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
角落的空调呼呼往外吹冷气,班主任李淑慧走下讲台,在一排排课桌间来回踱步,时不时停下,看看学生的答卷。
几十号学生埋头奋笔疾书,对外界发生的事浑然不觉。
空间定格成一幅画,时间一分一秒推移。
广播铃声乍然响起,打破空气里的安静。
李淑慧站回讲台,拍拍手:“时间到,最后一排同学,起来朝前收卷子,趁这个时间,说一下暑假安排……”
第三排靠窗的女生,小声和同桌说话。
“最后那道解答题,你怎么写的?我没背过,一点思路都没有。”
半天没等到回话,她用手肘轻轻推了下同桌。
“青禾,你听到了吗,怎么不说话?”
林青禾被推得晃了晃,转头看清旁边这张脸,不由怔住:“……若若?”
“嗯?你考试考糊涂了?怎么跟不认得我似的。”杜若若随口说了句,回到最初话题,“你快说最后那题怎么答的,快急死我了。”
林青禾细眉轻蹙,表情茫然。
杜若若会意:“连你也不会?那估计全年级没几个能答出来,这样最好,大家都不会,就拉不开分数啦!”
林青禾扫了眼周围环境,越看越心惊。
黑板上写着考试时间,讲台上的中年女人一脸严肃,台下是穿着宽松校服的男生女生们,一张张熟悉又青涩的脸……
一切都是记忆里,高中时期的样子。
李淑慧双手撑在讲桌上,郑重强调。
“还有一年高考,再苦再累就拼这一年,假期里一定不要松懈,刚才讲的安排,都记住了吗?”
台下三三两两的回答。
“没吃饭吗,成天没精打采,”李淑慧拔高声音,“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声音响彻整个楼道。
李淑慧满意点头:“放学吧,值日生留下打扫好卫生,最后离开的同学记得锁好门窗。”
还有一年高考……
林青禾头皮发麻。
她竟然回到了高二!
机械地收拾完书包,林青禾还没从重生的巨大震惊中回神,手臂被杜若若挽住,拉着她朝外走。杜若若边走边用手做扇子,在脸颊旁呼扇。
“别发呆了,赶紧回家吧,这鬼天气,要热死人啦!”
走出校门,隔着铁栅栏,林青禾瞥了眼操场旁边的空地。
高中毕业第二年,那里建起一栋新教学楼,可此时仍是一片空地,经久未用,杂草在上面疯狂生长,到脚踝高。
到处充满了不真实感,却又确确实实就在眼前。
……
林青禾从下午睡到第二天,彻底接受了重生的现实,最担心的是高考。好在她底子好,用了两周时间,把高中知识点梳理过一遍,悬着的心稍微有了着落。
七月中旬。
林青禾照例在家复习功课,看了大半天,眼睛有点儿酸。
揉着眉心走到窗边,眺望远方放松一下眼睛,目光触及到远处马路上,快被阳光烤化的沥青。
连续半月没有降雨,空气闷热得像蒸笼,每天的晚间新闻,都在提醒市民注意防暑。
瞥了眼桌上闹钟,正好下午四点整。
午饭后,妈妈去晋大接哥哥回家,算算时间,应该回来了才是。
心思才动,玄关处传来开门声。
一道桀骜不羁的男声,在空气中荡漾而至。
“朕摆驾回宫,小禾子还不快出来接驾!”
这熟悉的语气。
林青禾一听就知道是谁。
上辈子哥哥在大四那年得了一场大病,好不容易治好。爸妈怕他出院后仍是甜食不离手,把他扔到一个手机上不去网的深山寺庙,天天打坐锻炼,清汤寡水。
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林青禾踩着兔子头拖鞋,走出卧室。
快走到玄关,她放慢脚步,将翘起的唇角扯平,收敛脸上喜色,佯装生气。
“妈,你看我哥,老大不小的人,还天天不正不经,你不管管他……”
声音戛然而止。
玄关那里除了妈妈和哥哥之外,还有第三个人。
热烈的阳光从窗户洒进来,到处明晃晃,像极了梦境。
少年眉目如画,表情淡然,让人挪不开眼的好看。
一如记忆中,那个惊艳时光的模样。
林青禾身子猛烈摇晃了下,目光直直盯着那人,脑袋里阵阵嗡鸣。
察觉到女儿的目光,林母笑着解释。
“这是你哥哥的大学同学,叫江觉,暑假住咱们家,方便他们一起去做兼职。”转头又对江觉说,“这是清澈的妹妹,叫青禾。”
林青禾只听清那两个字。
江觉。
竟然真的是他。
想来也是,这张脸,她曾描摹过无数次,铭刻进骨子里,怎可能认错?
鼻子里酸得厉害,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竟会在家里看到自己的爱豆。
眼前绝艳的少年,长着一张二次元漫画脸,桃花眼狭长而深邃,眼尾微微上挑,漆黑的瞳仁里似是揉碎星光,目光慵懒而多情。
几年后,他会成为炙手可热的娱乐圈顶流,风靡全世界。
从江觉出道起始,她就喜欢上他,是骨灰级“瞌睡虫”。
少女怀春,一旦喜欢上,就是好多年。在每个寂静深夜,想起那张纯粹明净的笑颜,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就被填得满满的。
犹如神祗,不可磨灭。
而现在!
爱豆就站在她面前!
活的!
如果这是梦,请一定不要醒来!
少女盯着他,眼睛眨也不眨,目光有点呆。
江觉朝她走近两步,唇角轻轻翘了下,友好伸出手。
“你好,我叫江觉,是你哥哥的室友。”
慵懒低沉的嗓音,耳朵会怀孕的好听。
他轻轻一笑,林青禾很没出息的,魂都要没了。
她紧张得不行,不敢和他对视,目光落到伸到面前的手上。
干净的冷白色,骨节分明,画出来的一样完美。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
她捏紧衣角,生怕自己失态。
眼角余光瞥到身上的兔子睡裙,左肩膀竖起两只嚣张的兔子耳朵。
好不容易维持平静的心态,一瞬间崩溃。
她怎么能穿成这样幼稚的出现在爱豆面前!
而且还没有穿内衣!
肩膀止不住颤抖起来,脸颊不住往外冒火,渐渐烧红了眼。
空气里安静数秒。
林青禾红着眼睛,忍无可忍转身。
风一样跑开。
砰!
关门太着急,卧室门被甩得震天响。
留下客厅里三人,有点凌乱。
林母心中诧异,歉意地看向江觉:“阿觉,你别放心里去,青禾乍见到生人,有点害羞,真的不是不欢迎你,更不是讨厌你。”
一听这越描越黑,林清澈忙出声打岔:“妈,我饿了,收拾一天东西,中午饭都没吃。”
林母朝厨房走:“等着,这就去给你们做。”
客厅里剩下林清澈和江觉两人。
林清澈目光瞟过那道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
“你们之前见过?”
江觉看了眼半空中的手,缓缓收回,唇角弧度不经意扯平。
“没有。”
“好吧,”林清澈无奈摇头,“我妹她啊,就是个小正经,平时做事一板一眼,刚才不知道你戳到她哪里不对劲……”
“总之,小丫头没别的心思,你不要介意。”
第一次遇到女孩子见他调头就跑的情况。
少女瞪圆了双眼,定定地看着他,目光胆怯而新奇,像极一只无意间闯出森林的梅花鹿幼崽,看起来娇弱柔软。然而,越是娇弱的幼崽,闹起来就越要命。
江觉唇边笑意未变:“我怎么会和小妹妹介意。”
林清澈左眼皮跳了下:“真的不介意?”
江觉一脸温和无害:“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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