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管司一行人愕然看着天空中的异象, 只觉得神思不属。
恰恰此时司机把车停下,原来已经到了。
这会儿也没谁顾得上那点小心思, 全都鱼贯而出, 跑到车外面,连挡风遮雨的术法有人都忘了用, 只呆呆看着远处海天之间电闪雷鸣。
却已不见了那道龙影。
可谁都知道,那不是错觉。
“您觉得,那是不是”
秦彤安靠近于祥英, 压低嗓音询问。
于祥英没直接回答, 但是无声点了点头。
沈燮的事情, 超管司开会并上报国安部后, 国安部要求提高沈燮身份的保密级别。当日见到那一幕的人都被要求签了保密协议。
若非如此,张家也不会对徐云笈这个态度了。
关键他们并不知道,徐云笈身边还有那样一位存在。
也是因为沈燮的保密级别,方才于祥英回答常须信的时候才那么委婉。
但是现在
于祥英无奈叹了口气方才龙影在天,这一车人都看见了,回去少不了要签协议的,看来瞒不住了。
不过, 在无奈之余, 他更多的是庆幸和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样的天地异象, 无论闹出来的是人、是兽, 还是什么其他, 都必然不好对付。
应龙若是愿意出手, 那当真再好不过。
他也有点感慨那一位看起来似乎对人类颇为看不上, 原以为是传说中神明那般冷淡、视人如蝼蚁,却不想他会帮忙。
他此刻满怀感激,旁的不知道沈燮当时在燕山动静的人,却都瞠目震撼。
张华德不敢相信地摇着头“这不可能,这世间怎么可能真的有龙”
常须信目露恍惚,却还是下意识反驳道“既有修者,既有仙人,为何不能有龙”
张华德却没说话,而是拼命又甩了甩脑袋,似乎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是幻象似的。
旁边另一位超管司请来帮忙的,却是玉心门的一位女修。她双手交握在胸口,脸色已经堪称悲怆了“莫非这就是引起海天异变的存在若是如此,此行我们只怕十死无生啊。我们这点能耐,在神龙面前算什么呢。”
秦彤安看着带来的几个专家都浑浑噩噩的,无奈看向于祥英。于祥英见状叹了口气,不得不道
“刚刚天上那位,也是我们超管司请来帮忙解决问题的前辈。”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着他。
还不等于祥英享受一下难得的、被这些大势力敬重佩服的感觉,就听张华德嘲讽道
“于司就是给脸上贴金,也找个好点的幌子。”
于祥英“”
不是,我真没撒谎那就是我们请来的
虽然大概率不是因为我们,而是因为小徐才愿意来吧,那小徐是我们请动的,不就等于是我们请的吗
他想解释,然而秦彤安接了个电话大声道“海警船来接了,我们上船。”
徐云笈凭风立在空中,紧紧盯着眼前庞然的漩涡,生怕错过什么。
那漩涡起初呈逆时针,源源不断地牵引着周围的海水落入其中,但片刻之后,竟又仿佛旋转的方向倒转,忽然换了方向转动。
逆转的水涡与来不及更改方向的浪涌撞在一起,激起一片一片暗色的浪,飞溅起的倒是雪白的珠玉。
有磅礴而狂躁的灵气在这仿若海中龙卷一般的锥形真空里蒸腾而来,在海面形成扭曲的气流。
徐云笈起初只是怕错过下面的变故,但定定看得久了,竟连心神都被摄住。风声雨声明明喧嚣咆哮,却似乎渐渐远去直至他充耳不闻,他慢慢也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眼中竟只有这一片漩涡。
海浪汹涌,灵气澎湃,然而浪与浪的线条单调又乏味,重复着旋转、落入其中的过程,那灵气也反复地从深邃不可见底的空洞中跃出,然后以同样的速度弥散在海面上。
