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布里塔尼亚帝国,皇都,潘德拉贡。
“你真是个天才呢。”
与曾经雍容华贵的外表相反,玛丽安娜的语气永远都是那么的漫不经心,宛若懒散的深闺大小姐倚在软席上,连褪下鞋袜都要丫鬟动手。
“原本想着,只是在临死之前随手找一个苟且安身的容器,可没想到,居然就这样中了大奖。”
阿尼亚静静地走在皇家的法式梧桐树小路上,背后黑红色的华贵披风代表她刚刚成为了布里塔尼亚圆桌骑士的一员。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贵族中的贵族,随口便可决断一个小家族的兴衰。
面对着玛丽安娜的“夸奖”,阿尼亚没有回话。
十三岁就受封为圆桌第六骑士,成为皇权之下的最高阶级,放眼神圣布里塔尼亚二百年的历史中,是独一份的。
这其中固然有阿尼亚天资聪颖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为玛丽安娜。
这个曾经的神圣布里塔尼亚帝国第五王妃,前布里塔尼亚圆桌骑士第六席“闪光者”,同时还是现任的帝国皇帝查尔斯–不列颠目前唯一的心灵知己与事业搭档——自从皇帝陛下对自己的亲生哥哥愈加不满后。
有了这一位幕后大佬的人情与关系网,阿尼亚的路途自然是顺风顺水,现任圆桌首席俾斯麦对她倾囊相授,皇帝查尔斯更是力排众议,任命她为非洲远征部队的领军。
这似乎没什么不好的,不是么?除了....
嘶————嘶————
熟悉的嘶鸣声又来了,在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回荡着。
这只意味着一件事情。
阿尼亚皱起眉头,开始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待会要去面见查尔斯和那群食古不化的老顽固。”玛丽安娜的语调没有丝毫的担心:“所以身体的话,我就先借用一下咯,小家伙,哼哼哼.....”
“你!”还没等阿尼亚说什么,熟悉的天旋地转的感觉便再一次出现。
默默地要紧牙关,阿尼亚无声的与侵蚀的意识顶着力,但前不久还是养尊处优的学生,如何与在战场上撕杀出来的“闪光的玛丽安娜”相比?最终还是敌不过,低下了头。
等再抬起头的时候,“阿尼亚”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平日绝对不会出现的娴熟笑容。
此时此刻,名为阿尼亚的独立意识已经再一次的强迫进入了沉眠,睁开眼操纵这具身体的,是名为“玛丽安娜”的前王妃。
“敬酒不吃.....”在动用了一点小力量取得了控制权后,玛丽安娜不爽的嘟囔着,阿尼亚的反抗在随着日子一点点的增强,原本她只需要一瞬间便可夺去主导权,甚至连抵抗都不会遇到,现在却不得不僵持几秒。
“也许是时候做点什么了。”玛丽安娜向着会议室走去,一边思索着待会如何说服那群老古董,一边考虑着自己的事情。
也许一个被吓傻了,或者被打击到失去了心智,又或者因为记忆的紊乱而精神脆弱的小玩偶,会更符合玛丽安娜的期望?
“中华联邦的那个.....熬鹰?”
“不行,太慢了,该来点猛药。”
“如何摧毁一个小孩子的意志,以前还从没有想过呢.....不过,杀人总归是个好主意,哼哼哼......”
想到接下来要指挥的那场战争,玛丽安娜有了好点子,笑声传荡着空荡荡的花园里,显得阴冷。
“我还是头一次为了一个小丫头想这些事情。”
“不过,不枉我废了心思呢,你这个小丫头。”玛丽安娜自言自语着:“就像我说的那样.....”
