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那几个贱种竟敢跑了?”听说季路西一家连夜举家潜逃, 季老爷勃然大怒。怒道一半又揪起前来禀报的下人,“那几个贱奴可曾卷走老爷我的刀斧与毛驴?”
下人瑟瑟发抖:“确是如此,老爷的刀斧与毛驴, 俱已丢了。”
“什么?!”季老爷死死捂住了胸口。
作为季家村最大的地主, 季老爷的发家史并不算光彩, 他本也是贫家子弟,因读了几本书,被这季家村原本的富户看中,招做了上门女婿,谁晓得这位季老爷读书没甚么天赋,盘剥乡民倒是天赋惊人, 不到十年, 便将原本只是寻常富户的岳丈家,变成了方圆几十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缺德事干的太多,这季老爷与娘子成亲近十年, 也不曾诞下一儿半女, 无奈之下, 季家娘子只能给夫君买了一个妾。
被人牙子判定为“屁股大好生养”的妾,进门整三年,别说一儿半女了,连根毛都没生下来。
这下子,原本还有些幽怨的季家娘子也着急了,顾不得闺怨, 季家娘子一口气给夫君纳了三个妾,各个都是标准圆脸盘、大屁股的宜男之相。
背负着季家血脉延续的季老爷,每日努力在四个妾之间耕耘复耕耘,又耕了五年,四个妾倒是愈发白胖(季家伙食好),季老爷却渐渐骨瘦如柴,除了脾气愈发古怪之外,依然连根毛都没收获。
就像季老爹猜测的那样,耕耘十年、颗粒无收的季老爷,每每看到庄子上农户家活蹦乱跳的小崽子,眼神便愈发阴鸷,直到某天,家里的下人再次说起庄子上谁谁家里又添了个大胖小子,季老爷终于变态了。
他假借祭祀河神,让人从庄子上拉走了那个长的最好看的小崽子,亲眼看着小崽子被捆在竹笼里沉入河底的时候,莫名的,季老爷心里涌起一股快意:你们一个个的,不是都在背地里笑话老爷我生不出孩子吗?既然如此,那你们也别想要孩子了!
从那以后,几乎每一年,看着肚皮平坦的妻妾,季老爷都忍不住找各种理由,从庄子上挑选那些长得最好、最健康的小崽子,或祭龙王,或祭瘟神,满天神佛那么多,他总能让庄子上的神棍想出理由来。
非但如此,季老爷每次命人去抓童男童女祭祀,还会让所有村民出钱,举办盛大的祭祀典礼,让那些胆敢在背地里嘲笑他的村民,自己出银子送自己亲生的小崽子去死……那种感觉,实在是令人欲罢不能!
而就在几日前,进山打猎的季老爷,看到了季路西家的两个小崽子。
大一些的季秋梨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眉目秀美,小一些的季秋棠更是肥壮可爱,简直就是季老爷理想中儿子的模样。
这本该是他的儿子!怎么能投生到季路西这个贱奴家里?
目光阴鸷地盯着两个小崽子看了一会儿,季老爷突然笑了:既然投错胎,那便干脆叫他们下去重新投胎好了,弄死了这么多小崽子,总该有那么一两个会投胎到他们家吧?
这,便是季路西举家潜逃的真相了。
以上,孙悟空统统不知道。
不过,他也没兴趣知道,相比于把这讨厌的害他背黑锅的地主老爷揍得当场去世,他更喜欢白闻秋给他出的那个主意——
“如今你师父的肉身寄养在我这里,也不知道还要寄养多少年,你身上又没有多余的银子支付你师父的生活费,倒不如趁机劫富济贫一番,那姓季的地主老爷凭什么欺负乡邻?不就是仗着有几个臭钱?若是他身无分文,看哪些狗腿子哪个还听他的!”
这话说的……简直非常有道理啊!
孙悟空深以为然,瞬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然后,季老爷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穷光蛋——
“老爷不好了!库房遭贼了!连箱子都被贼人偷走了!”
“老爷不好了!家里的牲口全都不见了,连后门看门的大黄狗都找不到了!”
“老爷……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几个牙婆,说是咱们都被人卖了,如今那些牙婆正拿了卖身契嚷嚷着要进来拿人!”
