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会儿赵根甚至顾不上看自己胳膊一眼,他惊恐地倒在地上,仰头看着邱强满是煞气的脸。
邱强一脚踏上了赵根的前胸:“我给你钱,听你说那些神神鬼鬼狗屁不通的东西,好吃好喝给你赔笑,就tm是为了让你给我解决麻烦!结果呢,你tm是个骗子!”
说到最后,邱强一声暴喝,吓得赵根又是一阵哆嗦。
“我、我不是……”
“你不是骗子?”邱强怒极反笑,咬牙切齿,“我跟你说了我家里最近不安宁,你做了那场狗屁法事然后告诉我之后就没事了。可是呢?啊?昨天晚上家里又有动静了!动静比以前还tm更大!我妈胆子小,半夜起夜上厕所看到一条黑影,脚底下绊了一跤直接摔骨折了!你tm告诉我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他似乎是想起母亲受伤的情形,脚在赵根胸口狠狠一碾:
“你收钱收的亏不亏心?——我告诉你,我邱强虽然没多大能耐,但是手底下弟兄不少!你不管是自己来还是找人,总之,这事儿得结了!从今儿起,你赵根要是不想办法给我把我家的问题解决,你就别想再安安生生摆摊!”
赵根完全被吓坏了。
他所谓的“本事”其实就是话术,通过察言观色看出来找他的人的一些基本情况——左右会来找“大师”的都是生活当中遇到事儿的,他用语言技巧试探一下就能推测个八九不离十。
至于什么撞鬼?
在赵根看来世界上哪有鬼啊,不是水管子响就是有什么其他的科学现象造成回声之类的。
这种情况一般他有模有样做一场法事,起个心理安慰的作用,事主基本上就会觉得“真的好转了”之类的,然后觉得他非常灵验。
翻船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但他只是骗骗人,不害人,也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最多就是被人找上门骂一顿呗,只要脸皮厚不还钱,对方能怎么办?
这还是第一次,他遇到这种情况,整个人都要吓傻了。
感觉到自己身上那只脚施加的重力,赵根忍不住拼命哀求,说自己是傻【哔——】,自己混蛋,自己不要脸,自己这种小人物不值当邱老板放在心上,愿意退钱请邱老板饶他一命。
然而邱强一个包工头,能镇得住手底下这么多弟兄、还能够和卖建筑材料的、做中介的等等大大小小多少人打好交道,本身就有点积蓄,也颇有气场,他虽然脾气暴躁了点,但却是个孝子,母亲受伤让他又愧疚又愤怒。
愧疚是对母亲,愤怒自然就是对骗子了。
退钱?他根本不是在乎那点钱!
眼看邱强丝毫不动容,赵根是真的怕了。自己被踩在脚底,又有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盯着,他越想越自己吓自己,什么“杀人”之类的都想到了。
平时装模作样的人这会儿简直是涕泗横流,声音都带着哭腔了。
眼看哀求不行,他又嘶哑着嗓音说要报警,要求救。
结果邱强冷笑:“好啊,报警啊,我还想报警呢。你叫警-察来,举报我们打人,我举报你诈骗。我们哥几个最多治安拘留个十天吧?你诈骗五万,这大概够入刑了吧?涉案金额……咋说来着?巨大够了吗?再找找你以前骗的人,加起来怎么也特别巨大了。”
赵根战栗着说不出话。
忽然,他眼角无意间瞥见一个清隽的身影。他怔了一下,忽然疯狂地大叫起来:“有人可以解决!我知道有人可以解决!”
“哦?”邱强怀疑地看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男人,看到他惊慌失措狼狈的样子,脸上有些厌恶,“你认识的人,别又是个骗子?”
“不是!真不是!就是这位小兄弟!他昨天说用鸡血会起反效果!今天早上还说我有血光之灾!他说得都准!我要是听了他的就好了!”
赵根声嘶力竭地吼,这会儿也顾不上直接坦陈自己是个骗子了,其实他也不知道徐云笈是不是真材实料,但这个档口,有一丝生机他都迫不及待抓住,因此努力抬手指向了徐云笈。
徐云笈本来在几米开外看着,不防突然被提到,看向赵根的眼神有了一丝怒意。
他自然有能力去看邱强家出了什么事,但却厌恶赵根这种“祸水东引”的手段。
他分明不知道徐云笈是不是真的有本事,又明知道邱强现在在气头上不好惹,却还是为了脱身强行拉陌生人下水。
青年的眼眸有些冰冷地望着赵根,后者倒在地上,紧张地看向徐云笈,猝不及防对上这眼神,忽然激灵了一下,仿佛整个人被一月的井水从头泼到脚,寒意透骨。
他原本还想再多说几句叫邱强相信徐云笈,但被这眼神一望,却刹那间什么也说不上来,心中陡然升起的惊恐竟不亚于被邱强一脚踩在地上!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人?