“你真是个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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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天才,黄猿大将。”
挺起贫瘠的胸膛,阿尼亚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肯定与骄傲,慢慢的说出了这句话。
黄猿的眼里闪过一丝讥讽,转瞬间即逝,如果不是阿尼亚一直注意的话,根本不会察觉到。
那是很正常的讥讽。
“海军可是从不缺少天才的,大海上更是不缺,白鸦小姐,老夫觉得你应该明白这一点。”
“如果没明白的话,老夫觉得你最好应该快点明白——为了你自己好。”
阿尼亚眨眨眼,低下头,开始沉默不语。
“耶~别这样么,白鸦小姐,你还是.....嗯,可以的。”黄猿权当阿尼亚被小小的打击到了,但开口谈话间,还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海军大将的话语间充斥着对所谓天才的漫不经心,毕竟像阿尼亚这样名噪一时的天才,他当然见过,而且还见不少呢。
几乎每几年的时间,海军的特等训练营和参谋部里面,都会蹦出来那么一个或几个的“天纵奇才”,名噪一时,博人眼球,就算是中将们在谈天时都会提到,啧啧称奇。
结局么?无一例外,要么如流星般陨落,要么就是去乖乖的接受泯然众人矣的命运,到前线和基层去一步一个脚印的打拼,短则数年,多则数十年,才能出人头地,成为下一批海军骨干——如果没死的话。
鬼蜘蛛,鼯鼠,火烧山,道伯曼...几乎每一名海军本部中将,都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
诚然,他们是有天赋,但他们的天赋还不足以抵消真正成为强者所需要的心态,经验与积淀,以及那么一丝小小的.....运气。
所以他们的天赋还不足以让他们一步登天,海军终究是一个正规且历史悠久的军事组织,它的内部升迁看得是能力,军功,资历,人脉...等等等等,可以说是缺一不可,空有天才之资,是没用的。
就像几年前训练营出身的斯摩格,的确非常的才华横溢,海军本部甚至不惜砸下自然系恶魔果实这种重注,结果呢,恶劣的性格让他根本无法与任何一个中层干部处好关系,闹到最后,堂堂一个自然系能力者居然被丢到东海看门吃灰,全世界也就只有海军能干出来这么败家的事情了。
就算是一进海军就官拜中校的阿尼亚,她的升迁也是按照这一套规则的,实力自然没话说,人脉方面有泽法这个桃李满天下的前大将兜底,青雉也乐得照拂一二,战绩的话,协助击杀威布尔足以让任何兵丁凭空升为校官,屠掉恶龙保护学员,协助鼯鼠生擒大福,更是浓墨重彩的两笔。
最起码,当阿尼亚正式从不掌权的教育部门转到本部的实权部门时,她会是平级转调,可能会升级,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先降三级。
而截止到这里,她依旧是一个“普通”的天才。
上一个能够以绝对的天赋和实力无视枷锁,一步登天的“真正”天才,还是大将候补桃兔呢,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黄猿自然属于那种“真正”的天才,不到十年就从一介列兵爬到了本部中将的位置上,现在更是官拜大将,就算是在天才这个领域,他也可以傲视绝大多数人。
在黄猿看来,这个代号白鸦的小家伙与他见过的那些寻常天才别无二致,不过就是年轻一些,而且把野心藏得很内敛,只有在确保足够安全的情况下,才会如同山猫一般抖动着胡须,一点点的探知着外面的世界。
嗯,天赋好,不骄傲,肯上进,有一丝丝他黄猿年轻时的影子。
