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西爱有问题,宋慧萍承认, 这孩子确实是有点问题的, 但是你要说她什么心理疾病, 什么这个那个的, 她不认。
张建国自己拿出来资料开, “妈, 你看一下,我前一段时间有观察,特意去联系了美国的同学, 讲了一下西爱的情况。”
宋慧萍看着资料, 打开第一页, 看见前面一句话,兜头就是一巴掌, 劈头盖脸的一巴掌就下来了,压低了声音咬着牙对着张建国,“你就是这么看你女儿的”
反社会型人格障碍。
无情型人格障碍。
又或者是社会性病态。
患病率4394, 高度攻击性,无羞惭感。
还有行为无计划,最关键的是, 社会适应不良。
还算是常见, 但是不容易被发现的,看起来不那么糟糕,但是一旦出现就会让周边人颠覆的心理疾病,最关键的一个特点, 就是反社会人格往往具有高智商,超越同龄人的,无与伦比的高智商。
在童年期或者青少年时期就出现品行问题,持续发展至成年或者终生。
张建国嘴角一片麻木,缓缓的戴上了眼镜,一条一条的拿着西爱举例子,“妈,不管你信不信,西爱都符合这些因素。”
“反社会型人格障碍,据说是与某些基因的多态性或者基因突变存在关联。”
宋慧萍浑身都是抖得,她不懂这些,孩子就是淘气了一点,就是心眼小了一点,,就是不按常理出牌了一点,因为淘气,为着在外面不干好事招三惹四的,小时候那会儿天天有人来家里排着队的告状,就是为着西爱少有好心眼儿。
大院儿里的孩子,就没有爱跟她玩儿的,她也不稀罕,就跟小孙玩儿,看她挨打的时候,院子外面能围着一圈儿看热闹的,为什么啊
解气。
一般孩子弄不过她,除非直接上手的那种,她打不过人家,但是一般不吃亏,但凡是来家里告状的,就是真的西爱的错。
不爱学习,喜欢逃学,比如现在家里课本都不知道扔在哪里去了。
还会撒谎,比如她上次说张建国带她去吃酱牛肉。
脾气暴躁,对人很少有坦白的时候,没有责任感,与人格格不入,像是一个异类。
自我评价过高,自信的过头。
太多了,一件一件的。
张建国这些年才回来一次,他看的清楚,他还没有习惯这样的西爱,可是大家都习惯了,就连伸伸也习惯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反社会人格障碍,我那个网伴随着表演型人格障碍,高度的利己主义者,高度的具有欺骗性。
“这个是ord1956版的诊断鉴别书,西爱符合度有75,是可以后天引导的,心理治疗能改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症状,药物一般没有作用,找不到什么药物。”
宋慧萍听着慢慢的由愤怒、吃惊渐渐的平静,她下巴紧紧的绷着,抿着唇,从头到尾,再也没动过手,只看着已经光滑的地面砖,西爱那么大的时候,在地上走来走去,爬来爬去,她小时候嘴巴其实甜,啊哟东西哄人的时候可甜了。
可是她渐渐的大了,就越来越嘴坏,越来越不爱哄人了。
“这个事儿,再也不要提。”
张建国没吭声,自己出去,脸色一片红色,打他的时候用了全身的劲儿。
掀开帘子,没想到看到王红叶,“大嫂”
王红叶笑了笑,“忙啊我来找妈的。”
“哦,妈在里面,我先走了嫂子。”
王红叶看着张建国匆匆走了,在正午的太阳底下,影子变得粗短,日头明晃晃的像是无处遁形,什么都给你摊在了太阳底下,你心里嫩的肉,也给你一点一点火上烤着一样的,无处可藏。
她攥紧了手里的火车票,低下头看了看,心里面冰凉一片。
她记得那时候西爱小,最喜欢在院子外面的石头上坐着看人,小孙那时候胖墩一个,要去坐她的地儿,她随手就从背后推小孙下去,所以孙寡妇不爱小孙跟她玩儿。
后来她跟西爱说了,说了打人不好。
西爱就认错,再也没有当着她的面儿推过人。
