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清洗

    狐族言出必行, 在小狐狸下定决心的第二天, 江月年外出买早餐时,便又遇见了白京。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满身伤疤的少年还是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此在街道拐角看见那道熟悉的背影时,江月年下意识低低出声“白京”

    听到她的声音, 对方身形微滞,有些茫然地回过头。

    他脸上的伤口似乎好了不少, 却多了块新鲜的血痕,像是不久前被用力撞在墙壁或地面上。

    那伤疤占据了小半个额头, 有血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在白皙无暇的皮肤与近乎完美的五官映衬下, 莫名有几分凌虐性质的美感。

    在与她四目相对的瞬间,白京眸光倏地一亮, 风流缱绻的桃花眼往上明晃晃地一勾“姐姐”

    江月年却看得忍不住皱眉, 目光停留在少年额头的猩红上“这是你家里人干的”

    他露出有些困惑的神色,轻轻应了声“什么”

    在察觉到她的视线后,便抬手往额头上一摸,被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嘶疼。抱歉抱歉, 我没想到会流血,是不是很难看一定吓到你了。”

    他的声音又轻又软, 带了点歉意与哭腔, 倒真像是自己做错了事情, 为吓到她而感到愧疚, 怯怯地寻求女孩原谅。

    可都这种时候了,谁还会在乎什么难看不难看啊。

    江月年上前一些,昂着脑袋打量那块触目惊心的血痕,耳边继续传来软糯少年音“我爸喝了酒,本来想劝他睡觉,没想到被推了一下,不过不碍事,我的恢复能力一直都很好。”

    上次见面的那些伤,似乎也是他爸爸打的。

    江月年在心底叹一口气,加重语气“这样是不行的,要是你爸再像这样打你,就马上去向警察求助,知道吗被欺负成这样,真是”

    真是太过分了。

    明明白京看上去比她还小,总是温温柔柔的模样,却不得不遭受这种虐待。

    跟前的少年垂着眼睛看她,眸底是抑制不住的笑意。见他乖乖点头,江月年继续补充“要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吗”

    白京的目光立刻黯淡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拼命摇脑袋“不用不用,我、我没那么多钱。”

    他停顿片刻,末了用小心翼翼的试探性语气缓缓出声,像一根警惕着危险、一步一步慢慢往前挪的触须,一点点向江月年靠近“姐姐,如果可以的话你家里有治疗外伤的药吗”

    因为要照顾封越和雪球,江月年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外伤药膏。她没想太多,笑着满口应下“有啊。”

    于是白京就跟着江月年回到家里。

    今天是周日,她好不容易得到了短暂的休憩时间,不用去学校拼命刷题。封越整个就一学习狂魔,一周七天,天天在上课,所以家中只剩下她和雪球,显得有点空空荡荡。

    说起雪球

    回家之后并没有见到它圆乎乎的影子,大概是又从窗户溜出去玩。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可狐狸天性好动,即使之前在外面遭了殃,也还是不愿意整天待在家里。

    江月年既不想束缚它的天性,又担心雪球在外遇到麻烦,着实有些犯难。

    她很快找好碘伏和膏药,白京则十分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像安静的小猫注视着眼前小姑娘的动作,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一丝细微弧度。

    “先用碘伏消消毒,不要动哦。”

    江月年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低头略微弯腰;少年神色茫然地仰起脑袋,两道视线便在半空中陡然相撞。

    白京眼底因为疼痛涌起一片水雾,江月年正对着他的视线,被直直凝视时,难免感到有些害羞。

    真奇怪,他的眼神明明没什么特别,却又像是藏匿了很深很深的情绪,仿佛要把她刻在眼睛里,浓烈的情感让人不敢去触碰。

    棉签落在伤口之上,清凉碘伏带来冰冰爽爽的触感,伤口火辣辣的疼痛被削减一些。白京面色如常,放在沙发上的手指却不为人知地蜷起来,指节暗暗发白。

    他们之间的距离有点太过靠近了。

    江月年的眼睛有多远十五厘米,二十厘米,还是其它更为微妙的数字那些都不重要,只要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存在,白京就心满意足。

    甚至无比渴望着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知道江月年容易心软,便在她面前塑造了这样一个可怜巴巴的邻家弟弟形象,其实身为狐狸的自己傲慢又爱炸毛,完完全全不是那样的类型。