黄猿默默地在心里给了阿尼亚一个在他看来很高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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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就在阿尼亚的沉默中按下了暂停键。
黄猿等了很久,大概有十几分钟,对于一场谈话而已,这样的沉默未免太长了些。
就在黄猿的耐心快要消磨殆尽的时侯,阿尼亚终于抬起了头。
“那么,归根结底,我们要纠结的问题只有一个。”阿尼亚放下杯子,抬起手撸了撸刘海,让散落下来,有些遮住眼睛的头发回到原处。
“而这个问题,我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回答,黄猿大将。”阿尼亚一如既往地冷着脸,对她来说,这种面无表情的状态已经成为了习惯,无关什么心情与环境。
她早就学会了将最真实的情感藏在内心深处,只留下那些虚假的和不那么真实的流露在外,作为冷漠外表下的第二层面具。
甚至就连和艾因这种真正能让她放下心来的好友相处时,阿尼亚都有这种烦恼—— 她好像忘记了该怎么真心实意的去笑了。
“我的回答就是.....我是天才,仅此一点就足够了。”
这丫头没救了。
黄猿的脑海里闪过了这个想法。
“麻烦请先收起你脑中不礼貌的想法,黄猿大将。”自从再次抬起头后,阿尼亚就散发着昂然的自信:“请先听我讲一个故事,一个我家乡的故事。”
“洗耳恭听。”
“我的家乡,我现在已经回不去的家乡,那是一个相当古老的国家,在很久很久以前,它曾经分裂成数个小国,相互攻伐厮杀。
战乱持续了数百年,仍无法停歇,直到一个玄鸟之国从蛮荒中崛起,一代代的君主雄才大略,野心勃勃,用了百年的时间,从区区撮尔小邦扩张成为了足以对抗其他各国联手的庞然大物,让所有国家都感到畏惧。
在玄鸟之国旁边有一个弱国,在与它强大邻居的争斗中频吃败仗,丧师失地,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于是弱国的君臣们想了一个办法。
他们找来了一个擅长制作水渠来浇灌农田的工程大师,让他去玄鸟之国说服玄鸟国王大修水渠。
玄鸟之国地处偏僻,文化落后,它的崛起离不开吸纳各国人才,所以这位工程大师得到了玄鸟国王的礼遇,被奉为座上宾,他的建议也得到了全面的实施。
弱国认为,大修水渠是非常消耗国力的事情,等到工程完成了,玄鸟之国自会元气大伤,无力杀伐,弱国就可以得到梦寐以求的喘息机会。
而计划进展得也很顺利,玄鸟之国的的确确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才修好了大师规划的全国性的灌溉渠道,费力颇多,损耗的钱粮和人力不计其数,就像弱国想的那样,这几年,玄鸟之国无暇他顾。
但就在工程快要完工的时候,玄鸟之国也发现了这个阴谋,国王大怒,命令卫兵抓住了大师。”
说到这,阿尼亚戛然而止。
黄猿的表情顿时有些不自然。
看来,无论是在哪个社会,哪个世界,哪个时间线,断章都是不受欢迎的行为。
“大师最后活了下来,并且依旧被奉为座上宾。”阿尼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德吉云茶没有刚才那么的丝滑润口了。
“耶~让老夫想想。”黄猿并着两根手指,揉了揉满是皱纹的太阳穴:“接下来才是重点?”
“嗯哼~”阿尼亚发出轻轻的鼻音。
“耶~既是故事的重点,也是...重点?”黄猿的笑容带上了几丝戏谑:“劳苦功高?”
“当然.....不是。”阿尼亚摇了摇手指,又摇了摇头:“我想我之前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黄猿大将,不要把我当小孩子来交谈。”
“劳苦功高不是任何一名功臣在君王手下安享晚年的根本原因,臣子的存在与否,究其根本只看一个原因,即利益。”
“我不是小孩子,黄猿大将,用年龄来评估我本身,是不少与我相处的人犯下的最大错误,我很清楚,光靠感情是无法解决利益冲突的,也许有些感情能有点用.....”
