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昏暗,空气里的闷热也开始消退,风中带上了一丝凉意。
佐助目光没有焦虑地看着空气中某一点,脚下无意识地走着。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到宇智波聚居地外的那片湖边。
还是和记忆里一样熟悉的景物,仿佛从来都没变过,而自己也从没离开过。
曾经还没叛离木叶的时候,佐助常常会一个人到这里来,心情不好时他会在这里坐上很久。从这个角度看,可以看清整个家族的轮廓。
他记得小时候自己常常独自在这里练习忍术,曾为了得到父亲的称赞,在这里练了一整天的火遁,最后嘴都烫伤了。因为那时的鼬总是比他出色,他再怎么努力也达不到鼬的高度,即使在学校里成绩再优秀,父母也不会格外夸奖。他只能偷偷地一个人更加努力,不想落在哥哥后面。这大概就是鼬说过的作为彼此需要跨越的障碍吧,他必须不断超越走在前面的每一个人。
想着,佐助勾了下嘴角,可那弧度太小了,像是在笑,却更像是无奈。
他沿着湖岸缓缓行走,最后来到一小段搭在湖面上的木桥尽头坐下,曲起一条腿,手臂搭在上面,又低头将下巴枕在手臂上。
水面在夕阳的余晖下反射着粼光,清澈地倒映出他的身影,孤寂冷漠。微风拂过,水面泛起涟漪,影子晃动起来变得模糊。树林在发出一阵轻响之后,忽然又万籁俱寂。
凝视着湖对岸的宇智波聚居地,佐助神色淡淡的,可眼底却有一丝捉不住的眷恋和迷茫。从来明确冷酷的心,此刻也茫然不知方向。
现在他所接触到的一切,明明应该是不存在的,可那些却又都真实地存在于眼前。
这让他几乎快分不清过去和未来,分不清究竟现在是真实的,还是未来发生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此时此刻,一切都还没发生,所有人都还活着,这里有自己的父母,哥哥,族人。
而未来,只有无尽的仇恨和孤独。
如果就此停留,他至少可以默默守护家族,至少还可以看到亲人。尽管什么也做不了,但至少现在,他不再是独自一人。
而回到未来,他只能是行走在黑暗里的复仇者,终有一天走向毁灭。
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为了什么而停留,但现在他才发现,他想要的,追寻的,从来都只是一种归宿而已。
曾经家族是他的归宿,后来木叶是他的归宿,再后来,他没有了归宿,也觉得自己不再需要归宿,只需要拥有仇恨,只需要在仇恨中找到前行的道路。
他没有选择,哪怕他的道路只存在于黑暗的深渊,可那至少能让他有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不让自己崩溃绝望的理由。
所以此刻,才会从未有过的迷茫。
佐助低头看向水里自己的倒影,垂下眸,然后嘴角缓缓勾起,讽刺地冷笑了一下。
什么时候自己竟变得这么软弱和伤感了,真是失败啊……
随手拾起一块石头,猛地扔出,石头紧贴着水面跳跃掠过,跳到了对岸。
佐助微微仰头,闭上眼,敛住所有情绪。
时间像是不知不觉停止了,周围一片寂静。
佐助突然睁开眼,冰冷幽深的目光扫向身后,冷冷开口:“谁?”
见佐助发现了自己,水门怔了一下,然后从树下走过来,低声说:“抱歉,打扰到你了。”
佐助恢复了漠然的神色,没有开口,只是平静地看着水门。
水门缓缓走到他身旁,然后将手里的草雉剑递到他面前,轻声道:“这个还给你。”
佐助一愣,随即便想起,之前找不到剑,原来是落在了水门那里。
将剑接过束到腰后,佐助始终没有说什么,表情从刚才那一瞬间的凛冽后就一直都很漠然,似乎什么都不能让他在意起来。
水门目光复杂深沉地注视他。这个少年,似乎将所有心事牢牢封藏,不愿向他人展现一丝一毫,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和黑暗里,谁也无法触及。
仿佛刚才在他脸上出现的那一瞬间的脆弱和孤独只是错觉一样。
但水门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在家里发现佐助忘记带走的草雉剑后,水门便立即拿上剑到处寻找。等终于在湖边发现佐助的时候,就看到他正出神地望着宇智波聚居地,脸上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神情,像是在眷恋什么,又像是陷入了某种绝望和迷茫。
瞬间被他的情绪牵引住所有心神,水门就那样望着他,怔了很久。虽然很快就被他发现自己的存在,那些情绪也立即被他掩藏起来。但水门确信,那一刻,真的从他身上感觉到了脆弱和孤独。那应该才是他极少流露出来的真实的一面,那样的他,才是他内心深处真正的样子吧。
第一次邂逅之时,水门就有一种感觉,这个少年的冷漠疏离之下,一定埋藏着他所不愿展现的过往,只有触及到他心底的秘密,那些脆弱的情绪才会流露出来。
看过他的冰冷孤傲后,再看到他隐藏在冷漠面容之下的脆弱,恐怕任谁都会难以忘记。
“已经很晚了。”良久,水门轻声开口。看着似乎不打算离开也不打算说什么的佐助,水门眼底满是异样的情绪,“我……就不打扰了,你早点回家休息吧,明天见……”
佐助沉默不语。
水门继续静静地待了片刻,然后才转身缓缓离开,走到转角,又回头朝佐助看去,见他还是沉默地坐在那里。
水门心中忽然莫名难受,却只能无声叹了口气,垂下眼睑,不愿再打扰他,脚下一跃消失了。
佐助将身体微微后倾靠着一根木桩,闭上了眼。
白月埋入深色的云层,微弱的光线消失后,整个村子都陷入了沉寂,仿佛所有人都已进入梦乡。
直到天光破晓,黑夜过去,宁静的村子才又开始慢慢恢复往常的热闹。
写完报告,水门放下笔,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然后拿着报告朝火影楼去了。
“三代大人,这是任务报告,已经写好了。”水门将手里的报告放到桌上,说道。
“这次任务多亏了你们。”三代从文件里抬起头,用有些苍老的声音说,“除了旗木卡卡西,你的另外两个学生都没事吧?”
