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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买古玩”大常笑道“我们先前跟权哲去过一回, 他爸爸就好这口, 家里还有民国的整套碟子呢。”
“哎权哲,你上回不是说, 文庙那边全是骗人的假货吗,”路筠没多想,以为这建议可行性不高“再说了, 咱们几个非洲人平时抽卡都抽不到,千万分之一的概率用小钱捡漏到什么不得了的大货, 也没渠道变换成现金吧”
权哲猛一激灵, 看向敖珀讷讷道“呃”
少年在专心尝馥芮白,还咂了一下。
“那个其实还是有真货的”权哲坐在真龙王爷旁边心里怵得慌, 强扬了个笑“反正那边东西多,逛逛也好玩, 不是嘛。”
蒲小时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
一位不知道芳龄几百岁的年轻龙王路过街市, 看到满地满街的古玩跟逛自家后花园一样。
什么先秦后汉唐宋元明清的碟子碗筷花瓶,敖珀他估计看一眼就能挑到真东西吧
会不会他眼中里这些物件的颜色, 都会自动分类成不同年代啊。
小姑娘胡思乱想半天,脑子里又一冒泡。
对了,我家还有个上古时期的电饭煲
虽然不能卖,但那个哪怕收门票钱都绰绰有余吧
“蒲小时, 你明天去吗”
“啊去,去的”
“我觉得小时靠谱, 万一她今晚梦见什么瓶瓶罐罐呢, 明天咱们就照着她说的买”
“得嘞一千块钱以下我刷卡, 不够咱几个一起凑凑”
少男少女们一拍即散,各自回家写作业去。
端午节虽然放三天,作业简直是一周的量。
新青年创业交流专用微信群被暂时挪用为语音讲题大会。
路筠早早刷完卷子,这会儿还在做自己另加的新题目。
她时不时盯一眼两学渣摸鱼没有,对蒲小时一百个放心。
“有什么不会的你去问敖神他教你就行”
权哲欲言又止“敖珀好像挺忙的吧”
路筠啃着甜瓜道“忙数学竞赛啊”
“咳咳咳咳,对,竞赛,学神嘛”
蒲小时做了会儿题,还真碰着不会的作业。
她犹豫半天,心想微信语音教确实没面对面方便,还是捧着卷子练习册过去敲门。
客厅的隔板墙不是一般的碍事。
严格来讲,敖珀完全是因为尊重她,才在物理意义上参与使用,现在找她时还记得敲敲门。
蒲小时一想到这就心情复杂。
搞不好人类在龙族眼里是跟仓鼠一样的渺小又麻烦的生物。
门敲两声,啪的自动打开。
小白鼬像毛巾一样围着门把手转了半圈,支棱起上半身让她摸头。
“糯糯,”蒲小时用掌心蹭蹭它,忍不住笑起来“好久没看到你啦,我很想你哦。”
小白鼬叽了一声,一本满足地窜回旁边立柜上继续啃樱桃去了。
敖珀还在看书,闻声侧身道“什么事”
“那个有几道题想请教一下。”
“嗯,拿过来吧。”
他们好像又回复到故事刚开始时的同学关系,以及舍友关系。
敖珀确实是个好学生。
讲题时先标重点,善于分析命题人思路,讲课时声音沉缓有力,不输于一流竞赛讲师。
“这里是北回归线,从西向东依次是热带沙漠气候,热带季风气候”
“冷锋和暖锋影响的区别是什么”
“看这里,如果要计算双曲线的右焦点f1,我们首先要看它与抛物线y212x的焦点重合”
“很好,有了这一步,我们还可以推出2an 112,然后呢”
蒲小时刚开始还满脑子都是八仙城里的瑰丽风景,渐渐就听了进去,像是一边在做题一边在补课。
敖珀讲题很细,哪怕是再基础不过的选择题,他也能举一反三找出更多变形,旁侧敲击确认她知识点是否全面。
少女苦思冥想做题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的落影。
两人身影轮廓里,还有飘逸龙尾在摇来晃去,把空气都荡漾出水波般的浮光。
第二天清早,他们在文庙入口聚齐。
琼城地处江南腹地,古时便是繁华港口闹市,算商旅必经之地。
别说古玩市场,哪怕在几个热门景区附近兜一圈,也能看见好些脖子上挂着金银玉石的小贩吆喝着卖仿古赝品。
秦仿跟爸爸做昆虫调研去了,暂时没法过来,倒是入股意愿积极,生怕自己错过见证什么不得了的名场面。
“都到了”路筠踮着脚点了遍人头“那行,咱们往里走吧。”
蒲小时走在人群中间,啃了口热乎乎的煎饼果子,偏头看左右两边的地摊。
等下敖珀会赌石呢还是看玉呢
常规来讲,电影放到这里,主角必然会秀翻全场。
要么是慧眼独俱,在万千大众货里挑到不得了的宝贝。
要么是力辩老油条掌柜,让对方灰头土脸拿出真东西,然后满载而归。
想一想还有点兴奋。
