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张

    到了乞巧节这一日，书香坊尚未开张, 门口便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

    叶结香与宗越的身份特殊, 不便直接出现在人前，因此他们便坐在书香坊对面茶楼的二楼雅座上, 那里视野开阔, 可将书香坊内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书香坊门口贴上了红彤彤的对联, 陈掌柜早早就起来祭拜财神了，烧过纸钱宝烛后就打开店门燃放爆竹, 然后揭开盖着牌匾的红绸, 露出了铁画银钩的“书香坊”三个大字，店小二们在一旁敲锣打鼓, 热闹非凡。

    看着自己辛苦准备许久的书坊终于开业了，叶结香心里十分欢喜，至于书香坊开张后的生意如何，她虽然一直很有信心, 但是事到临头难免会有些忐忑。

    宗越察觉出她的担忧, 安慰她道：“不必担心, 今日来的人这么多，生意定不会差的。”

    今日人多不代表以后人也多, 来看热闹的人也不一定会买书, 她紧张兮兮地说道：“陛下, 要是书坊被我弄倒闭了可怎么办？”投入了这么多本钱，要是最后亏本了她绝对会心痛到无法呼吸的。

    宗越十分大气淡然道：“无妨，一个书坊而已, 倒闭便倒闭了。哪怕是上百个书坊倒闭了，于朕而言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天下都是他的，区区几个书坊当然不算什么，但是她就不一样了，她不过是个小宫女罢了，又没什么银子，她叹了口气：“要是真倒闭了这么多书坊，恐怕我只能把手机抵押给你了。”

    宗越喝了口清茶，笑而不语，他不仅要她的手机，连她的人也要。

    叶结香不知道她已经掉入了某只大尾巴狼精心编织的陷阱里，此时她正兴致勃勃地看对面书香坊的热闹情形。

    这时陈掌柜对围观众人说道：“今日书香坊开张，欢迎诸位前来捧场，相信大家也都听说了，本书坊的书籍价格便宜公道，每卷三百文钱起，在开张这日凭借带有书香坊印章的宣传单，还可享受买一赠一的优惠。”

    陈掌柜的话一出，人群中一阵骚动，有人问道：“你们书坊里的书价格如此低廉，莫不是次品吧？”但即使是次品，也没见过卖得这么便宜的。

    陈掌柜微笑道：“是与不是，待会阁下进去一看便知。”

    这话说得在理，这种一看便知分晓的事情没必要多问，有人问出了他们最关心的问题：“那买一赠一是怎么赠法？若是我买了一卷书，你们赠一张纸，这是不是也叫‘买一赠一’啊？”

    此人的话一出，大家都哄堂大笑，这种文字游戏也不是没可能的。

    等大家笑够了，陈掌柜才解释道：“本书坊的买一赠一指的是，买一卷书，便送一卷同等价格的书，不过买一赠一仅限于书籍。”

    听到陈掌柜的话，围观的众人才真的相信了天底下居然真的有如此便宜的书籍，毕竟书坊掌柜可是当着他们这么多人的面承诺的，量他也不敢骗人。与此同时他们的好奇心越发强烈了，迫不及待地想要进书坊去看这些价格如此便宜的书籍究竟长何模样了。

    见火候差不多了，陈掌柜大声喊道：“吉时已到，开门迎客——”

    店小二把书坊大门打开，围在书香坊门前的学子们便一窝蜂地涌了进去。

    书香坊的一楼铺面陈设了十几个叶结香特意让木匠打造的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类的书籍，除了书籍之外，书坊还搭售笔墨纸砚。二楼暂时用不上，便作为存储书籍的仓库。

    学子们进了书坊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他们顿时被震撼了一下，哪怕是在别的书坊，他们也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书籍，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了，为何这里的书籍样式与他们平常用的书卷不一样？

    有位穿着靛蓝色长衫的学子随手取下一本《中庸》，翻了翻发现里面的内容并无任何错漏，纸张质量虽不是上乘的，但也并非劣质纸张，他问店小二：“你们书坊里的书籍为何长这样？”

    叶结香早就知道一定会有人问这个问题的，因此书坊开张前她便给这些店小二们进行了专门的培训。

    店小二听到这个问题后不慌不忙，他从书架旁边的书筒里抽出一卷书轴，问道：“公子你们平日里读的便是这些卷轴书吧？”

    长衫男子点头：“没错，我们都是用卷轴书的。”

    店小二便说边打开卷轴书，他说道：“一卷书通常是五千到一万字，《论语》一书约一万三千七百多字，小的手上这卷书是《论语》上册，约七千多字。”

    他问道：“公子，若是你想看这卷书，而这时周围又没有桌子，这时你怎么办？”七千字的书卷，长度要比成年男子的双臂还要长。

    长衫男子犹豫了一下，说道：“慢慢卷着看吧。”