    可白京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在一眼之间吸引她的全部注意力。

    经过这段时间的恢复,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许多,那些结了痂的痕迹必然无法激起她更多同情心,于是他撞破自己的脑袋,只为了能让江月年心疼。

    为他而心疼。

    什么家里人,什么住在附近,什么人类的身份,那些全是假的。他已经一无所有,除了不断自我折磨、为身体添上一块块崭新的伤疤,似乎不剩下什么法子,能吸引她的目光。

    自己就是这样卑劣的家伙。

    见到江月年和封越说说笑笑,而他只能在旁边扮演置身事外、口不能言的宠物时,白京气得快要发疯明明对于他来说,江月年也是非常重要的人,他也想以平等的身份和她接触,而不是作为被驯养的动物。

    “碘伏擦好了,接下来是药膏。”

    江月年不明白少年心中所想,只当他是因为和家人争执而神色黯淡。动作灵活地打开药膏,女孩的声线软了一些“可能会有些痛,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白京点头,从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嗯”。

    虽然早就习惯了疼痛,药膏碰到伤口时的剧痛还是让他有些难以忍受。

    像是火焰渗进皮肤,恶狠狠地撕裂伤口,又疼又烫的感觉让他微微皱起眉头,猝不及防地,却又感到一阵徐徐清风。

    江月年看他难受得厉害,把手上的力道减轻许多,垂眸低头时,朝着伤口的位置轻轻吹气。

    凉飕飕的气息虽然不足以浇灭所有烈火,却也让他获得了从未有过的慰籍。

    近在咫尺的吐息,只看着他一个人的眼睛。

    那风明明是清凉舒适的,却点燃了一团小小火苗,熏得白京耳根发热。

    自从经历了屠戮、囚禁与虐待,他就无法再与人类进行肢体接触。

    如果对象是封越一样的兽人,白京能做到正常与之交谈,可一旦面对人类,就会条件反射地颤抖与反感,胃里一阵翻腾的恶心。

    他厌恶人类,也恐惧人类,只有江月年不同。

    如果是她的话,小狐狸无论如何都不会想要逃离,反而如同被牵引着每一丝神经,迫不及待地妄图靠近。

    她是他唯一的家了,如果被她也毫不留情抛弃掉

    “姐姐,”少年轻轻吸一口气,漂亮的桃花眼映着水光,“你是一个人住吗”

    “不是哦。”江月年笑了笑,“我爸妈在外工作,哥哥也成天世界各地到处跑,家里住了个朋友,还有只小狐狸。”

    心头稍稍一动,白京佯装云淡风轻地追问“狐狸很少有人会把狐狸养在家里。”

    “我家后面不是有座山吗它受了伤,恰好倒在我家门口。”她说着来了兴致,坐在他身边,“它的名字叫雪球,浑身都是雪白色的毛毛,摸起来又蓬又软,特别舒服。”

    白京不动声色地别开视线,轻轻咳嗽一声“狐狸那种动物,不会很闹腾吗”

    “不会啊,与其说是闹腾,可爱要更适合一点吧。”江月年用手撑住沙发,纤细白皙的小腿悠悠晃,她说得开心,连话语里都带着笑意,“它每天都会在门口等我回家,只要刚打开门,就能看见有个白色的团团飞扑过来就算那天因为学业压力心情很差,在抱住它的一瞬间,也会情不自禁地开心起来。”

    她说着笑眯眯转过脑袋,声线清澈得像是碰撞在一起的小铃铛“我很喜欢它哟。”

    她没有察觉的是,在碎发遮掩下,身旁少年人的耳朵迅速涌上一抹潮红,烫得厉害。

    “可是啊,”江月年顿了顿,声音小了一些,却透着淡淡的决意,“等它的伤全部愈合,我应该也要跟雪球说再见了。”

    客厅里出现了极为僵持的寂静。

    过了好几秒,白京才愕然睁大眼睛,声音颤抖着问她“为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它吗”

    “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不能把它留在身边。”

    小姑娘目光有些黯然,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它是山里长大的狐狸啊,不应该一直生活在这栋房子里。”