凡立学必祀奉孔子,因此各省各地都有文庙。
这里曾有无数儒生祭奉洒扫,也有诸多百姓敬仰观瞻。
琼城文庙迄今已有近千年历史,数十颗古银杏树历经沧桑风雨,如今屹立在碑刻斗拱前,犹如迎风而展的灿烂金云。
遛弯的老大爷们背着手逛来逛去,看摊小贩外放抖音一直在刷视频。
八十年代建成的老房子就立在不远处,老阿姨探出身子用木拍给被褥清灰。
这条街虽然不算宽阔,此刻俨然再热闹不过的蚂蚁市场,石板路两边都用油漆刷了停车位般的编号,用红木框或者丝绒布盛满货物。
大常看了半天,有点走不动路。
“好便宜啊”他挠了挠脑袋“现在古玩都成白菜价了”
戈壁玛瑙五元一个,羊脂玉佩十八元一双。
波西米亚水晶球买二送一,还可以加微信定制激光刻图。
有精瘦的跟猴儿似的男人举起手机,把镜头对着整条老街大大方方道“来老铁们老铁们,今天我又开摊了啊,直播不易,喜欢的麻烦双击666”
蒲小时
“这儿好像更偏向于批发市场吧,”她牵紧路筠的手,探头张望道“光是卖和田玉绿翡翠的就有十几家,啊,还有卖羊骨头和香炉的”
大常抄起五块钱就冲了过去“老板我要那个”
长串珠玉项链跟麻绳一样成捆搁红布上,红黄蓝绿乡村配色一应俱全,瞧着真有几分义乌小商品市场的特色。
手镯佛像古钱币被码成好几排,旁边还特意搁了把放大镜方便客人们看货。
权哲逛来逛去,心里没谱。
他看向敖珀,试探道“好像都是假货”
“嗯,假的。”
“”
话音未落,敖珀外套左兜动了两下。
“这边。”他果断停下脚步,走近附近一家破旧堆灰的古玩店。
路筠还在弯着腰看花里胡哨的塔罗牌,闻声跟了过去“那边有什么”
“来了来了”
店面实在太小,五个人全进去转身都不方便,索性留三个人在门口等着。
老板娘正趴柜台打着瞌睡,一恍神吓一跳,以为砸场子的来了。
“小孩儿啊”她匆匆捋两下刘海,语气不算欢迎“买什么啊”
蒲小时跟着敖珀左右看,感觉这地方没什么稀奇。
左边五斗柜供着十几尊玉佛玉观音,看着颜色鲜艳光泽温润,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这都靠树脂脱模成批出厂。
右边跟外面那些小摊位没什么两样,价格标着十五二十,最高不过三百,山核桃玉镇纸金刚菩提珠什么都有。
敖珀张开手心,俯身在这上面一一扫过去。
老板娘见惯不惯,以为他也是那类不买东西还喜欢装逼的客人。
“这个,”他拿起一个巴掌大的三层小木盒,随意摆弄前后,还拉开看了看“多少钱,我买了。”
“送小姑娘的”老板娘终于露出他们进店以来第一个笑容,起身就推销道“这小盒子可方便了,给你朋友装耳钉项链小戒指,都方便的,我也不多收,三十怎么样”
权哲刚好这时候进来给他们递水,闻声道“这东西你要他们三十”
敖珀钱包都掏出来了,略诧异的停住。
“老板,这小木盒统共造价不过几毛钱,”权同学伶牙俐齿道“木板是人工合成板,拼接口都不整齐,拿回家玩两三天就坏了,收三十不合适吧”
老板娘脸色不太好看“不想买就出去。”
“别啊,”权哲上前一步道“您别看着我这两朋友是外地人,买个小纪念品就讹一把,这样,一口价,八块,不多您不少您,成不成”
敖珀很配合地拿了张五块出来,掏了两下掌心刚好三个钢镚儿。
“行吧。”女人接了钱,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这是看你们来玩,才要这么低,这东西可好了。”
“好嘞,谢谢啦。”
再出店门时,其他两人也围了过来。
“买到什么啦”
“这么袖珍啊,看着像个小柜子”
少年取出抽屉,一倾角度让里头的东西滚了出来。
绿豆大的褐红小珠子落在掌心里,滴溜溜打了个转。
他垂眸一笑,尾音微扬。
“捡到宝了。”
这玩意儿实在太不起眼。
要说是玛瑙红玉吧,单是这么丁点大,成色再好也卖不了多少钱。
敖珀并不避讳,把小珠子拿给他们传看,只叮嘱不要弄丢了。
权哲不太喜欢这东西的气息,摇摇手不肯接。
其他两人看来看去,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常先一皱眉,又用指头捻着珠子在太阳光底下看,不确定道“这难道是蜈蚣珠”
敖珀笑起来“你也知道这个”
“大概知道一点,”大常表情凝重道“我小叔原本家庭美满,日子过得很幸福,后来他迷上赌钱还花大价钱买过这个。”
结果被懂行的点破,说他花大几万请回来的珠子,其实就是个塑料制品。
“这儿太阳大,我们找个冷饮店坐着聊。”
敖珀语文成绩很好,聊起古代传说时侃侃而谈,朋友们也不会多想。
