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宁七音躺在帐子中反侧了许久, 和陆景朝的一次次对望总在黑暗中扰着她。她控制不住地回忆和陆景朝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这辈子的初相遇, 那种对她不动声色的呵护, 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喧嚣起来,直让人无法入睡。
挨到天将明,她才浑浑噩噩地睡去,醒来竟已日上三竿, 宁七音掀开帐子看着窗棂透进的光竟也会脸上一热, 不想竟为了一个人起得迟了。
丫鬟听见动静忙进来为她梳洗, 宁七音少不得要嗔怪一句为何不叫她起来。
坠儿将铜盆递给另一名小丫鬟,又扶着宁七音在妆台前坐了, 拿起梳子笑道:“如今天凉了,老夫人特许了院里的少爷姑娘都不用去请安,难得您能多睡一会子,胡嬷嬷便没让咱们叫您。”
宁七音看着铜镜中桃花带粉的双颊, 又心跳了几下,她怎么好说是因为前一晚睡不着才醒的迟了?
收拾妥当了, 宁七音坐在桌边用饭, 坠儿便盛了一碗水晶虾仁粥放到她面前。
宁七音看到那粉润晶亮的虾仁,却想起陆家烤虾那次, 她手上不过沾了一点点灰, 陆景朝便看到了,不动声色地递帕子给她,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坠儿奇怪地看看只端着粥凑到嘴边却不吃的宁七音, 又见她双颊微红,不由伸手摸了摸汤碗外:“还烫吗?倒把姑娘的脸都蒸红了!”
宁七音回过神,将碗放下,脸上倒比碗中的虾还要红了:“不很烫了,你先出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待到房中只剩了宁七音自己,她才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觉微笑了一下。
却原来有人在心中是这般感觉,便是时时事事都能想到那个人,便是无关的事也能联想到他。
就好像宁七音看着窗棂透进青白的日光,就不由自主地会想陆景朝的房里是不是也有一样的光透进来。
就这么暗含着心事用了小半碗粥,让她在以后每每闻到虾仁粥的清香,便联想到这个寻常的早晨。
才想唤丫鬟进来收拾,心里盘算着拿新字帖来练,坠儿便进屋道:“方才含章堂的穗儿过来,说夫人请姑娘过去,我怕姑娘还未用好饭,便说姑娘收拾一下再过去,让她先回了。”
宁七音闻言便站起身来:“让人把这些收了吧,我过去看看是什么事。”
走到含章堂,却见宁国公和宁玲珑都在。宁七音向父母亲行过礼,便向宁国公的下首坐了。
对面坐着宁玲珑,宁七音一抬眸便见她有些气鼓鼓地将眼神从自己这边移到别处。
宁七音心中冷笑,孙氏是最看重长幼规矩这些的,宁玲珑既然自认了当妹妹,这座次上自然就要落在宁七音后面一等,她便是不服气,也只能忍着。
孙氏看了看这两个女儿,然后又转向宁国公:“老爷?”
宁国公正在饮茶,闻言便将茶杯放在了桌上,又清了清嗓子才道:“七音,你乡下的那个父亲要来了,今日才收到他让人捎来的信,算着日子,不出这一两日也便到了。”
宁七音面上便绽出笑来:“这么久没乡下的消息,我还想着让父亲帮忙打听一下,不想养父这便来了!”
那位乡下的养父,不过一位老实木讷的人,养母还在的时候,赶上养母对宁七音打骂,他偶尔还会劝上两句,有时候不知话要怎么说,就直接将养母拉开,倒算是护着宁七音的。
那时候宁七音将这养父母将亲生父母看,虽然并未觉得养母对自己多差劲,可养父的好她是记在心里的,尤其是村里大多男人重男轻女,对女儿动辄责骂的情况下,宁七音就更加觉得自己的父亲好。
如今想来,应该是这位养父对宁七音有愧,所以才会有那样的表现,即便如此,听闻养父要来,宁七音是真心有些高兴的。
宁玲珑却顿时变了脸色,她本来也正猜测着父母把她和宁七音叫过来的目的,却没想到是这事。
乡下的什么父母,她连提都不愿提的。月苑的人更是知道,什么“乡下”、“亲生的”、“养父母”等等这类的词,在宁玲珑面前都是禁语。
她不愿任何一个人提到、想到她真实的出身,国公府生活十来年,见惯了这锦绣繁华,她一想到什么乡下就觉得浑身发冷。
宁七音才回来的时候,宁玲珑打心眼里看不起她,言必称姐姐是乡下来的,恨不能将“乡下姑娘”这四个字贴在宁七音脸上。
那被她踩到泥里的“乡下”,竟然是她出生有血缘的地方,她岂能心平气和的接受?