……
季家村的村民最近真是扬眉吐气,欺压了他们近十年的季老爷,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万贯家财一夜消失不说,原本对他还算和气的老丈人也翻脸不认人,竟然直接丢了封和离书将他扫地出门。
后来村里人才知道,原来,季家闹出怪事那晚,季老爷的岳父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仙人指点:原来,他女儿多年无所出,根本就不是生不出孩子,而是季老爷这个赘婿不能生!
原本想招个赘婿延续血脉,没想到却招了个不抱窝的公鸡,这下老丈人也翻脸了,再加上季老爷那些狗腿子都被牙婆拿着卖身契抢走了,老丈人再也不必顾忌什么,当场便将季老爷赶出家门。
半年后,季老太爷重新替女儿招赘了一个憨厚老实的女婿,没想到不到三个月,女儿便有了身孕,季家后继有人,季老太爷高兴得整摆了三日流水席。
此时,早已没人再提起曾经独霸乡里的季老爷了。只是几百里外的乱葬岗上,多了一副枯骨罢了……
即便孙悟空听了白闻秋的话没有一棍子打死这祸害乡邻的小人,那些被他一念入魔害得惨死的幼童冤魂,也不可能放过他。
事到如今,唯一能证明季老爷曾经辉煌人生的,竟然就只剩下——
“不错不错!有这么些银子,足够养你师父百年终老了。”收到了孙悟空同学扛上山的一大笔生活费(→来自季老爷十年的苦心积攒),白闻秋给了孙悟空一个欣慰的笑容。
没想到——
“那还是不够啊!”孙悟空瞬间萎靡,“那个与我师父换了肉身的血魔不是说了?他乃是不死之身,万一他总也不死呢?那我岂不是要一直替他交生活费?”
此言一出,非但白闻秋,连阿季和白栩都忍不住呆了呆。
“咳~莫非你是想让你师父的肉身早日圆寂?”白闻秋面色诡异地看着孙悟空。
不至于吧?为了少交几年生活费,竟然在潜意识里巴不得唐三藏早点死?
这到底是什么该死的塑料师徒情哦~
孙悟空:“……”
难道我内心深处,真的希望师父早死早超生?
可怕的尴尬中,最后,还是万年和事佬白栩勇敢地站了出来——
“哈哈~郎君莫怪,听闻大圣素与那十殿阎罗交好,想来,若是唐长老不幸圆寂,阎罗王定然会替唐长老安排个绝世好胎!”
“噗~神特么绝世好胎!”白闻秋一口花茶都喷了出来。
不过,这倒是个缓解尴尬的好借口,孙悟空立刻冲过去搂住了白栩的肩膀:“好兄弟!下回想吃甚么,哥哥给你打回来!”
这小雀精真是不错,又乖巧又机灵,哎!孙悟空再一次忍不住羡慕起白闻秋的好运气,这么机灵的小妖,怎么就不是他花果山的呢?
罪魁祸首季老爷扑街了,孙悟空更是盗走了季家所有家奴的卖身契,顺手也把季路西全家的身契也拿了回来。
没想到的是——
“求老爷千万不要赶我们走,我们全家都愿意留下来替白老爷种地!”季老汉颤巍巍地丢开拐杖要带着全家人跪下来,“老汉全家都是奴籍,便是消了籍,没得片瓦遮身,更无耕地养活家里这许多人口,早晚也是要卖身为奴的,倒不如留在此处替老爷看守庄子,求老爷怜悯!”
季路北和大哥有些紧张地匍匐在地上,他们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实在是厚脸皮,人家好心救了自己,现在连卖身契都给他们拿回来了,没想到他们一家竟然赖着不肯走……唉!也实在是舍不得走,兄弟俩活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吃到那么多肉。
在这个底层农奴连豆子都吃不饱的年代,白骨精随手就让人赏了好几十斤野猪肉给他们,这般慷慨慈悲的地主老爷,到哪里去找哟~
嘴里回味着午间喝的肉汤,季家人磕头磕得更虔诚了。
“郎君,不如便留下他们吧?反正山里多得是无人耕种的荒地,您若不耐烦看到他们,随意指个无人的山坳给他们便是了,每年叫他交些米粮蔬菜上来,也省得咱们自己种。”阿季在一边替季家人说好话。
“那便依你,也不用找什么无人的山坳,就之前塌掉那座山好了,你带他们过去安顿。”白闻秋想了想道。
“多谢季娘子替俺们求情!”季月氏感激地冲着阿季笑道,“说起来,季娘子也姓季,不知老家是不是山下季家庄的?”
