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鼬仔细地合上了宇智波止水的遗书, 窗外夕阳是涨破了的咸蛋黄，喷溅出的液体烧伤了整个世界。
宇智波鼬今年十三岁, 还是一个非常年轻，未来女神才刚刚把手放到他的命运线上的年纪。他穿着带有宇智波风格的家居服，沉默而又沉默地下楼，如同一个枯井中的魂灵。
谁也没注意到他脊梁微弯, 仿佛不堪重负。
楼下, 接近玄关的位置，宇智波神威正熟练地反手给自己编辫子, 他注意到哥哥走下了楼, 视线倏忽从站在缘侧上的父亲身上滑过, 轻飘飘地着陆在坪庭中盛开花朵上。
那花开得极盛，是艳艳的紫色, 前两天宇智波神威还折了一大把，给漩涡由依编了个花环。
宇智波神威不知道那花的名字, 只觉得和蔷薇有些像，又能看出几分康乃馨的影子, 总归是团团簇簇的一大蓬一大蓬地开着，香味浓得简直要打起来了。
昨晚凌晨下了阵暴雨，残花黏在石子路上，被血红色的夕阳一舔，渗出污黑的汁液来。
宇智波神威莫名其妙地被花朵夺走了会儿注意力，等到回神，却是环抱双手, 面色沉肃的宇智波富岳从走廊上走进了房间。
“神威，这段时间不要去见漩涡由依。”
“哎？”宇智波神威愣了愣，随即再次莫名其妙地把目光转向踩到最后一级楼梯的宇智波鼬身上。
兄弟俩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缠绕着，被伤痕累累的夕阳完全地裹住了，一层血色的外皮。
宇智波神威看着宇智波鼬，向宇智波富岳道：“不要哦，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我也要和大小姐在一起，这样才叫‘绝恋’嘛。”
惯常口中花花油嘴滑舌的结果就是当你认真说什么的时候，旁人也不会当真。
宇智波富岳显然就没有当真，“不要闹了，现在不是能够纵容你的时候，止水的死因还没有查明，如果是他杀的话……神威，我没有要求你们断绝来往，只是在事情尘埃落定前……”
“哎哎哎打住打住～”宇智波神威眯起眼睛，抬起手做了个停止的讯号。
宇智波富岳的神情渐渐有往“怒气冲冲”发展过去的趋势。
宇智波神威扬起一个露出牙齿的笑，满不在乎地打断了这个进程。
平日里格外活泼的呆毛此刻像是被冻住了一样，一动不动的僵直如一小截死尸。
“富岳爸爸真偏心呢，果然虽然嘴上说最疼我什么的，实际最喜欢的还是哥哥这个长子吧？”
宇智波富岳微怔，茫然，连带着宇智波鼬都打起了精神，试图充当两人间的缓和剂。
他没有做到。
“不是吗？”神威浮夸地转了个圈，背着手一步一步地走到玄关那里翻出自己的鞋子，“如果是我的话，富岳爸爸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和村子相亲相爱的吧？说不定都要把我关小黑屋或者直接赶出家门呢。唉，我也不是不明白父母对第一个孩子会有多重视啦，但是再怎么溺爱也好，牵连到我的话就不行了。”
宇智波神威坐在玄关那儿慢条斯理地穿着鞋子，无形的风把他的声音吹到他身后的宇智波富岳和宇智波鼬耳中，有一种默然的壮烈。
“比起关心我和大小姐的事，老爹你现在更应该关心的应该是优秀强大的哥哥大人会不会对族人举起屠刀吧？”
宇智波三父子此刻呈现的是一个三角形的形状，锐角三角形。宇智波神威就是那个锐角。
面积内是不久前宇智波鼬将上门质问的三个族人打翻在地的画面。
穿好鞋的宇智波神威站起来，转身，踢踏了两下硬硬的石砖地面，稚嫩的脸上是除了绝对不能用“稚嫩”来形容之外，基本无法找到一个确切的形容词的表情。
“我也差不多受够了，太烦了，不想思考。所以说啊，无论是父亲杀了儿子还是儿子杀掉父亲都好，虽然美琴妈妈会恨痛苦吧，但总感觉我不是那么在意的样子——你们两个，赶紧打一架吧，无论结果是宇智波一族被木叶铲除，还是宇智波奇迹般的叛乱成功都无所谓，我爱着你们唷。现在说好像有点晚了，而且说的方式也不太合适，但是我确实爱着你们唷。”
“赶紧互相残杀吧，不管是谁的意志压倒了谁的意志，总比这样僵持着走向毁灭的要好。”
一瞬间的，几乎可以被忽略的沉默。
虚假而浮夸的笑容光芒般闪现在宇智波神威脸上。
“那么，以上就是我的决定啦～剩下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吧，我要去找心爱的大小姐去啦～(≧▽≦)”
“……你站住！！！”
父亲的咆哮声没有让欢快天真且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停下脚步，或产生任何反应。