赵根心里想什么,旁人却顾不上。邱强听了赵根的叫嚷,有些狐疑地看着不远处也就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目光在他那张有点太过出挑的脸上转了一下,又看看他昨日一般白T牛仔裤的打扮,脸上全是质疑。
只是,赵根的话叫他想起来,昨儿自己请赵根去家里作法的时候,好像确实是个年轻人横插一竿子说公鸡血会适得其反来着……
事实证明,昨晚家里的动静的确更大。倒是验证了他的提醒。
这小子,或许真有些本事?但凡有一丝真材实料,哪怕他本人不行,总得有个师父师门什么的吧?能通过他找到真正可靠的大师也可以啊。
思及此,邱强有些凶相的脸上收敛起狰狞的神态,露出个居然称得上温和友好的笑容:“这位小哥,你也是风水先生吗?”
哪知,在他略带期盼的视线里,那相貌仿若明星但就是不像风水师的年轻人,摇了摇头。
邱强:“……???”
还不待邱强失望,却见对方开口道:“我是玄门中人,略通风水卦象,但却称不上风水大师。”
“哦哦哦。”邱强舒了口气。
他其实没太听明白什么玄门,但意思是他确实懂。虽然这年轻人说“略通”让他还是有些失落,但这反而让邱强更相信了几分:这人年纪轻轻,大概也就是粗通皮毛的水平,要真是大包大揽,刚刚被赵根骗过的邱强才要怀疑呢。
略通也没关系啊。
什么“玄门中人”,那总得有个师兄师姐师爷师奶吧?他不行,自己再恳求一番,总能请到能解决问题的大师。
心里转了一圈,邱强的表情立刻就热情起来,问了徐云笈姓名,立刻口称“徐大师”,笑着请他去家中一观,还说若真能解决问题必当重谢。
态度之殷勤,语气之和善,简直与方才毫不留情叫人掀赵根摊子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变脸绝活,还有方才动手的魄力,倒也难怪在装修这种对工人数量质量都有要求的行当吃得开。
徐云笈这回仔细看了看邱强面相,发现他虽然性情暴躁,但并非胡作非为之人。
如此,就算出手帮忙也并非助纣为虐,不违玄门规矩。
想来自己推测的财运就算这一遭了。
他于是点点头,答应了对方。
“那就请徐大师和我们去看看我家,现在方便吗?”
“可以。”
徐云笈跟着邱强往老街外面走。那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也跟着离开。
路过赵根时,徐云笈停了停脚步,在对方此刻有些惊恐的目光里淡笑了一下:“心术不正,纵有机缘也只能错失,强求则反受其害。”
这话仿佛仅仅是为了两人之前的龃龉出口恶气,但事实上,徐云笈说话时却悄然动用了少许灵力。
修者沟通天地,纵然此时徐云笈并非全胜之期,境界摆在那儿,此刻心念一动,这一句话又顺应天时,便隐隐透着借用天地裁决的意味。
他说完,也没再去看邱强的人如何要赵根将昨日给的五万交还,头也不回地走远——
从今往后,赵根就算重操旧业继续骗人,也是骗得越多,失得越多,越是心急越得不到好结果。
.
徐云笈坐上邱强的车,开了一个小时才到后者的家。
邱强是做包工头的,家在农村,住的也是自家的自建房。这两年他生意做大有钱了,但父母恋旧不愿意搬,于是只是扩建和重新装修了老家,还住村里。
徐云笈看了一眼这房子。可能因为邱强自家干建筑,多少有点迷信,应该房子方位也是找人看过的,比较浅显的朱雀煞、穿心煞之类的问题都没有,但是再看看四周,就发现东北边有一片正在修的弧形的墙。
徐云笈看了一眼就皱眉了,伸手点了点:“那边在动土?做什么?”
“村里要修个蓄水池,怕孩子掉下去给修的墙。昨天赵大师……呸,那个骗子也说这个对我家不好,他不是骗人的?”
“他虽然是骗子,但是能混这么多年,风水上照本宣科的东西总还是知道的。这反弧形对着你家,形如镰刀,是镰刀煞。不过单这一点不会造成什么大的麻烦,对着它的房角挂任一枚五帝钱就可。别的还是要进房间看看。”
邱强自然答应。
他打开门将徐云笈请进去,一面道:“我妈昨天摔骨折了,今儿我爸和我媳妇陪着去医院,我家小子跟闺女在学校,家里没人。”
徐云笈在邱强的带领下把房子转了一圈,最终在书房停下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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