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犊子。
齐景焕动作僵硬,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在安静看电视的姜梨突然出现在门外,还听见了他打电话。
他家的装修材料花了不少钱,刚刚又关紧了门,姜梨应该听不清楚,或许只是好奇……对,好奇。
他强行平静道:“是叔叔的朋友,梨梨怎么不看电视了?”
“是这样呀。”姜梨垂头沉思,片刻后抬起头,笑意盈盈,“我想上洗手间,叔叔,洗手间在哪里呀?”
原来如此,齐景焕松了一口气,给她指出了方向。小姜梨往洗手间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让齐景焕刚刚放下去一点的心又提了起来。
却见她回身把手里的毛绒熊塞到了自己怀里,才小跑去了厕所。
他终于全身松懈下来,脱力地靠在墙上。
良久,神情复杂地看着手里的小熊。小熊的两颗眼睛闪亮耀眼,齐景焕捏了捏毛绒熊翘起的鼻尖,眼前浮现姜梨的笑脸。
“请容忍我这次自私……”他轻声道,逐渐从怅惘变得坚定,“和沈挚重逢绝不是什么好事,你还这么小,这次,换我来保护你,好吗?”
小熊当然不会回应他。
齐景焕出了神,不知不觉攥紧了手中的毛绒玩具。
而坐在马桶盖上的姜梨双手撑着下巴,嘴角渐渐往下撇。
“系统哥哥,计时可以停止了。”姜梨很不高兴,甚至有些小小的沮丧,她抱着膝盖坐在马桶盖上,小脑瓜子里弹幕似的滚过许多想法。
玩具小熊上有系统哥哥提供的限时偷听耳朵,她抓紧时间听了十秒,发现了一件让人难过又不解的事——齐叔叔在骗她。
为什么她会怀疑齐叔叔呢。
姜梨更沮丧了。
因为她刚刚在电视新闻上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提起她的那些人,看起来,都非常的不喜欢她。
甚至可以说是讨厌,是憎恶和诅咒,是避之不及。
“姜梨?她死了还影响这么多人,我只是七个月前撞过一次马路牙子都被重新喊来问话了,问我跟姜梨的死有没有关系,说我有前科——我他妈撞的是路墩子还是人啊?这也叫有前科?我……”
“沈家大少就是不得了,谁敢惹他啊?说查就查只是苦了我们,姜梨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为什么要因为她多这么多事?”
“妈的,你知不知道塞因奖是什么分量?全球都看着直播呢!就因为姜梨死了,霍晋朝从颁奖礼上扔了奖杯就冲出去——他可是W国第一个获得塞因奖的人!W国的骄傲怎么能被一个女人影响?”
“别说了,我才倒霉!我们公司的顶梁柱Q姓艺人在直播节目上收到她去世的消息,当时就哭出来了,全场粉丝都吓坏了!现在粉丝都在闹,你说我们要怎么解释?”
……
最后所有人的愤怒归为同一句质问:“姜梨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此前没有人听说过她的名字,没有人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只因为她车祸去世,因为她的受害影响了别人,所以她也连带着被这么多人讨厌了。
小姜梨抱着膝盖,委屈得想要哭出来。
长大之后的她,真的这么不招人喜欢吗?
没有人喜欢梨梨了呜呜呜………等等,粑粑麻麻呢?还有粑粑麻麻喜欢梨梨!
姜梨眼睛一亮,头顶那朵蔫了吧唧的小花立刻支棱起来,精神抖擞。
她麻溜地跳下马桶盖,踮起脚洗了手,推开门向齐景焕冲过去。
“齐叔叔!!我粑粑麻麻在哪里!我要去找他们!”
虽然他们这个时候年纪比较大了,思想古板,但是肯定可以接受她从十四年前穿过来的事,不会害怕她是个怪物——没有人比父母更能接受孩子的一切问题。
但齐景焕这次却没有回答她。
齐景焕喉结滚了滚,手在身侧攥紧,实在无法告诉这个小女孩,她的父母已经去世了。
在姜梨十六岁的时候,先后撒手人寰。
现在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只有不待见他们一家三口的爷爷,和一堆如狼似虎想着瓜分遗产的叔婶。
即便任务成功回到过去,小姜梨也注定要在十六岁的时候,和亲人分别。
所有命中注定,实际上都是一定程度的悲剧。命运来势汹汹,甚至不给人挣扎的机会。
他犹豫良久,终于开了口:“其实……”
姜梨愣住。
齐景焕还有些担心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姜梨接受不了,但她眼中只是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水痕,便像是想起了什么,逐渐睁大了眼睛。
“神秘哥哥告诉我完成任务之后的奖励包括续命丸,所以我是不是完成就等于救粑粑麻麻?”