宇智波神威笑眯眯地出了家门，余光里快要落下的残阳边缘时膨胀的紫色瘀青，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热乎乎的空气，忽觉世事尽可原谅。
只是不知道要去原谅谁。（木心）
那一天的那一晚，宇智波鼬站在宇智波神威的房间里，站在宇智波神威看向自己和漩涡由依的合照的视线路径上，将宇智波神威拉进了自己的幻术空间。
月读。
“哥哥大人的这个万花筒能力是什么啊？”
在只有红黑二色的月读空间里，宇智波神威蹲在地上，捧着脸，左看看，右看看。
“……‘月读’，在这里，一切时间、空间都由我掌控，无论在这个空间里过去了多久，现实时间也不过过去了一瞬间而已。”
“唔，一点也不惊讶啊。”神威很是赞同地点头。
也不知道他在赞同些什么。
“神威，你……”
“没必要哦，我没兴趣和你开展什么黏糊糊的心与心的交流，”神威近乎冷漠地打断了宇智波鼬的话，然而他的语气却是轻松到了轻佻的地步，“哎呀你那是什么表情呀？我跟你说啊哥你这演技也太差了，连我家笨蛋大小姐都骗不过去。”
在这里提起由依，也不知道是因为此刻的自己是精神体还是别的什么缘故，神威竟有种心痛的错觉。
恍惚间，真话便如同南贺川的流水一般，潺潺而出了。
“我其实真地没有在意到要付出行动的程度，只是大小姐希望我这么做，我也只能由着她了。”
宇智波鼬当然听不懂宇智波神威在说什么。
所幸宇智波神威本也不是说给他听的。
“你要对我用别天神吗？”神威如此问道。
宇智波鼬脸色微变，却听得神威接着说：“如果你要对我用别天神的话，会让我忘记大小姐吗？”
“让我忘记大小姐吧。”
“我想知道，如果神威忘了由依的存在，他是否还能存在。我想知道这件事。”
“那天和大小姐说的时候我就隐隐有预感了，没错，比起家族要完蛋了，老爹和老哥要打起来了这些事情，我更在意的是这件莫名其妙的事。”
“倒不如说，从知道止水大哥的万花筒能力那一刻起，这个念头就出现了。”
“你很困惑吧？不用困惑哦，因为怪物是无法被理解的。无论你眼中的我是个什么样的弟弟，在你面前的我都只可能是一个机器般生硬无情的东西。”
“……到底……为什么？”宇智波鼬哑着声音从喉咙深处挖出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你知道止水的写轮眼在我这里？
为什么你知道家族预谋叛乱？
为什么你知道我会站在村子那边？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打算对你使用别天神？
为什么……九尾人柱力，漩涡由依对你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短短四年的时间，三观都尚未完全形成的阶段，为什么……
“答案很简单啊老哥，村子里的人不是都说大小姐是怪物嘛。她确实是怪物，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但是啊……擅长幻术的你应该能理解吧。所谓的真相、谎言、现实、幻象、事实、虚假……在相对性的世界里，怪物才是最具有人性的。”
宇智波神威看着宇智波鼬的眼神就像他是毫无价值的东西。
“具有人性的怪物，和具有兽性的人类，哪一个更可怕？不管哪个更可怕，反正都是正常人无法接受的异端。你也是异端。老实说我都有点惊喜了，真不该一直和大小姐抱怨你软趴趴的，其实该下决心的时候还是挺干脆的嘛。”
“你知道吗？大小姐把你当暗部时候背在背后的小太刀叫做‘红樱’哦，所谓的‘红樱’是一把妖刀，会逐渐吞噬持刀人的理智，反过来控制持刀的那只手。”
“我真地很惊喜，虽然不是我最喜欢的方式，不过你能第一个选择对付我真是太好了。你亲爱的弟弟我很荣幸哦，哥哥大人。”
“逐渐被握在手中的妖刀给吞噬的你，一步一步迈向挤满了异类的深渊的你——真不愧是我的哥哥啊，这样才对嘛。”
“啊，对了，虽然对你的行为报以十足的赞扬，不过我话要说在前头，如果有一天我找回了真正的自己，然后发现富岳爸爸和美琴妈妈出事的话，这颗星球就要毁灭了。”
“嘛……即使这么说，控制欲爆表的你也不会放在心上吧。真是惊喜啊，做你想做的事吧，哥哥，让我在号称最强幻术的力量下看清真实的自己，如此便不会继续犹豫。”
“对了你要有空的话帮我把大小姐看到‘全新’的我时候的样子录下来啊我一定一定要看！(∩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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