“在明朝万历年间,江苏武进附近有一座桥,游人但凡在桥面上多呆一会儿,往往都会得病而死。”
“后来死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意识到这个桥不对劲,都特别害怕。”
“有一天,几个胡人过来玩时发觉有毒虫盘踞在桥下,就用铁丝搭了一只笼子搁在桥底下,表面用柔软丝锦盖好,还放上一只蒸熟的鸡,其实在底下藏了一个机关。”
“到了夜里,毒虫再次翻卷而来,爬进笼子时百足同振,听起来很骇人。”
“天亮时再打开一看,笼子里盘了一条长达数丈的大蜈蚣,百足由丝锦缠住,不得挣扎。”
“胡人用刀剖开它的头,取出一颗巨大的明珠,再一一切开百足,竟然每只脚都藏了一只珠,凑在一起刚好一百零一颗。”
路筠怕虫子,先前拿来看了一眼就快速递给权哲,这会儿听得毛骨悚然。
“也就是说这颗也是类似的”蒲小时问道。
“像故事里的那种,算是上千年才有的道行,修道的人拿了它的首珠,能看见墙壁另一侧的东西。”
敖珀把深红虫珠放进兜里,随意道“普通蜈蚣在山谷瘴气里待久了,一样可以凝出虫珠,在东南亚那边很常见。”
这种虫珠类似于动物界的舍利子,在山猪、水牛、黑狗等动物身上也很常见。
既可以用来驱邪治病,也可以用来招财助运。
“不过,”大常趴在旁边盯着珠子道“我当时听我小叔叔说,这种珠子都有一个密码锁一样的咒语,只有知道咒语才能使用,咱们捡漏着真宝贝,不成还是不成啊。”
权哲没见识过这情况“我找我师父问问”
“不用,”敖珀气定神闲道“小时做个梦就知道了。”
他兜里的小脑袋也跟着点点头。
四人齐齐看向蒲小时。
蒲小时努力配合他的演出“我今晚早点睡。”
夜里再一睁眼,她又站在屋顶上。
路边有大卡车和水泥车呼啸而过,巨大引擎沉重轰响。
少年坐在边沿看着城市夜景,随手摘了一枚白蜡树叶。
然后把叶子递给了坐在一旁的小不点糯糯。
小鼬鼠如人类般用竖着坐在旁边,两只小脚还翘在空中,很自然地接过了叶子。
然后像吹口琴一样,双爪捧着白蜡树叶吹起曲子。
旋律简单到只有三四个音节,声音清越贯耳,随夜风一起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蒲小时缓步走过去,少年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和她一起在月光下听小鼬鼠吹树叶。
乐音飘忽不定,走走停停。
有时候气不够了,它还得喘一大口气再继续吹。
街道被路灯照得堂亮,偶尔有流浪猫狗出现在十字路口,无视红绿灯飞快窜走。
蒲小时在遇到敖珀以前,很少以这样的惬意方式感受过夜晚。
她的生活确实一成不变,早起上课,晚自习回来就没多少时间了。
写写作业,玩玩手机,睡一觉又是新的一天。
现在,她的身体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灵魂却在夜空下自由自在的游荡。
也不知道吹了多久,糯糯突然用爪子一抹嘴,把叶子放在了旁边。
冥冥中传来窸窣响动。
有百足虫如游蛇般蜿蜒而来,在黑暗中支起前身,犹豫着不敢靠近他们。
少年看向它,并不言语,手边的小跟班又尖利叽了一声。
蒲小时意识到虫珠的主人过来了,本能往后躲了几寸。
那蜈蚣观望半晌,还是再度伏在地上攀爬过来,一节节暴露在月光之下。
当真是一条黑金相间的大蜈蚣,延展开得有一米多长,搞不好能吃掉小水蛇。
哪怕它接近的是敖珀,蒲小时躲在后面也已经头皮背脊全身一块发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蜈蚣也提防着他们的用意,并没有贸然凑很近,保持了两三米的距离。
小白鼬往前蹦了几步,竖起身子叽叽几声,像是在交涉。
少年姿势不变,从容道“用完了就还你。”
糯糯翻译官跟着长叽一声。
黑金蜈蚣盯着他掌心的深红虫珠,有些舍不得答应,又忌惮敖珀身边的小白鼬。
它扭动身子原地盘旋几圈,最后还是答应下来,发出轮胎摩擦时的窸窣声音。
小白鼬有样学样,昂头看着敖珀学了几声。
“它说一周只能用一次,每次二十分钟以内。”敖珀会意道“辛苦了,回头见。”
蜈蚣又盯了许久他掌心的红珠,一旋身蠕动百足游回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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