“亲情,爱情和真正的友情。”黄猿打断了她的话,端起茶杯,敬了敬,讥讽的开口:“耶~可惜你我之间,不会有以上任何一种的关系。”
“所以,别绕关子了,再好的故事只讲一半也会让人反胃,让老夫继续听听吧,你的辩驳。”
黄猿就这么硬生生的打断了阿尼亚的话语。
这种近乎无礼的行为让阿尼亚皱起了眉毛,但与海军大将对视了几秒钟之后,她还是屈服在了巨大的实力差下。
“大师的回答很简单,他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这是消耗玄鸟国力的计划,但与此同时也指出了,这项工程对于弱国来说,只是多苟延残喘了十年而已,但对于玄鸟国来说,全面的水利工程可以让本来贫瘠的土地加倍的焕发生机,增长农业和国力,这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工程一旦开始工作,玄鸟之国将彻底的碾压其余各国,兵锋所指,也将再无敌手。
国王信服了,他继续让大师监管这个工程,并用大师的名字来命名它,建成后,果然如大师所言,成功补足了玄鸟之国的最后一块短板,又过了几年,攒足国力的玄鸟之国大举进攻各国,十年不到便一统山河,而第一个倒在它脚下的,正是想出此条计策的弱国。”
故事讲完了,黄猿摸着满是胡茬的下巴,笑了。
“真是狂妄啊,白鸦小姐。”
“彼此彼此。”黄猿无礼的表现也让阿尼亚逐渐失去了虚与委蛇的兴趣。
“你的意思就是,就算你是间谍,你给海军的好处,也会多于给海军的损害?”黄猿的表情就像在说一个笑话。
“首先,我是不是间谍还是一个未知数,无论是泽法老师,鼯鼠中将还是赤犬大将,都没有提出过这一点,一切都是黄猿大将您的个人猜测而已,目前来说,我无法证明我不是间谍,您无法证明我是间谍。”
厌恶着黄猿的无礼,阿尼亚的言语里也没有了半点的讨好与客气。
不功不过的话语让人挑不出毛病,阿尼亚自觉以海军大将的职位和应有的气度,也不会没事找事。
就算他真是小心眼的家伙,临阵换将和临阵斩将都是兵家大忌,阿尼亚再怎么说都是在海军部分圈子有着小小名气的新星,擒获大福的战绩这俩天也一点点的在各条战线作为激励士气的题材而反复提及,这种情况下,无铁证,抓她?
黄猿只是有点(?)傲慢而已,他又不是傻子。
“其次,没错,在这件事情上,我就是这么的自信。”阿尼亚看了眼所剩无几的茶液,没有再喝:“我是天才,注定将带来改变的天才。”
“所以,别再揣摩那无用的阴谋论了,黄猿大将,我这种人,大海上的任何一个组织都培养不出来,我的天才源于我的阅历,我的阅历与你所理解的有着本质性的不同,所以我与你所理解的天才也有着本质性的不同。”
“丰富而艰辛的阅历固然让我不愿意去回首,但与此同时,它也给了我很多东西,比如说对知识的不断渴求,对外界的积极探索,以及对危险,恶意或者外界来到探知的敏锐察觉,比如说...
你是唯一一个,在与我交谈时,全程开着见闻色的人,就算是赤犬大将都没有这样。”
言罢,看着黄猿又是变了一点点的脸色,阿尼亚有了种扳回一局的快乐感觉:“虽说见闻色应该没有测谎的功能,但是像黄猿大将这种境界,感知我的内在自然不是问题,粗通心理学的话,自然知道我没有撒谎。”
黄猿的心思现在有点混乱,这是阿尼亚能猜出来的。
像黄猿–波鲁萨利诺这种人,是绝对的自信乃至自傲的,他比起任何人都要更相信自己的思维,或者说,能让他信任的人目前还不存在。
所以他现在肯定很纠结,他的内心是偏信阿尼亚是间谍,原因很简单,这种天才肯定是培养出来的,但他的见闻色告诉他阿尼亚没有撒谎,她不是大海上任何一个组织培养出来的。
这就很矛盾了。
要么他判断错了,阿尼亚真的是那种土生土长,自我发育,还能吊打一众海军本部高参的天才
开什么玩笑!
或者,阿尼亚是那种土生土长,自我发育,却可以在见闻色方面完胜他这个海军大将,甚至可以完成误导却让他黄猿一点察觉都没有
这个好像更像玩笑!