徐云笈望着那水的纹路,看它蜿蜒、旋转、碰撞、跌落,看它聚散、流动、飞溅、回转,渐渐眼中就只有这漩涡,只有这水,连风浪亦不染思绪。
青年一时看住了,起初就只是看,慢慢地那一切仿佛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白。一开始他看到浪涌,后来慢慢看清飞溅的水珠,再后来似乎贴到水珠上面,连里头的结构都一清二楚。
这感觉像是他的心念已不在自己体内,而是远远投入这一片茫然的漩涡里,随着它恣意翻涌,浪卷残云;随它旋转蜿蜒,又冲入不见底的涡流深处
冥冥之中,有什么似乎极浩大又极微末的东西隐隐触动了他,他跟着那玄妙的感觉一呼一吸,一吐一纳,什么也感觉不到,连意识仿佛飘然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已经十几分钟几十分钟,忽然一阵嘈杂惊呼传来。
那声音其实很遥远,也并不如何响至少远不及这风声雨声,但徐云笈偏偏听见了。
或许是那极有规律又毫无规律的风雨交加之声当中,猛然掺入了人声,就像是一杯浓郁的烈酒里忽然羼水。
徐云笈一下子从那种茫茫然心念恍惚的意境中回转了神思。
一醒过神,他便愕然了
一种强烈的、灵力充塞丹田的感觉席卷全身。这是他所再熟悉不过的、将要突破的迹象
他正想将意识沉入丹田仔细观察,却听得刚才那阵杂乱人声愈发高涨。
徐云笈眉心一拧
这可是茫茫大海之上。而且又出现了天地异象,超管司肯定联系别的部门把船只都叫回港了,哪来的人声
他顾不得多想,便徐徐运转灵力,把要突破的征兆勉强压制下去,随手抽出清泓剑踩在脚下,腾身飞向人声来处。
他不是不会浮空,只是浮空时前进速度比较慢,因而大多御剑。
不过这次倒是意外,才飞了一分钟,他就看到了人声来处
是一艘中型船,船身印着“海警”二字,和一串编号。
这是
徐云笈定睛一看,却发现这其实吨位不小的海警船在此时汹涌的巨浪里颠簸不止,活像是一只被孩子拿手拼命搅和的盆里,可怜兮兮的那只小木船。
每一次颠簸都显得极为凶险,看着宛如这船被浪头抛起,又从空中重重跌落,在水面击出一声巨响。
而如此艰险,这船似乎还能够艰难前行、不至于彻底随波逐流失去行动能力,似乎是因为它周身环绕着淡淡灵气。
徐云笈看到有个身材发福的人想必是修者,正站在船头甲板,手中符箓一张一张不要钱似的抛出,贴在船身上,加固着船体。
而船尾又有两人随着颠簸东倒西歪,还在坚持用灵石在地上写写画画想必是布阵。
既然是修者,此时过来肯定是因为这灵力暴动的异象。
他顾不得多看,便飘身过去,口中喊道
“前面危险是神兽级别的能量交会,别往前去了”
这艘海警船正是超管司一行坐的。
此刻船头甲板站着常须信,他甚至无暇维护身上隔水的保护罩,满身早已湿透,衣服贴在他凸出的肚皮上,难受极了。
可他却只顾得上维护这风雨飘摇的船只。
听到声音,常须信抬起头来,就看见半空中凭立着一个容貌俊秀到堪称俊俏的年轻人,面现焦急。
他一下子便猜到此人是谁,眼睛一亮
“是徐道友吗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挥手,将罩在船上的保护罩豁开一条口子,让徐云笈进来。
后者落在甲板上,抬手便用灵力帮着加固了保护罩,同时问“是超管司的船秦姐他们”
“小秦实力上差点,在船舱里。于司在控制室帮着维持航行。”常须信道,“你找他们”
“嗯,我得跟他们说一下。前面太危险了,去了也没用,这艘看样子也难以支撑。”徐云笈正急着要进船舱,忽然想到什么,扭头问,“还不知您是”
“明真门常须信。”对方咧嘴露出一个直爽的笑容,“老吕和我是朋友,他说你很了不得。眼见为实,他说得可够谦虚的。”
