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比尴尬的意外事件发生之前, 外面的情景其实很凝重。
正如艾利所猜测的那样,科斯莫斯确实故意留在了星塔里, 就是为了等他找过来。
虽然过程跟他计划的大部分不符, 但最终的结果, 还是完美地合了教皇的心意。
太阳神觉醒了。
这是计划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和其他四个“情敌”不同,科斯莫斯是带着记忆转世的。
因为太阳神分给他的权柄是全知全能,就算太阳神杖觉醒了意识, 坚决不待见他,他们之间还是有契约相连。
他记得前世的一切, 所以才能早做准备,将一系列布置都有序地安排下来。
万年前的精灵族长见过真正的太阳神, 没有例外,他对那位大人充满了憧憬和好感。
没有人会不憧憬太阳,这是镌刻在每一个生命灵魂中,不可磨灭的本能。
只是, 科斯莫斯跟那些连仰望的勇气都没有的弱者, 或是为了靠近太阳就丧失自我的蠢货不同,他一开始就非常清楚自己的渴望。
精灵渴望知识, 从诞生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开始, 除却知晓未知的其他东西, 几乎都勾不起他的兴趣。
然而, 身份限制了求索的高度。
只有永远高高在上的神明,能够通晓过去与未来,以及万物本源。
毕竟他是以俯视的视角看待世界——太阳与地面的距离, 就是他人绝对不可能跨越的。
永远会被生死轮回束缚的平凡生命,不管怎么努力,都不能触及到最高的位置。
科斯莫斯天资聪慧,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对此并没有释然,也没有欣然接受,而是以此为契机,早早地埋藏下了不满。
不管是太阳神还没有变的时候,还是神被替换之后,精灵的目的,至始至终都很明确。
他想成为神,或者站在能够俯视众生的高度。只有这样,才能让科斯莫斯满意。
想要达成目的,希望无比渺茫。
所以,科斯莫斯选择主动接近被替换的神。并顺理成章,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同盟。
这个同盟和他是合作关系,也是他要跟随的“主人”。
某件重要的谋划成功以后,同盟者成为了神,科斯莫斯也得到好处,实现了他的心愿。
——然而,只实现了格外短暂的小段时间。
神罚降临,需要付出的代价极其惨重,这是科斯莫斯没有料到的事。
有他自己出了疏漏的缘故,但也排除不了,选择的同盟者,如今的光明神,一定程度上违背了他们的约定。
成为神的人类,本来会取代太阳神的位置,无所不能,永恒不灭。
但他中途放弃了,甚至没来由地选择了转世。
光明神的神殿就在空中的发光球体里,那是模仿太阳制作的物体,只不过,在神和为神宣传信仰的教皇的刻意控制下,现在的生灵都不知道太阳为何物。
万年前的真相,都不被允许为后世之人知晓。
科斯莫斯的转世属于被迫,他得到了从神的资格,在人间过得志得意满,谁能想到一夜间世界就毁灭了。
虽然气愤,但事已至此,他也可以借此,为自己做更多打算。
光明神已不在的事实,只有他一人知道,包括神的转世本人都一无所知。
“神的心意,不是我能揣测的。”教皇用嘲讽的口吻自语,嘴角似乎有些勾起:“但这个机会倒是可以利用,趁着我们的神还没有玩够。”
前世的教训告诉他,不能把筹码全部压在同一边。
能让愿望实现的强大力量,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背叛顶替真正太阳的赝品神明,加入新生的光明神麾下,有绝对说得出口的理由借口。
背叛内心险恶的光明神,重新向破除封印归来的太阳神投诚,理由自然更加正当,还能为自己树立忠诚——和深情的形象。
但完全不留退路并不明智,转世后的光明神这边也要稳住。
科斯莫斯选择隐晦地行动,两边都有可供他发挥的空间。
通过突然神力波动的太阳神杖,他感应到太阳神即将回归。
于是,拉尼亚斯的圣子身份稳在了这里,诸如费尔与蜜拉之类的筹码全都摆在了明面。
红发少年于高空坠落,被恰好守在冰原中央的巨龙接住,这是太阳重新升起的序幕。
科斯莫斯要让回归的太阳神觉醒,与同样正在苏醒的光明神对抗。
只要发展顺利,无论哪个神得到胜利,他都不会有多大损失,反而能获得远胜前世的好处。
“于我个人而言……比起光明神,我更希望那位大人能够得到胜利。”
科斯莫斯的回忆被飘起的思绪开启。
光明神的本性太过危险,而那位生来既是神的大人,怎么看都比后来居上的那位讨喜。
曾经见上的那一面,银发精灵便对远在高空,仅仅是惊鸿一瞥的那一眼记忆深刻。
真正的太阳艳绝天下,赤红与耀金交织,色彩明丽到烙印人心,却并不刺眼。
因为,比起不敢直视的神性,在他身上更多的是温柔宽容的人性。
科斯莫斯曾莫名地想过,如果要招纳情人的是这位神明本尊,而非肤浅恶心的冒牌神,即使是目标坚定的他,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够一直意志坚定。
肯定,都会在神的魅力下毫无抵抗之力,心甘情愿地臣服。
所以说,教皇殿下在权衡利弊的同时,难免加入了一丝无比细微的私心……
【呵!】
什么都知道的提拉……不,太阳神杖发出极为扎耳朵的冷笑。
这是万年以来,它跟现在的主人正式说过的第一个字。
可能是满心都是嘲讽,后面的话也多了起来。
嗯,多了一个字:
【傻逼。】
不用说,是跟自己的真·主人学的。
“?”