一直以自己“平庸”却又全面的能力而骄傲的黄猿,终于又因为这种骄傲而陷入了困局。
阿尼亚接下来只需要...轻轻一推。
这个局困不住黄猿多久,但也足够了。
“我的阅历就是我最大的倚仗,黄猿大将。”
“阅历?你又能有怎样的阅历?”
在阿尼亚看来此时此刻黄猿的反击已经是一种变相的示弱了,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反问,而是正八经的问了。
“我见过很多东西,很多事情,黄猿大将,辉煌与衰败,圣洁与龌龊。”
阿尼亚端坐着,张开双臂,慢慢的列出了自己刚才低着头,谋划组织了很久的语言。
“我曾经见过兴亡衰落,也见过更迭起伏。”
“我见过帝皇,我见过英雄,我见过反叛军,我见过捍卫者。”
“我镇压过叛党的起事,却没能阻止传承千年的帝国转瞬间崩壤息离,我对抗过王者的愤怒,也无法挽回不可一世的霸权雪崩般瓦解消融。”
“我见过自诩为文明的人们甚至不屑于去戴伪善的面具之时,彼时,战争便是国与国之间唯一的礼仪。
我见过被称为野蛮的条规却能大大方方的摆上了皇帝的厅堂,彼日,杀戮就是人与人之间仅存的理性。”
说着说着,阿尼亚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又一丝的波澜,那是她的过去。
皇帝,英雄,王妃,变革,反叛,霸权,玛丽安娜,鲁路修,查尔斯,琦玉,邦古,.....
憎恨也好,仰慕也好,敬畏也好,爱戴也好。
那是过去,已经变成了永远印在脑海与身体里的回忆。
“我见证过历史,黄猿大将,在历史面前,个人不值一提。”
“我也是,不值一提,何其有幸,我见证了历史,何其不幸,我竟被卷入其中。”
“我能做什么呢?你觉得呢,黄猿大将?
我在晚霞已过之时追忆黄昏,于夜幕将至之刻迷茫未来。
我跪在废墟前,接受了落败现实,坐在皇座上,啃食着英雄骸骨。
我在黑夜中大声尖叫,黑夜却依旧能把我吞噬,我只能在血海里费力拼搏,血海却淹没了我的余生。
我在战场上像王一样舞蹈,在太阳下如狗一般求生。
有那么几年,我就是我自己,有那么几年,我不是我自己,还那么几年,我在学着如何去做我自己。
你应该庆幸,黄猿大将,或者说,波鲁萨利诺先生。”
阿尼亚把小沙发往后推了推,站了起来,双手微微摊开。
“在你面前的是阿尔斯托莱姆–阿尼亚,一个有点天赋,有点野心,想要出人头地的海军新人......”
说着,仿佛回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阿尼亚,虽然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死板脸,但她的语气却是越来越快。
“而不是之前的那个应该被吊死在绞刑架上,被太阳活活烤死,被一千支枪穿透心脏,被活埋在尸体堆里,被一刀一刀挖出心脏,就连患上了痢疾的野狗不会愿意去碰她的尸体的.....”
“罪人。”
阿尼亚紧皱着眉头,略显狰狞的脸像是在斥责一个死敌,而不是她自己。
阿尼亚厌恶自己,深深的厌恶着。
自从七年前的那个夜晚。
“我不怕死,黄猿大将,我见过,也经历过更甚于死亡的东西。”
阿尼亚的眼中罕见的洋溢着色彩,在日光的招摇下,让人心寒。
“收起你吓唬小孩子的把戏吧,我见得多了。”
“收起你激将愣头青的想法吧,我懒得配合。”
两人已经离得很近了,黄猿坐下的状态,让阿尼亚可以近距离的直视着他的双眼。
透过这双粉色的眼眸,黄猿发现自己好像犯了个大错误。
“收起你那散发着傲慢的恶臭的怜悯吧。”
阿尼亚斩钉截铁的吐出了最后几个字,敲定了这次谈话的锤音。
“我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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