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得见我?”蒲小时还在看她的那两只白耳朵,也没想着要逃跑:“你是……妖怪?”
看起来好软啊,而且像小扇子。
妖怪这个词似乎不太好听,少女撑着下巴蹲在她旁边,也不解释:“第一次来这儿?”
“唔,没进去过。”蒲小时试探道:“那里面是你们的城吗?”
鼠妖看向她,意味深长道:“是我们的城。”
老八仙城在这好几百年了,也不是没有人类进去过。
“感觉里面会很漂亮,”蒲小时叹气道:“我也不敢进去,怕回不了家。”
“对了,你可以叫我小时,我该怎么称呼你?”
“施施。”少女摸索着坐在古楼檐边,任由裙摆被风吹起来,晃着脚道:“现在有什么可看的,先前二月十二花朝节的时候才漂亮呢,满街满楼全都是花,偶尔还有仙子坐在画舫旁边唱歌。”
“好羡慕你们啊。”蒲小时还是在语文书里听说过这个节,小心翼翼道:“你们是不是还有上元节,中元节?城里可以放烟花吗?”
“当然可以,”施施哭笑不得,再说便隐隐有夸耀的意思:“过年时天上烟花就像天龙一样,还有长长的角,飞到哪儿都有好些金星星跟着。”
蒲小时双手捂头,羡慕了一会儿就开始难过。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她低头道:“有时候梦的到这些,有时候又梦不到。”
施施啧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包绿豆饼,边吃边继续道:“你以为城里全是吃人的妖怪啊。”
蒲小时今天才远远瞧见一些妖怪,其实也不确定自己旁边这只会不会吃人,半晌道:“好想进去看看。”
雨渐渐停了,只有她们脚下的飞檐还滴滴答答的零碎落着。
“其实里面住了些人,唔,也不是活人,”施施随意挑了些讲给她听:“有妖怪散仙常住在这城里,也有修行的人偶尔会进去拜拜神佛,聆听上谕。”
“今天城里在过什么节?”
“哪里是过节,”施施抹了把嘴角饼渣,也看向灯火通明的远方:“今天是闰四月的第一天。”
蒲小时有种缺课太多的心虚,点点头不好意思再问。
施施瞧出她的神情,像田鼠似得蹲坐起来,大圆耳朵扑闪两下:“这是八仙晚市,只在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开两次。”
“白天阳气太重,容易伤着一些朋友,晚上才方便广开四路,易货买卖。”
“不过,”她把没吃完的绿豆饼揣回兜里,思索道:“今年庚子是双春年,又碰着一个闰四月,估计买米粮马草的更多。”
听说还有几家人把锦缎织罗抱去,换了好些元宝金条。
蒲小时回头看她:“鬼魂也要种田赚钱,人不是死掉就转生了吗?”
施施笑道:“你再想想?”
也对,就现在这个生育率……
蒲小时一想到自己死了可能还要去考试工作,有点沮丧。
“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在外面逛一圈就回去。”少女起身道:“要是下次再碰见你,我请你吃蟹粉酥。”
“你记得哦,我住在柳叶桥旁边的长……”
她突然醒了过来。
闹钟还差四分钟响铃,此刻安然走着针,一秒不差。
蒲小时反手按掉开关,翻身下床就去找那个本子。
她好像还记得一些。
八仙城,门开着,溪流一样的白蛇在往前游……
她生怕自己忘掉这些事情,抓着本子记得飞快。
记忆先是碎的不成形状,全是些画面。
她也顾不上自己画的又不像又丑的慌,想起来什么就画什么。
直到画出一个田鼠般可爱伶俐的同龄姑娘,她才反应过来,抽了一口气匆匆记她的名字。
施施,那个耳朵毛茸茸的,裙角绣了金黄谷穗的朋友。
蒲小时写的飞快,又记起好多场景,一样都舍不得忘。
对了,还有花朝节。
她表情苦闷,像个窥见幻境的门外客。
要是有谁能带我去看看就好了。
敖珀敲了敲门:“你还好吗,昨晚怎么没锁门?”
