不会坑她互相体谅,统统白扯。
她的工作量翻了二倍,各种策划案都落到了她头上。
忙碌之中,她还听见甲方早已结款老板拖欠不发的传言。看,纸果然是包不住火的。
结果那天,公司里开了个例会。
加她七个人挤在一起,坐成一圈。
龚博诚面带怒色,毫不避讳地点名批评温甜。
“有的人,工作做的不怎么样,传谣言倒是第一名。谁说的甲方结款了?你给结的?温甜。”
温甜被点名,错愕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
“但并不是我。”
龚博诚翻了个大白眼给她:“敢做不敢当,要不是看在于丹丹的面子上,我分分钟开了你。”
温甜又气又无语:“我没说过。”
龚博诚没接她的话,自顾自骂道:“别在这给我装,到了公司就好好上班,别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公司可不养你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你要不想辛苦上班,有本事你找个牛逼轰轰的老公?还真以为自己长了张脸就他妈能当明星?谁都得迁就你?”
说着说着,他直接改指着她的鼻子:“能上就上,不能上趁早滚蛋!”
公司其他同事安静如鸡,没人敢说话,但彼此之间都在交换眼神。
温甜垂下头,她能怎么说?她现在真想掀桌子走人,顺便给他个大耳光。
但是工资还没到手,她能这样做么?
*
下班时,天已经全黑。
风声呼啸,夹杂着海水的咸腥味。
年味越来越重,不少人提着年货,拖家带口走在路上,周围满是欢声笑语。
难得热闹起来的一天,温甜却完全融入不到这个氛围中。
她还穿着来时那双鞋,款式好看却不中用。没走几步两只脚尖就冰凉,鞋面上还印着半个脚印。刚下公交的时候被人踩的。
秋冬限量款,早些时候不喜欢也就扔了,但她经受了社会的毒打后,反倒不舍得了。
回到家,浑身都已经冻僵。
她窝在沙发上,裹了个毛毯。
明天是周六,她终于不用看到龚博诚那张恶心的嘴脸了。
她想辞职,很想。更想回家,扑到姜时衍怀里哭,让他去好好教训一下那狗眼看人低的人。
可是她在沈金龙被捕之前,哪里都不能去,哪里都不敢去。
中午忙的没吃饭,这会肚子正饿。
温甜双手冻得发红,举起手机准备定外卖。
手机微弱的光打在她小巧的脸上,反射出一片泪光。
黄焖鸡,麻辣香锅,炒饭,一家比一家难吃。
看到最后,她没出息地哭了出来。
恰好一条新闻从屏幕上方弹了出来。
【Z神姜时衍,下午一点进急诊】
她吸了吸鼻子,袖子擦干眼里的泪,忙点开那条消息去看。
还是偷拍,一人从救护车上被抬进医院。周围人里三层外三层把他围着,什么都看不清,但是她看到了庄毅。
脸上凝重又急切。
他生病了?
温甜心里不免紧张,她当下也顾不得矫情了,唯一的想法就是,她得定张回余城的票。
这地方没通高铁,只有火车。
最早的车次竟然是凌晨十二点,第二天早上七点到,没卧铺,就剩硬座了。
她咬咬牙,定!
不知道他病情怎么样,她必须得回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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