从前宁玲珑出入见的都是侯门夫人官家老爷,如今突然说要她见乡下的生身父亲,她心里的失落难过根本无法消减。
宁玲珑低下头狠狠地拧着手中的帕子,她完全不想要见那个乡下父亲,她逃避了这么久,一直骗自己说自己就是国公府的姑娘,可当那个人要出现,她总算发现自己谁也骗不了。
孙氏看着两个女儿的反应,不动声色地开口道:“虽然是乡下人,可能还是第一次来燕京城,却不可轻视。他们到底将七音养大了,又是玲珑的生身父母。那位大嫂命薄早逝,如今只剩了这么一位,你们都要好好相待。”
宁玲珑脸上热辣辣的,心中只觉羞耻,她一贯自认是孙氏最贴心的女儿,如今孙氏说她的生身父母如何,她之恨不能钻进地缝中去。
“母亲说的极是!”宁七音点点头,甚至有些盼着养父早些到来。
从含章堂出来,宁玲珑恨恨地瞪着宁七音,倒好像是宁七音给了宁玲珑不齿的出身似的。
“姐姐如今是真正的公府姑娘了,倒装的对乡下人毫无芥蒂了,你别忘了,你之所以会受那么多苦,你那个养父也脱不了干系!”
宁七音并不想理会她,凉凉地丢下一句:“何必这么恶狠狠地说别人,那可是妹妹的生父!骨血之亲,这可是怎么都断不得的。”
宁玲珑被宁七音气得只差吐血,才要不顾脸面的向着宁七音的背影骂上一句,却听得身后含章堂有人走出来,她只得将那句话咽了回去,又气又恨地回月苑去了。
只是气急败坏的回了房间,宁玲珑余怒未消,将桌上的一套白玉茶具统统推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摔过了之后仍是不解气,又将做了一半的香囊胡乱绞了,正拿着剪子再找什么发脾气,宁正辉走了进来。
他看到宁玲珑手中的剪刀吓了一跳,忙上前要夺,又怕伤着宁玲珑,因此竟放不开手脚。
“玲珑!”宁正辉又急又心疼,“你这是做什么?仔细伤着了!”
宁玲珑被宁正辉掰开手指,她心中的气撒不出来,便忍不住哭起来:“伤了又如何?反正我是个多余的,谁在乎我伤不伤!”
宁正辉将剪刀扔到一旁,扶着宁玲珑坐下:“不用说这种丧气话,我在乎,父亲母亲在乎,我们都在乎,妹妹怎么好说没人在乎呢?难不成我们都不算人了?”
宁玲珑抹着泪:“父亲母亲说乡下的那个人要来了,他们已经不在乎我了!”
宁正辉愣了一下,坐在一旁想了想,才开口道:“父亲母亲这些年都将你捧在手心上,又怎么会说不在乎就不在乎你了。”
宁玲珑哭着嚷道:“他们特意把我叫过去,让我好好待那个乡下人!”
宁正辉看着哭红了眼的宁玲珑,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你认了他也好。”
就算认了,宁国公和夫人也不会将宁玲珑赶出去,而在外人看来,宁正辉和宁玲珑也不是什么兄妹了。
宁玲珑简直要绝望,她猛地起身去拉宁正辉,口中喊道:“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你给我出去!”
宁正辉见她情绪激动,也不好与她讲什么道理,便依着她道:“好好好,我出去,你别生气,要好好的啊!”
宁玲珑已经向外推搡他,宁正辉却只走了两步就站住,喊了几个丫鬟进来,看着她们将地上的碎片打扫了,将剪刀等物收好了才走。
宁玲珑闹得也没什么力气,索性又扑在榻上哭泣了半日,方才渐渐止住了。
乡下的养父果然很快就到了,先有人带他去见了老夫人,然后才又被带到宁国公这边来。
宁国公和孙氏将儿女们都叫了过来,丫鬟一带着那位许老汉一进来,众人便纷纷站了起来,倒叫许老汉唬了一跳。
他第一次到这样富丽堂皇的人家来,方才去老夫人房里他已经觉得眼花缭乱不知往哪里看,如今一屋子穿着光鲜亮丽的尊贵人站起来,他心里就更慌了。
宁国公已走了下来,他亲切地同许老汉道:“许老弟,真是好久不见了!”
许老汉点点头,有些不敢认似的看着宁国公:“十年还要多了!”
许老汉的年纪比宁国公小了不少,可乡下风吹日晒的操劳倒让他看起来比宁国公还老些。
宁玲珑从旁看着,这位许老汉身着乡下人种地时常穿的短打,虽然看着不算脏,可到底土里土气的。
况且如今天冷,许老汉里面套着稍显臃肿的棉衣棉裤,双手才想要往袖筒里插,又觉得不合适拿了出来,却不知道怎么安放那双手似的,看着就一点上不得台面。
可是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人,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不,她当然不能认。
认了这样一个父亲,她会被别人笑话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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