科斯莫斯没听懂,但这不影响,他略微沉吟后迅速理解。
理解之后他也没动气,只看外表,态度还挺和善:“就要跟那位大人重逢了,你过于激动说出的不当言辞,我不会放在心上。”
真·主人都想不到,太阳神杖在他那儿潜伏的时候,看着很正经,对着讨厌的家伙时,态度恶劣到震撼,大有他的威武风范:【那谢谢你个锤子。】
科斯莫斯皱眉:“一万年过去了……你对主人的态度,还不能缓和些许吗。”
太阳神杖:“我的主人只有一个,不巧,刚好不是你。”
从实际相处的效果可见,这名义上的主从的相性,究竟差到了什么地步。
太阳神杖是被冒牌太阳神强行送出去的,转手后的“主人”还道貌岸然,不是什么好货。
科斯莫斯倒是很喜欢它。
太阳神杖可是全知权柄的象征,就算有了意识的它说话再难听,他都可以淡定地接受。
以前没经过艾利的熏陶,太阳神杖不会骂人,现在会骂人了,居然还是没效果。
又落到最讨厌的精灵手里,它感到无比心累。
简直备受折磨。
但是心累也不能败下阵来,太阳神杖发现这家伙要利用自己,去坑好不容易找回点神明的感觉的太阳,整根杖子都急了。
谁让大人他,失了忆又没自己跟在身边提醒,智商本来就不太高,现在还往下直坠了几十米呢!
它看到精灵这运筹帷幄的样子,心里更急了。
大人他应该已经被冥界之主救出来了,但是,以他的性格,肯定回来救自己。
太阳神杖焦急地想,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做点什么。
可它要做什么,才能——
……
不对啊。
它居然什么都不用做!
一个灵光闪过,太阳神杖机智地想到了它知道,但科斯莫斯绝对不知道的盲点。
【你的计划注定会失败。】太阳神杖故意:【虽然大人只要有能力,就会来寻我,但他已经被另一个人带走了。】
科斯莫斯:“有些事情,我们都心知肚明不是吗?没有试探的必要。”
“是说潜入圣殿的影子吧,他就是冥界之主的转世。”
太阳神杖:“!”
科斯莫斯:“我想起了当年的诅咒,唔,太阳坠落,冥界崩溃,太阳升起,冥界的主人因此而生,也说得过去。”
“你似乎做了不少小动作,让那位冥界的君主,与我们的太阳接触,是想要将他化为神的利刃。但是你失败了,光明与黑暗绝无通融的可能,真难想象,这是你会想出的办法。”
“不过,也有他们之间的仇恨被压下,此时两人一同前来寻我的可能。”
“现身的方式,完全可以猜得到,而且非常清楚。”
精灵的微笑不带多余的情绪,唯一有的就是堪破所有的自信。
而这表现,恰好是艾利口中最讨厌的“装模作样”:
“只要见过那位大人,都会知道他的作风。”
“光明磊落,绝不会偷袭,更看不上更隐晦的手段,只要顺利地交谈,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光明神杖:“噗嗤。”
科斯莫斯:“笑什么?”
之前只肯用文字阴阳怪气,现在居然还笑出声了。
光明神杖:“呵呵呵呵呵呵!”
它想起了好笑的事。
盲点就在这里。科斯莫斯太自信了,这是他除却贪婪之外,最大的弱点。
如果是失忆前的太阳神,的确跟科斯莫斯所说的一样,不会搞什么偷袭暗算小动作,而且一点也不暴力。
但是……
现在这个太阳能一样吗!天真的凡人!
神杖心说,当我跟在大人身边,经历的全方位无死角加长时间崩溃是假的么。
那位大人变了。
亦或是失了忆,反而彻底地暴露了本性。
现在这个太阳是凶器,一句话就能气死人,要打架他第一个上,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
可能不会使小伎俩这点是正确的,毕竟他莽到能单杀神殿。
指望他坐下来好好说话?
不好意思。
这是绝对!不可能——
“砰!!!”
心理活动还没播完,自信爆棚的教皇就倒地不起了,一头银发还变成了迷之灰烬。
太阳神杖:“…………”
“我就知道!”
这就是太阳,连无所不知的神杖,都预知不了他的行动!
但为什么心在痛,完全高兴不起来呢!
它想要为太阳破碎的滤镜流泪。
“提拉a梦——”
艾利从地板上的阴影里冲了出来,一步跨过教皇,与咕噜咕噜滚到地上的提拉a梦深情相拥。
太阳神杖也不好意思表露悲伤,正欲回应:“太阳——”
艾利:“对!太阳!”
在提拉a梦不敢置信的问号下,少年转身、举手的动作无比流畅,仿若提前预演。
他把亲爱的提拉a梦举起来,上供给了一脸麻木的冥界之主:“看呐埃西里斯,它就是你,太阳神的权杖!”
“你快摸摸,有没有觉得很顺手,感觉到一丢丢熟悉?呜呜呜,这就是命运的重逢啊,我好感动!”
埃西里斯:“……”
提拉a梦:“……”
这个太阳又在瞎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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