“啊!忘记了!”蒲小时忙不迭关好本子,拔高声音道:“我马上换衣服,你要是下楼吃东西帮我带个包子!”
一通收拾完,她叼着发绳边梳头边背着书包进电梯。
叮的一声再走出去,上上下下都整齐妥帖。
敖珀靠着自行车在吃包子,抬手给她递了一袋。
蒲小时接东西时略有停顿,好奇道:“你把车灯卸了?”
敖珀一怔,兜里有什么飞快地打了个转。
“那灯……太招摇。”他探进兜里摁住躁动的糯糯:“以后不挂了,麻烦。”
蒲小时失望道:“那灯造型还挺好看的。”
糯糯跟着点头。
今天学校开春季运动会,事儿轻松放学时间也早,混一混就过去了。
蒲小时懒得动弹,报了个跳远交差了事。
再回家才五点半,还有空把屋子到处打扫一遍。
床单被套臭袜子一律丢进洗衣机,等待时间里她抱着吸尘器转了好几圈,想起了敖珀提过的那个锦鲤铃。
“对了!”
家里有个地方其实很容易藏东西!
蒲小时穿过隔板墙跑去敖珀房间门口,敲了好几声道:“在不在?”
少年应声开门:“什么事?”
“那个铃铛,”她匆匆道:“我可以进去吗?”
敖珀让开,注视着她道:“你见过它?”
“会不会是你先去搁在兜里,然后掉进衣柜里了?”蒲小时一拉柜门,快速道:“我家柜子是定做的,底下有个凹缝,特别容易——这都是??”
她下意识退了两步,先是看敖珀,又看衣柜,再看向敖珀。
“你……喜欢穿这个?”
普通男生衣柜里全是T恤衬衫卫衣外套,再古板点也会挂好几件换洗的衣服。
敖珀衣柜里的装束……她全都不认得。
“对不起,对不起。”蒲小时意识到自己莽撞了,立刻关上衣柜道:“我只是想帮你找下东西,没有别的意思。”
敖珀意识到误会,解释道:“锦鲤铃是十年前丢的,不是最近。”
“这样啊。”蒲小时倒车出屋式后退:“抱歉抱歉——”
“那些衣服,”少年无语道:“是我家人送我的,我平时穿的都在旁边储物柜里。”
“我知道的,”蒲小时缩在门边,暂停撤退道:“那个好像是汉服?”
“我出来读书的时候,他们骗我说这是流行款式……”敖珀也不瞒着,叹了口气打开衣柜道:“哪还有人穿这些。”
似乎是默许她多看几眼。
蒲小时多探了些头,瞧衣架和内柜里的东西。
看起来好贵的样子。
长靴,玉带,发冠,还有好些她叫不出名字的细碎装饰。
“也许是流行款呢?”她认真道:“现在好多人穿汉服逛街,你长得这么好看,穿这些肯定比他们都合适。”
敖珀眼神一动,问道:“你觉得我很好看?”
“当然啊,”蒲小时笑起来:“你可是我们班最好看的人。”
少年心情好了不少,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是偶尔穿一下。”他把衣柜关好,想了想又打开,拎出两款锦袍拿给她看:“我穿银绿好,还是穿朱紫好?”
华丽锦绣灿然生光,全然不是一般的手艺和造价。
蒲小时呆了一秒,心想博物馆的龙袍都未必有这个漂亮,轻轻伸手摸了一下。
“好厉害。”
“那是。”敖珀得意道:“是孤品。”
他平日还留着几分生人勿近的疏离,今天被她夸了几句,少年气愈发明朗。
“要是长发就更配了,”蒲小时赞叹道:“峻西古街那边经常有人穿汉服拍照,你要是穿着这身去那儿,估计好多人会抢着拍。”
敖珀把她选的那件银绿放在了靠前位置,第三回关衣柜。
“才不去。”
“哎?”
“以前去过一次,”少年凉嗖嗖道:“她们说我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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