    店小二说道：“可否请公子示范一下呢？”

    长衫男子接过书卷，慢慢地卷开来看，如果卷开的长度太长了，又要慢慢地卷起来，不停地展卷收卷，着实不方便。

    这时店小二随手拿了一本书架上的线装书，说道：“公子你看，这是我们书坊新推出的线装书，翻阅方便，想怎么翻就怎么翻。”他哗啦啦地翻了好几页给长衫男子看。

    他们的动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许多人都围在旁边看店小二和长衫男子对比卷轴书与线装本。

    “假如要找《论语》中‘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这句话，公子可否快速地从卷轴书里找到？”店小二继续问道。

    长衫男子摇了摇头，一卷《论语》里有七千多字，他怎么可能快速地找到其中一句话？

    店小二问旁边围观的人：“诸位可有能快速找到的？”

    有人不甘示弱，上前拿起卷轴书找这句话，由于卷轴太长了，开卷后他不得不让别人帮忙拿着卷轴，然后自己再慢慢找。

    读书人都对论语这部书很熟悉，没多久就找到了这句话，他不无得意地说道：“在下找到了。”

    店小二也不和他辩驳，翻开线装书，找到为政篇后，很快就把“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这句话找到了。

    一个需要别人帮忙，一个自己动手足以，店小二虽然没说什么，但哪种样式的书查阅比较方便高下立判。

    店小二说道：“其实线装书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优点，那便是方便做注解。”他演示了一下，夹了一张白纸在书页里，说道：“诸位看书时有什么心得体会，可以记在这张纸上，再夹到相应的书页里，方便注解和原文对照。”

    店小二说了这么多，大家差不多都了解了线装书的优越之处，尤其是方便做注解这点，让他们十分意动，不少人都放下了对线装书的偏见，纷纷去选书了。

    往日他们买一卷书起码要一千文钱，现在不仅一本书才三四百文钱，而且还买一赠一，简直就像是白送的一样，不买才是傻子！

    但也有些十分死板固执的人放不下对线装书的成见，认为“线装书不伦不类，不堪为书”，这次没等店小二反驳，就有人开口说话了。

    “兄台此言差矣，读书读的是书本里的内容，而非是书籍的样式，只以样式论书籍，实在是肤浅。”说话的男子一袭月白色锦袍，相貌俊秀，正是顾岩清。

    他听说今日有书坊开张，便赶过来看看，没想到就听到了这一番话。

    顾岩清乃是上一届状元郎，高中状元之时，曾鸣锣开道，骑上高头大马，在京城里游了一圈，后来又在琼林宴上当众作了一首诗，惊才绝艳，后来这首诗流传出去，百姓们争相传抄，一时之间洛阳纸贵。

    如此有名的一位人物，在场的读书人无不认识他，都纷纷激动地想要上前和他打招呼，而说出线装书“不堪为书”的那人则是脸皮涨得通红。

    有了这一出插曲，众人更是不在乎书香坊的书籍样式了，他们是那种只看样式不看内容的肤浅之人吗？！

    顾岩清在书坊里认真挑选书籍，书香坊里的书他家中大多都有，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居然在这里找到了几本孤本。

    说是孤本其实也不是很合适，严格来说应该是孤本的手抄本，即使这样也令他十分惊喜了，觉得这一趟不虚此行。

    手抄本的价格要比印刷本贵许多，然而顾岩清并不在乎这点钱，痛快地付了银子后便准备离开。

    他刚踏出书香坊门口，便听到了一句熟悉的声音，清丽婉转。

    张如仪素来爱书，听说有新书坊开张，便迫不及待地来买书了，看到书香坊里的书籍后她微微一愣，这些书的样式怎么和她借结香的那本阿拉伯数学书长得一样？

    她顿时就怀疑这家书坊与结香有关联，只是她面上不显，打算回家后再派人查一下这家书坊。

    她在书香坊里挑了几本感兴趣的书，还发现这里居然有不少花笺，有桃花笺、梅花笺、团花笺和金花笺，精致华美，她见了十分喜欢，便挑了一些花笺，挑好后就去结账了，她问道：“掌柜的，这些书和花笺一共多少钱？”

    听到掌柜的报价，她不由得咋舌，这间书坊里的书竟然如此便宜，和别的书坊相比，同样的价钱她可以在书香坊里多买两本书。

    虽然她并不缺这点银子，但是能少花点银子谁不高兴呢？

    她的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刚踏出门口，脸上的笑意便凝结了。

    顾岩清一袭月白色锦袍，眉目清俊，静静地立在书香坊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而这一切都被茶楼上的宗越与叶结香看得清清楚楚。

    香香：吃瓜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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