“他们都没事。”水门道,“其实此次任务,应该是多亏了他们三个。”
“的确都是很优秀的少年。”三代欣慰地说,“麻烦你了。”
“那么,我告辞了。”水门点了下头,随即转身离开。
出了火影楼,水门准备直接回家,但突然间又想到什么,脚步一顿。他转头看向宇智波聚居地的方向,略微迟疑了一下,却还是转身朝那里走去。
对于自己的想法水门觉得不大可能,佐助肯定早就离开那里了。但昨天对方那孤寂的样子给他印象极深,他就是觉得应该去看一看。
原本没抱什么希望,但当水门看到仍然待在昨晚位置上的佐助时,不由怔住。
佐助竟然还在那里,而且看样子还是在那里待了整整一个晚上。
水门忍不住担忧,正要过去,可看到佐助脸上疏离冷漠的神色,顿了顿,脚步慢慢停住。他紧紧凝视佐助,不知该怎么做才能不让对方反感。
默默守了良久,水门眼底满是挣扎犹豫。但最后,还是攥紧手,无声离开了。
而佐助这一待,就是好几天。他现在从未有过地迷茫。
他一直都在想,自己究竟应该做些什么,又能做什么。回到过去,究竟是冥冥中注定他本就该去改变些什么,还是一切都只是意外,他什么也做不了。可那样的话,他的存在又算什么?
即使什么也做不了,佐助也不想就这样离开。自欺欺人也好,这里有他曾经追寻的一切,有他怀念眷恋的一切。
哪怕只能这样默默地守望,他也觉得满足,心里曾经一片空洞的地方,也仿佛不再那么荒芜。
佐助几乎没了时间概念,几天的迷茫沉沦,他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只想一直就这么待下去。要不是水门,他都不知道自己还会待多久。
水门是真的忍不下去了,每次刻意经过宇智波聚居地,都会看到佐助独自待在同一个地方,开始还以为佐助是因为心事所以每天都会去那个地方待片刻而已,但水门观察之后发现,不管是什么时间,都能在那里看到佐助。
直到第三天清晨看见佐助神色明明已经疲倦虚弱却还是沉默地守在那里时,水门终于忍不住了。再这么下去,佐助非得被他自己拖垮不可。
“这几天你一直都在这里,是出了什么事么?”水门站在佐助身后,担忧地问。他发现佐助似乎是真的想事情想得太过入神,连他靠近也没能反应过来。
听到突然响起的声音,佐助终于从无尽思绪里抽离,他侧头看向水门,目光里还有一丝来不及收敛的茫然,但只有短短的瞬间,之后便恢复了冰冷的样子,转回头。
水门见他沉默不语,暗自叹了口气,然后慢慢俯身坐在他身旁,随着他的视线看向宇智波聚居地。
“有事情让你很困扰吗?”静了片刻,水门将目光移向佐助,认真而严肃地说,“不然为什么一个人待在这里这么久,根本没休息过吧?”
佐助望着寂静的湖面,子夜般的黑眸里只有沉寂幽暗,仿佛透不进一丝光亮。他终于漫不经心地淡淡道:“想些问题而已。”
水门深深看着他,蓝眸微沉,良久,轻声开口:“如果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为什么不试着说出来呢,总觉得,佐助心里有很多沉重的东西,虽然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不管背负着什么,或许尝试着放开的话,那样会好受一些。”
佐助嘴角勾起,可眼里却毫无笑意,只有一片幽深的冰冷,声音也冷了下来:“你不会明白。”
“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水门顿了顿,微笑起来,清晨的柔光洒进他眼中,碎成满目温柔,“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有什么事需要人分担,我希望,我可以成为那个人。”
佐助冷冷看向他,却愣了一下,随即撇开视线,面无表情:“不用。”
水门垂下眸,有些苦涩和失落:“我们认识不久,你不相信我也很正常……”停了一下,又抬起眸,“但你可以倾诉给家人或者朋友,总是一个人的话,会很孤独。”
“我不需要。”佐助站起身,声音如寒冰般森冷,眼里是凝聚不散的黑暗,“我的身边,不需要任何人。”
水门怔怔地望着他,一时无法回神。是了,就是那种感觉,决绝,黑暗,冰冷,麻木,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希望。究竟,这个少年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气氛似乎凝固了起来。
“为什么,”水门微微握紧手,低声道,“将所有人远远推开,佐助你,不会孤独吗。”
“那种东西,无所谓。”佐助冷笑一声。
水门闭了闭眼,然后睁开,蓝眸深沉而认真:“可我,想更靠近你。”
佐助再次愣住,接着紧紧皱眉冷着脸看向水门,张了张口要说什么。
“因为,”水门不让他再说出那些冷冰冰的话,站起身垂眸看着他,同时缓缓抬起手,一点点靠近他的脸,“我想看见佐助你笑的样子。”
佐助一僵,接着猛然一跃后退到远处,见水门还是那样望着他,瞬间掠身消失了。
“……我有那么可怕么?”水门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伸出的手,黯然地放下,但想到佐助临走前变化的脸色,嘴角浮现柔柔的笑意,“原来佐助也会不好意思啊……”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只要对方不再继续消沉下去就好。
微风轻掠,水门抬头望着湖面被吹起涟漪,他的心也再无法平静。那未知名的情感正在搅乱他一直以来从容无澜的心海。
直到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事情没做,水门闭了闭眼,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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