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 晏黎拎着刀，走到了一个熟睡的NPC身前。
在他眼里, 这个本和他有着几分相像的“哥哥”，现在只是一团淡蓝色的代码, 从他觉醒自我意识开始，他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大同小异的数字和英文。
人体内是流动的代码，动物和建筑内部是不动的代码。
看久了之后, 他甚至能从他们代码的跳动里看出他们下一步要做的事情轨迹。
而直到现在, 他看不出轨迹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玩家, 另一种是和他一样的、只有一串错误代码的程乔。
晏黎垂下眼，看着床边躺着的NPC, 刀尖刺进NPC的咽喉，鲜血漫出, 无论这个NPC在过往的游戏轮回里多少次对他下过手, 他也只会有一个结局。
那就是——死在自己手里, 和旁边那位他设定里的父亲一样。
晏黎抹了一把身上溅到的血, 抬脚无声无息地走出了房间。
房间外,
隔着不远处薄薄的门板，他可以清楚的看见另一间房间里一个熟悉的NPC。
这个NPC和他设定里的母亲是一样的岁数，她在每轮剧情里，会救他两次。
第一次是他逃离A市丧尸潮后因为肩膀上来自丧尸的伤口而差点被晏晓教唆父亲杀死他时，第二次是晏晓不从何得知了一个假消息，说是如果杀了被丧尸咬过后的异能者, 就能获得一块免疫丧尸的异能晶石时。
没觉醒之前，他每次都会欠她两次。
欠这个身份上是程乔的母亲的NPC两次。
直到第二次她死在他面前。
他在获得空间异能后问过这位让他叫她程阿姨的NPC，为什么在发现他肩膀上的伤口后依旧保护他，每一轮游戏里，程阿姨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她会说，她只是想到她的女儿了，她有一个和自己一样大的女儿，她的女儿叫程乔，和自己很像。
而每一次，只要一想到她的女儿，程阿姨就会有很多话要说。
她会抓着他聊起程乔从小到大的每一件囧事；她会在递给他糖果时说这是程乔最喜欢的糖；她会偷偷地告诉他程乔每次闯祸后都会摆出的假委屈是怎么样的；她会担心她胆子并不是很大的女儿能不能活到自己找到她的时候，但她又每一次都会坚信，程乔一定会活着……
不算长的相处里，程阿姨告诉了他许多有关她女儿程乔的事情。
于是，他的脑海里早就勾勒出了一个年龄和他一样，有些小调皮的可爱女孩。
直到程阿姨死去的前一刻，她将带血的照片递到他手心里时，他才发现，这位传说中的程乔，长得也很看。
每一次，他接过照片，本来想着世界已经这样不如毁灭了的他心头都会一软，另一个念头总会在那时出现在他脑海里。
他会想着，既然他都欠程阿姨这么多了，那他就应该努力找到程阿姨的女儿程乔，然后保护着她，让她活下去。
可惜——
每一次，他站在C城港口，拉开集装箱门的时候，出现在他眼前的都是一具脑浆四溢的尸体，照片上那个女孩，程阿姨口中的那个女孩，终究没有活到他来的那一刻。
而他，只是晚了半天。
每一次，都晚了半天。
……
晏黎收回自己放在门上的眼神，握紧手里的刀，走了出去。
觉醒后的他没有再去过C城港口，而这次，他感觉会不一样。
他四周依旧全是淡蓝色的代码，在一片代码里，他再一次赶到了集装箱前。
几具才被撕裂不久的尸体散在箱门前，晏黎的呼吸不由得变急了一些，他看着泛着代码光芒的门，和之前许多次一样，伸出了手。
光线透过大开的箱门，照在了集装箱里坐在地上的女孩身上。
四周的代码仿佛在瞬间消失了，只留下了一个以女孩为中心的、真实的世界。
他看着她，一动不动。
地上的女孩沉默了许久，最后缓缓抬眸，对他展颜一笑。
褪去了血污，这个笑和之前无数次他握在手里的照片一模一样。
那一刻，晏黎感觉自己拉开的不是一扇门，而是许多扇，自己之前拉开过的门。
出现在门后的，也不再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而是一个灿烂的笑容。
耳边依旧是丧尸扑在空气墙和集装箱上的声音，晏黎手里的握着的刀还在向下滴血，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只是看着眉眼弯弯的女孩，努力压住自己心底升起的喜悦。
这份喜悦来得很快。
来的原因也很简单，或许是因为他终于拉开了正确的门，又或许是因为里面的女孩笑起来过分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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