齐景焕:“………???”这什么黑科技??
姜梨的神情越发坚定,齐景焕手上突然热了一下,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两根手指,软乎乎的手搭在他漂亮的指节和银亮的尾戒上,分外令人心悸。
“有、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梨梨获得正面光环值吗?”她咽了咽口水,坚毅地道,“梨梨很能吃……吃苦的!齐叔叔帮帮我好不好QAQ。”
齐景焕看着她闪着水光的鹿眼。
发现,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不论是长大后的姜梨还是小时候的姜梨。
他永远都无法向她说出拒绝。
他蹲下来,与她对视:“……好。”
*
《天生过人》节目组的导演徐轻觉得自己时来运转了。
在室外真人秀肆虐,收视率和话题度都被碾压的当下,他手下的一档普普通通室内录播答题综艺,居然能他娘的请到W国人气天花板齐景焕进驻。
这是要逆袭啊!
但他还没激动多久,齐景焕就出事了。
他在一个直播节目里接到一个电话,然后眼眶猛地泛红,泣不成声。
粉丝们起初还以为是节目组炒作,后来才发现齐景焕是真的悲痛欲绝,浑身发抖,呼吸困难。
纷纷惊呼“哥哥怎么了!”
齐景焕经纪人也懵逼了,完全不知内情,对外打了好几天太极。直到前两天才迅速展开公关,说他家里人去世了,部分行程已取消或延迟。
粉丝好不心疼,巴不得哥哥多休息会儿,声势壮大地蜂拥去他定下的合作方微博下,要求给齐景焕放假。
徐轻想起那个阵势还心惊胆战。
天花板不愧是天花板,硬生生把其他好几个人气艺人的粉丝控评给压到了五十名开外,后来还是工作室出面,才把激动的粉丝安抚住。
徐轻发愁,齐景焕都推掉了那么多工作,那他们这么个小成本节目,估计也是不会来了。
何况他经纪人本就不想要他参加《天生过人》,觉得对人气没有任何助益,去了也只能是扶贫。在谈合作的时候,经纪人就给过徐轻好几次脸色看。
徐轻这几天正愁眉苦脸地等着那通“取消合作”的电话,整个节目组的筹备工作也做得没精打采的,大家心里都清楚,齐景焕放弃他们的可能性较大……不,是绝对会放弃他们。
这天,看见齐景焕的名字出现在来电提示上,徐轻叼着烟,露出苦笑。
得,该来的还是来了,居然是齐景焕本人来商量,已经算够重视他们了。齐景焕本人比经纪人好相处得多,也能少受些窝囊气。
徐轻苦中作乐地自我安慰着,踌躇着开口,正想着怎么回应能彰显出自己的大气并掩瞒住自己的苦涩,就听见那头清冽温沉的嗓音说——
“辛苦你们了,我会按时进节目组的。”
徐轻一愣,烟从嘴里掉下来。
“一切流程不变,经纪人那里我会通知,只是,”他顿了顿,“我会多带一个人。”
徐轻急忙应道:“行行行,没问题,多带几个、多带几个!”只要你肯来,你特么带百八十个关系户也塞得下!
“好的,谢谢。”齐景焕礼貌地终止了对话,“合作愉快。”
徐轻太兴奋了,他坐在椅子上愣了半天,才发觉腿上有点疼。
一低头,燃烧的烟头已经把西装裤灼了个洞,正在燎着他清秀的腿毛。
“我草!”他猛地弹起来,拍掉裤腿上的余烬,几脚踩灭了烟头,助手闻声推门进来,神情焦急又有着意料之中的绝望:“哥,齐景焕来电话了?”
“来了!”徐轻觉得自己有点控制不住四肢的动作,踩了电线的鸡似的蹦跶起来,“他没放弃咱们!他说要来!按时来!”
助手一懵:“……啊?”
年过三十的徐导演挥舞着双手蹦跶了出去,片刻后,摄影棚里响起震耳欲聋、排山倒海的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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