“那倒不是,”阿季歪着头想了想,很痛快地否定了,“我死的时候,这白虎岭方圆数百里俱是荒山野岭,并不曾有人家。”
季月氏:“……”
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呵呵~我家郎君说了,既然要长久留在咱们这白虎岭,那么,该知道的事情,就不能不知道了。”阿季微微扬起下巴,矜持地看着季家众人——
“不知你们可曾听说过白虎岭尸魔?”
“尸尸尸尸尸……尸魔?”季路西牙关开始打架。
咕咚一声,季月氏两眼翻白,晕倒在地上。
其余季家人:“……”
他们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以及,怪不得这位慷慨大方的新主子,一出手便是一整个野猪屁股,感情整个白虎岭都是他们家的,别说一头野猪了,就是一百头,还不是他老人家一句话的事儿?
恶趣味地欣赏了一番季家人的惊恐,阿季抿嘴笑了笑,这才出声安抚——
“你们无需惧怕,我家郎君最和气不过了,虽说从前吃人,但……嘻嘻~听说现如今修道之人都流行吃素,我家郎君近日也开始茹素了,你们运气不错。”
不错什么?赶上了尸魔大人改吃素,免于被一口吃掉吗?听到这番话,季家人忍不住泪牛满面。
“行了,好好替我家郎君种地,别的不说,跟了我家郎君,这整个白虎岭,便再无人,也无妖魔敢欺负你们了。”
这句话倒是极大安慰了季家人。需知,他们便是被季老爷之流欺凌得实在过不下去了,才冒险逃入深山的。
像他们这样的下奴,身无恒产,能活着便是最大的运气了,阿季说得没错,他们运气是不错,赶上白骨精改吃素,而且正好需要有人给他种植瓜果蔬菜,只要好好种地,相信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见季家人这么快就接受了白闻秋这个鬼主子,阿季眉头一挑,对这几个凡人倒是观感更好了些:虽然她早已习惯了凡人对他们这些鬼魅的厌恶与恐惧,但,谁不想做个正常人呢?
白闻秋当时失手震塌的半座山,整个塌下来足有好几十亩,看得季家人目瞪口呆,再次坚信了阿季小姐姐说的“整个白虎岭再没人敢欺负他们”这句话,挥挥手就能震塌一座山,这……这是个法力高强的老鬼啊!
季家人从此便老老实实扎根白虎岭,成为了尸魔大人最忠诚的农奴。
路易斯对此羡慕不已。
路易斯骨折的腿终于好了。
虽然和他从前吸血鬼的肉身伤口愈合能力完全没办法相比,但,比起这里的凡人,已经称得上是神速了。
痊愈后的第一件事,路易斯就申请要求和孙悟空一起去寻找唐三藏的魂魄以及肉身。
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挂掉的日子,他真是一天都不想再过了!
“恐怕你们是出不去了。”白闻秋沉吟片刻,沉重地告诉了路易斯一个不幸的消息,“这白虎岭,似乎对妖魔鬼怪设有某种禁制,想来,路易斯先生,也是因为在山脚下不慎触动结界,才被雷劈伤的吧?”
“什……什么结界?”路易斯目瞪口呆。可怜他一个外国鬼,哪里能明白华夏修仙文化里的专业术语?