    江月年在很久之前,曾听说过弃猫效应。

    被丢弃、背叛或虐待过的猫咪,被人捡回家后会很乖很乖,只因为害怕再次遭到遗弃,重复痛苦的命运。

    在重新遇见雪球时,她立刻就想到了这个词语。

    伤痕累累的小狐狸胆怯又乖巧,瞳孔里流淌出渴望被拥抱的愿望,动作却是小心翼翼的,不敢放肆动弹,安静地与她保持距离。

    它受了太多折磨,只想找个可以栖息与依靠的地方,一个不会将它驱逐的家。

    可最初的雪球全然不是这副模样。

    它本应是张扬又活泼,即使身受重伤,也能龇牙咧嘴地反抗她的靠近,甚至恶狠狠地一口咬在江月年手上那才是原原本本的它,来自山林,拥有无限活力和野性。

    这样的狐狸,不应该像宠物一样被关在笼子里。

    “可是,如果你们关系真的很好,它一定是不想离开的。”

    身旁的少年匆匆接话,带了几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迫“动物不都是这样吗想一刻不离地和主人在一起,觉得主人就是自己的一切,如果放它离开,岂不是和丢掉它没什么不同么”

    无法否认的是,雪球真的真的很好。

    总是笨拙地想逗她开心,像是拥有跟人类差不多的心思,默默守在她身边,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彼此都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但也正因为重视,江月年才不希望将它禁锢在这栋人为修建的房屋。如果真像白京所说那样,雪球把她当成生命里的唯一,为了她而活

    那它自己的命运又算是什么呢

    江月年不知道。

    同样让她感到困惑的,是白京的身份。

    最初遇见他,正好是和雪球重逢的时候,当少年匆匆忙忙跑开后,雪球便很快重新回到江月年视线之中。今天也是如此,她把白京带回家里,小狐狸不出所料地没了踪影。

    这样想来,他们身上同样狰狞的伤疤与格外黏人的性格似乎都如出一辙,当提及要把雪球送回山里时少年眼底分明出现了不敢置信的、近乎于痛楚的神色,如同一只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

    如果他们毫无联系,白京真的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吗

    她可不傻。

    但如果白京真是那只小狐狸,那她岂不是当着人家的面直言不讳告诉他,自己想让他离开

    江月年耳朵有些烫。

    “时间不早了,我我该回家了。”

    白京恹恹起身,低垂的额发挡住视线,看不清眼神,只能听见强装平稳的声音“姐姐,再见。”

    江月年顿了顿“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他沉默几秒,狭长漂亮的眼睛斜斜望过来,盛满了柔软易碎的光,让人看一眼便目眩神迷“嗯。”

    少年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安静注视了她好一会儿,忽然又轻轻开口“姐姐。”

    这声音低哑微沉,像受了委屈般带着哭腔,不知道为什么,江月年的心跳悄悄加速。

    然后她听见白京说“我好累你能抱抱我吗”

    如果可以不分开就好了,如果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他最大的奢望,其实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而现在看来,似乎连拥抱她的资格也会很快失去了。

    江月年心里疼得发闷,上前一步。

    白京比她高出许多,当江月年踮起脚尖,他也乖巧地俯下身子,像一只接受抚摸的大狗狗。

    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滚烫呼吸流连于江月年脖颈之间,居然也是破碎且颤抖的,仿佛下一秒钟就会哭出来。

    “下次来的时候,我把雪球介绍给你认识吧。”

    江月年用手掌按住他凸起的脊背,声线极尽温柔“它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狐狸,你一定会非常非常喜欢它就像我喜欢它那样。”

    白京的声音闷闷从嗓子里溢出来“好。”

    白京离开之后,雪球果然很快就回了家,像是受了什么打击般有气无力地缩在角落,很快便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

    恰巧阿统木在她脑海里不停哔哔哔对了今天刚好是周末,你赶快去小变态家里看看。他老爸很快就要被捕入狱了,以你们俩半生不熟的关系,人家铁定不会愿意跟你回家。

    这算是下了最后通碟,江月年在deade之前往往非常有干劲,把雪球抱回小窝睡觉后,就迅速赶到了长乐街。

    她心里时时刻刻想着雪球和白京的事情,难免感到有些心烦意乱,在走到那栋熟悉的小房子前、听见男人不加掩饰的怒吼声时,心里就更是烦闷。

    “哭啊,快给老子哭”