徐云笈感受到对方的友善,有点惊讶,但还是回以微笑。不过这也不是认识的时候,他匆匆点了头,便去控制室找到于祥英。
于祥英正跟船长副船长对着满屏的仪表看来看去,当然看是船长他们看,他就只是在对方表示哪里哪里有问题的时候想尽办法用修者的手段解决。
徐云笈便是这会儿进来的,一进来就道“不能往前去了前面非常危险”
跟着就语气急促地说明了那个漩涡那里的情况。
听到海里竟然能有个直径十米、中间毫无海水的庞大漩涡,于祥英完全不敢相信。
如果不是说话的是徐云笈,他肯定当对方是胡扯。
这可是深海啊。
摩西分海要么说是神话呢。有谁能把浩瀚的、没有边界的、全都是水的海水分开来,让海里有哪一块空出来
然而徐云笈说这是真的,并且表示沈燮说多半是一位他认得的存在苏醒,沈燮已经下去漩涡查看了。
于祥英还来不及为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松口气,就直接苦了脸
怎么又来一位传说级的存在
这种大佬不管脾性如何,总归对于现代社会是巨大的风险。他们是相对于人类实力失衡的bug,存在本身就是国安部连夜开会的高级机密,能让超管司时刻提心吊胆。
但这又不是超管司想别让他们冒出来就可以不冒出来的。
于祥英只能暗自祈祷新来的这位好说话。
“小徐,沈前辈有没有说这是哪一位”
徐云笈摇摇头“他就说熟悉,但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于司,别靠近了,神仙打架,我们去了只有当炮灰的命。”
其实他有了沈燮刚才给的护身龙气,并不会出事。但是这一船人可真的够呛。
于祥英苦笑“唉。你说的是按理说我们超管司是了解和监控这类事情的,结果实力不济,任务都完不成。”
他长叹了一声,颇有些心酸的味道。
徐云笈看得心有戚戚。这位司长很多时候都显得有些软、对各大势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是也确实,超管司实力不够,他们除了含混点,又能如何呢
于祥英圆滑,所以他才能坐这个位置。但这个位置又哪里好坐了呢。
徐云笈也陪着叹了口气,但这会儿风浪滔天,他别的也说不了,只是道“于司和船长商量一下怎么走吧。我去上头看看能做点什么。”
徐云笈先去了船尾张华德和玉心门的女修正在布一个阵,目的是争取让这船仿佛自带结界,风浪不侵。
只是这阵不是个简单的阵法,需要好几个阵法相衔,复杂非常。布置起来本就艰难,偏偏船只颠簸不已这风浪还不是普通的风浪,蕴含一缕暴虐灵气。两人连固定身法都难,东倒西歪画得异常费劲。
徐云笈身上带着沈燮给的保护,走上来虽然也颠簸,却感觉不到灵力侵袭。他顾不上跟那两位打招呼,只专心把绘制在甲板上的线条品读一遍,掐着手指默默算了一阵。
张华德其实想骂他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结果一张嘴差点被阴沉的风呛个半死,又闭上嘴没说话。
徐云笈心里打了草稿,又检查了一遍,然后就直接从空间拿出两块灵石,就着方才支离破碎的线条开始接续勾画。
“你”玉心门那位女修忍不住喊了一嗓子,被风呛得咳嗽数声还是艰难继续,“别乱来我们算了半天”
张华德在一边咳嗽着发出断断续续的冷笑,盯着徐云笈背影的眼神充满厌憎。
徐云笈没回答。
他仗着龙气护体,稳稳地在颠簸的甲板上站着,动作流畅地画完了所有线条,将开端与收梢联结在一起。
然后,他将手里的灵石拍在了阵心。
下一秒,疯狂的颠簸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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