“总之,但凡曾经杀伤人命的妖魔鬼怪,进了这白虎岭,便再难出去。”白闻秋怜悯地看了路易斯一眼。
“那为何他能来去自如?”路易斯指着孙悟空悲愤道。
他心里其实已经相信了白闻秋的判断,虽然不知道那个结界到底是什么,但他确实是恰好走到山脚下,才莫名其妙被一阵雷电狂劈,追得断了一条腿了。
“大圣与我等自然不同,”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大圣真的是老天爷的亲儿子,“听闻大圣曾师从菩提老祖,老祖座下亲传弟子,自然与寻常妖魔不同。”
打个比方,如果凡人是普通老百姓的话,那么具有一定法力的妖魔鬼怪就是富二代,孙悟空这样“师从名门”的就是这个时代的特权阶级。
“这猴子竟然还是贵族?”路易斯也惊呆了。
这可真是猴不可貌相。
身为曾经的贵族,再没有人比路易斯更明白,“特权阶级”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了。
“你就安心留在此处吧,待我寻到师父,便来与你换回肉身。”孙悟空不禁有些同情这血魔。这下好了,即便没有白闻秋手下看守,这家伙也逃不出白虎岭了。
孙悟空第二天一早就走了。
留下路易斯神色怅惘地看着院中晒得满满的葫芦干。
因为白闻秋爱吃,阿季和白栩又吩咐手下的小妖四处寻找,几乎将白虎岭的野生匏瓜全部摘了回来,老掉的挖掉瓜瓤晒成葫芦瓢,嫩的全部切片,摆在太阳底下晒干,听自家郎君说这种晒干的葫芦干,泡发后拿来烧鸡最是美味,几个鬼跃跃欲试,都想尝个新鲜。
葫芦干没那么快晒好,嫩的葫芦却还有不少,白闻秋摸了摸下巴,突然想到另外一个好吃的——
葫芦这玩意儿哪里都能长,以前他们乡下房前屋后种的都是葫芦藤,嫩葫芦吃不完,家里就摘回来剁成馅儿,再买点肉,一起包葫芦肉馅的包子,因为嫩葫芦饱含水分,哪怕提前挤掉了一些水,做出来的包子依然汤汁肥嫩鲜美,白闻秋一口气能吃好几个。
让白栩去筛了些细麦面出来,揉成面团后,隔着温水发酵,发酵后的面团胖乎乎的,灰白色的麦面并不好看,闻着却也是一股醇厚的麦香味。
一切都很完美,唯一让白闻秋略觉不足的,便是剁碎的野猪肉馅儿,带着一股子怎么都去不掉的腥臊味。
“算了,下回捉鹿或是山麂来吃吧。”山里不缺野味,只是白闻秋习惯性地优先选择猪肉,没办法,在他们那里,野生鹿和山麂都属于国家保护动物,吃不得。现在想想,野猪毕竟和养殖的猪味道不一样。
好在白骨洞附近野葱很多,让几个鬼去拔了许多野葱,剁碎了加进馅料里,果然味道比之前好了许多。
做好的包子不能马上蒸,还要醒发一段时间,蒸出来的包子才好吃。
盯着香婆和阿季将做好的包子放在案板上醒发,一转头,白闻秋看了看呆坐在院子里的吸血鬼路易斯,忍不住叹息一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总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要不还是找点事情做吧?”
“做什么?”
“种地?”白闻秋试探道。
“你要我像那些农奴一样匍匐在地上耕种拔草?”路易斯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我可是瓦伦西亚男爵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尊贵的子爵大人!”
“那就没办法了,要么耕种,要么狩猎,目前白虎岭只能提供这两个工作,你选一个吧。”
路易斯简直想吐血。
他有得选吗?
这天傍晚,吃完热腾腾的葫芦肉馅儿的包子,尊贵的吸血鬼子爵大人,憋屈地扛着鱼叉出门捕鱼去了。
“捕鱼总比耕种好。”子爵大人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钓鱼和游猎,向来都是贵族们很喜欢的消遣。
抛开不能吸血这点之外,其实白虎岭还是满符合路易斯的审美的,这是与他们西方世界截然不同的另一种风景,充满了神奇的东方韵味,坐在云闲水静的山溪边,路易斯便忍不住又作了一首小诗——
青绿的树叶
在不该的季节
缓缓坠落枝头
轻盈地流连在风中
旋转低吟叹息
然后
寂静无声地……
“噗通!”巨大的水花,打断了子爵大人的诗兴。
“谁?!”路易斯勃然大怒。
作为一名即兴创作型诗人,他最恨的就是有人在他灵感突发的时候打断他。
简直就是游戏打到最关键的时候突然断网!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
盯着飘荡在水面的一片衣角,路易斯犹豫片刻,不情不愿地甩掉外衫,噗通一声跳了下去。
被打断了即兴创作的小诗,自然是不爽的。
但,有人落水了,还是要救的。
大不了,救上来之后,若是那人不道歉,再打一顿出气好了。
该死的命运,并没有给路易斯出气的机会。
那人死了。
捞上来的时候就没了气息,而且,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早在这人落水之前,便已经死了。
看着衣衫褴褛的青年,路易斯有些手足无措,半晌,捡起掉落在岸边的外衫,将这纤细瘦弱的男子包裹好,扛在肩上打包带回了白骨洞。
“咦?路易斯先生好运道,咱们白虎岭可是许久没打到这么大一条鱼了。”白栩笑眯眯地准备接过路易斯的“渔获”。
没办法,死去的男子被路易斯从头到尾包住了,远远看去,可不就像是一条鱼的形状?