    目光所及之处还是狭窄阴暗的房间,男人用手狠狠抓住鲛人少年头发,一下又一下地,将他脑袋往墙壁上撞“我都和别人说好了,今天晚上就要给他不争气的东西,你居然还敢瞪我让你瞪我,臭小子”

    声嘶力竭的叫骂充斥整个房间,听得江月年眉头紧皱。那男人强迫姜池哭泣,应该是为了他眼泪化成的鲛珠。

    鲛珠,即由鲛人眼泪化作的珍珠,相传晶莹流光、十分具有观赏性,加之鲛人种族非常罕见,鲛珠就自然而然成为了不可多得的昂贵宝物。

    之前阿统木也说过,除了把姜池当作商品公开展出,男人还会通过殴打他的方式获取眼泪,再高价卖出去供自己赌博。

    真是不折不扣的人渣。

    江月年深呼吸,指节重重扣在门板上。

    咚咚敲门声很快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与他的目光一同过来的,还有姜池猩红阴戾的视线。江月年不卑不亢地看着对方眼睛“我能进来么”

    她算是个常客。

    男人带了点迟疑地看一眼姜池,狠狠松手将他推到墙上。他的神情如同川剧变脸,虽然还是有着愠怒,却显而易见地蒙了层讨好的意味“当然当然我马上出去。”

    说完还不忘咬着牙低头,眸光狠戾地瞪了瞪浴池里奄奄一息的少年“晦气”

    他很快离开,伴随着浴室门被紧紧关上的响声,江月年低头朝姜池靠近。

    鼻尖萦绕着血与水混合的味道,视线向下,能撞上一双阴冷的深蓝色眼眸。

    姜池今天的表情比之前更加阴沉,瞳孔里盛满了猩红血丝,与深海般沉甸甸的蓝彼此交映,无端显露几分凛然杀气。而他的嘴角却是淡淡勾起的,在唇边刺眼的血迹里,扯出一个满带着嘲讽意味的嗤笑。

    “怎么样。”

    他从满池血水里勉强撑起身子,虚弱得连说话都有气无力。但即便处在如此弱势的情景下,姜池也还是保持着冷傲又阴戾的气势,用讽刺的口吻继续问她“是不是很有趣”

    亲生父亲把儿子囚禁在浴室,每天通过殴打来赚取赌博享乐的花费

    真是个让人一听就哑然失笑的故事。

    在他年纪尚小的时候,每次都那男人折磨得遍体鳞伤时,都会不受控制地号啕大哭。他是那样委屈,想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地对待自己,而那些伤口疼得他快要死去,除了哭泣,男孩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等逐渐长大,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只是个赚钱的工具。姜池心性叛逆,对那个男人厌恶得厉害,便自然不会愿意将鲛珠交给他。

    于是他一点点学会忍耐,不管多么用力的拳头砸在身上,都要极尽所能地将眼泪憋回去,然后看男人气得跳脚的模样。

    那是他唯一能做到的抗议。

    在那之后,惩罚与折磨慢慢升级,由单纯的拳打脚踢变成了形形色色的道具。姜池也开始学着反抗,在拳头到来时侧身闪躲,然后把那男人狠狠揍上一顿。

    在那之后往往会遭到生不如死的虐待,但他开心,谁也管不着。

    他才不会向那个混蛋屈服。

    江月年好一会儿没说话,安安静静蹲在浴缸前,两只手扶着冰冷的边缘。

    姜池的一边脸颊肿起,眼角处是显而易见的淤青,鱼鳞在不久前被剥掉过,渗出的鲜血染红浴缸,让她看得心惊。

    明明目睹了一切却不能马上帮他,这种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浴缸里的水,能换掉吗”

    她看着对方的眼睛轻轻出声“如果血水碰到伤口,说不定会感染。”

    又来了,假惺惺。

    姜池懒洋洋地笑“不管怎么样,就算我死了,也和你无关吧别来多管闲事。”

    他拒绝得毫不留情,绝大多数人听后都会知难而退,没想到江月年愣了两秒,旋即挑眉笑起来“你还没发现吗”

    她说“我这个人吧,还真就挺爱管闲事的。”

    对付这种口是心非的家伙不能迁就,先行下手才是硬道理。

    话音落下,她便把手伸进脏污的水中,按下浴缸底部软塞,等血水流得差不多干净,再打开水龙头。

    这套动作行云流水,姜池虚弱得几乎没办法动弹,自然不能阻止

    更何况那散发着腥臭气味的血水,的确让他很不舒服。

    血腥味随着池水的替换散去大半,然而换水只能是治标不治本,鲛人尾巴上沾满了凝固或半凝结的血污,当清水将其漫过,便不由得被染成微微的红。

    尾巴是鲛人最为敏感的部位,为了让姜池感受剧痛而剥掉鳞片,那男人真是糟糕透了。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就算鲛人的恢复能力再好,也经不起这种折腾啊。

    连阿统木也看不下去,倒吸一口冷气你你你快去帮他洗洗尾巴,那些血渍和脏东西会延缓伤口愈合,如果感染就不好了。

    “姜池。”

    江月年当然只好照做,双手撑在浴缸边沿,小心翼翼地看他“我帮你把尾巴清理一下好不好”

    以他目前动一下都困难的身体状况,肯定是没办法自己来清理了。她实在担心伤口恶化,虽然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壮着胆子问了出来。

    出乎意料地,姜池并没有拒绝。

    而是把头偏向另一边,目光阴沉地不说话。

    “那那那,你就是答应啦”

    这似乎是他头一回主动接受江月年的好意,小姑娘一时间高兴得笑出声来,眼睛弯成小月亮“我会很小心,不会弄疼你的。”

    她说罢低下脑袋,右手轻轻落在鲛人少年深蓝的尾巴。

    上次像这样触碰,还是在他求偶期的时候。与那次顺畅轻缓的抚摸不同,这次江月年要轻柔许多。

    凝固的血渍紧紧贴在尾巴,她只能用食指指尖轻轻落在那块鳞片,然后稍稍用力地左右抚摸,让血块慢慢脱落。

    这种触碰力道不大,可当指尖在某个地方不停打转,通过摩擦生出难以言喻的微热

    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的姜池还是猛地咬下嘴唇,堵住从喉咙里不自觉溢出的声音。

    好奇怪的感觉。

    还有,眼前这个很奇怪的女孩子。

    她和他遇见的所有人类都不一样,从来都温温柔柔的,哪怕是面对着他这个性情恶劣、曾经伤害过她的怪物,也从没表现出粗暴的情绪。

    在早些时候,他受伤后只能独自躺在浴缸里,等待伤口自行愈合。

    疼痛与饥饿连番折磨,那男人的羞辱性言语萦绕耳边,他孤独且痛苦,就算是在梦里,也没人愿意在姜池最为不堪的时候陪在身边,为他清洗尾巴上脏乱的污渍。

    真是不可理喻。

    尾巴上温热的触感转转悠悠,像小蛇般缓慢地在鳞片之间游走,他觉得耳朵莫名发热,狼狈低下头。

    四下寂静,只能听见少年沉重的呼吸,这本该是极为静谧的画面,然而就在下一秒

    右手堪堪向下,正要触碰到下一块鳞片,江月年忽然听见姜池的一声低呵“把手拿开。”

    他的喘息细碎,脸庞不知怎么蒙上一层明显的潮红。她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抬头正想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猝不及防地,感到指尖上触觉猛地一变。

    不再是冰凉的鳞片触感,而是光滑细腻、带了些许柔软的陌生感觉。

    不不不,不算陌生,这种感觉她熟悉得很。

    脑袋里像是突然卡了壳,在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后,江月年化身行动僵硬的木偶人,直愣愣垂下脑袋。

    在她近在咫尺的地方、被她手掌轻轻按住的,不再是鲛人碧蓝如海洋的尾巴。

    而是一双属于人类的双腿,修长纤细,同样遍布着处处伤痕。由于许久没见到阳光,苍白得如同晶莹剔透的白色美玉,在水波映衬下更是增添几缕朦胧美感,叫人不忍心伸手触碰。

    偏偏她的手,就正好按在人家膝盖往下一点的地方。

    江月年欸

    欸欸欸欸欸鲛人是可以变出双腿的吗他们俩现在的姿势稍微有点太尴尬了吧

    阿统木是哦,可以哦。不然你以为未来的姜池在城市里大肆屠杀,是用尾巴一蹦一跳来走路的,,,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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