“不是鱼,是一个死掉的人,掉在水里,我捡回来的。”路易斯卸下肩上的男子,揭开外衫,赫然是个面色青白、早已死去多时的人。
“赫!路易斯先生,好端端的你捡个死人回来做什么?”白栩大吃一惊。
“不是那个叫阿季的小姐说的?这白虎岭,所有的一切都是白先生的,而且你们东方人不是说,人死了之后就会变成鬼吗?我想他虽然死了,但要是变成了鬼,掉在白虎岭的水里,也算是白先生的奴隶吧?白捡的奴隶鬼,为什么不要?”路易斯虽然是个纤细敏感的诗人,但同时也是一个坐拥半个封地、拥有上百个奴隶的贵族,这个账他还是会算的。
白栩:“……”这么说起来的话,竟然很有道理的样子?
路易斯大人,还真是被他们家郎君洗脑洗的妥妥的!
“这是何处?你们又是何人?”就在路易斯和白栩商量该怎么处理这个白捡的“奴隶鬼”的时候,一个淡淡的鬼影突然出现在院子里。
那鬼魂懵懵懂懂地看了路易斯和白栩一眼,又绕着地上湿淋淋的尸体转了两圈,青白的鬼脸上,突然流下两行血泪。
“我想起来了,我已经死了。”
“被阮度那个负心汉下毒害死了!”
“阮度,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长发散落、浑身湿淋淋的男鬼仰天大笑,更多的血泪从他青白的脸颊滑落,诡异的是,大约是被复仇的信念加持了,那原本浅淡的鬼影,竟然渐渐凝实起来。
路易斯和白栩这才发现,这男鬼竟然长得十分美艳,是的,美艳。哪怕是见多了美艳女妖的白栩,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白虎岭所有雌性妖魔鬼怪加在一起,只怕都不如眼前这个男鬼好看。
他们家郎君也十分俊美,但自带威严气势,哪怕长得再好看,一般的妖怪也不敢盯着他老人家看。
眼前这个男鬼就不一样了,眉目如画,皎皎如月,修眉入鬓,鼻梁高挺,左边眼下一颗泪痣,非但没有破坏掉整张脸的美感,反而更添了一种惊心动魄的勾魂……
“吵什么吵?这里哪个鬼死得不惨?就你最惨?闭嘴!”因为主子的纵容、最近愈发泼辣的阿季姐姐拿着擀面杖冲了出来,先给了白栩两下,“叫你去磨面,你给老娘在这里玩死人!不就是个冤死的鬼?咱们白虎岭每年不知道多少这样的厉鬼,还不都被咱们家郎君一口吃了?大惊小怪什么?还不赶紧将他关到笼子里去?”
悲愤血泪的男鬼:“……”
突然哭不下去了怎么办?
看到美艳男鬼比方才更加惨白的脸,白栩微微不忍,凑到阿季身边低声求情道:“阿季姐姐,咱们郎君不是早就不吃生魂了?看在他是个新鬼的份上,您就别吓唬他了吧?”
什么关到笼子里?白骨洞关押活人的笼子,不是早就被香婆婆拆了拿去当柴火了么?
“哼!郎君方才说午间要吃切面,你赶紧去磨面。对了,问问这新鬼会不会推磨?不会的话就赶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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