一些事情,不能细想。
她养大的孩子啊,她不知道什么是基因。
去问伸伸,伸伸想了想,“就是遗传吧。”
“那什么是基因变异”
“就是基因发生突然的可以遗传的变异。”
“为什么会变异呢”
伸伸想了想,“大概是受刺激了,辐射、温度、化学之类的因素吧。”
疑惑,“王婶儿,问这个干什么你今晚不是火车吗”
看她失魂落魄的,觉得奇怪,他去打了火车票,王红叶今晚要走的。
王红叶像是才回过神来,笑了笑,“没事儿,我就是听了一耳朵,今晚不走不走了。”
“啊,不走了,那不去接西爱了”
“再说吧,再说。”
人匆匆走了,她头重脚轻的出门,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黄昏的日色里走着,西晒的落日的余晖把她紧紧的包裹在时光里,带着一点最后灰烬般的温柔。
蔷薇花已经败了一地,围墙外面是红花儿,碗口大的月季一茬一茬的开着,墙内是西爱种的方瓜,已经是小儿胳膊打小的墨绿,等着过了秋天的太阳,就泛了黄,一点一点的开始甜了。
耷拉在墙头上,王红叶撑不住,一屁股坐在门外的大石头上,仰着脸看了半天。
看着看着就成了西爱那孩子。
这孩子命苦。
她不觉得孩子的问题,她跟宋慧萍想的一样,这基因的问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先天的因素,这孩子,出生的不容易,怀孕的更不容易。
梅如那时候,天天在实验室里面,接触的都是不好的东西,指头都快烂了,能是什么好东西啊。
一路颠簸回来,孩子生下来,指甲盖都没有啊。
能怪谁呢
要怪梅如,怪张建国跟眼瞎了一样的没有照顾好母女。
怪年头不好,时代不好。
这一会儿,王红叶谁都怪,可是谁也怪不起来。
孩子是好孩子,她就觉得西爱好。
张建国匆匆新写了信邮寄出去,他请人从国外找一些资料,又发电报给梅如回信儿。
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了,他急匆匆的走,没看门口那里坐着一个人,等着过门槛的时候,转过那一座石狮子。
听有人轻声喊,“二弟”
吓了一跳,回眼看,吓得往后退几步,“大嫂啊,你这是怎么了”
在这里坐着不吭声,吓死个人。
王红叶站起来,“我有话儿说。”
两个人在墙根底下,就着一点月光,“你什么打算”
张建国捏了捏手指头,很麻,他体力很好,地质学的永远有一个好身体,可是这会儿他的手麻了,张了张嘴又闭上,想起来中午那会儿大嫂瘴气门外站着,“都听到了。”
两个人说很久,说到月亮越来越亮,然后各自回屋。
伸伸缓缓的从屋顶上站起来,摘下来一个青枣儿,放在最里面,慢慢的吃着,吃着,像是吃了一团泡沫一样的,没有味道。
他举起来手,追了一把月亮,然后没有摸到。
只照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拉长他那比西爱矮一个头的身高。
扯了扯嘴角,觉得全是放狗屁。
这是他,第一次在心里,滚着圈儿的骂脏话。
刘伸伸是谁啊
张西爱那女魔头的小弟。
他听着张建国那打算,是不要西爱回来了。
换个环境,现在的环境逸了,家里就她一个孩子,老人长辈都宠着,要什么什么,她能上天了。
他愿意让西爱去接触正能量的人,去接触不一样的人,他不是想要她吃苦,可是你只有到一定的环境中,你才能快速的改变,快速的接受大量的不一样的东西,才能有触动。
要么就是跟他一起去工作,去云南那边去,他马上就去那边工作了,去开采铀矿。
那个东西有辐射的,他不愿意要西爱去。
要么就是跟着梅如,她当妈妈的会照顾她。
王红叶没答应,也没选择,她只是沉默着,说了一句,“没有病,她好好儿的呢。”
大家都说好好儿的,可是事实就是,西爱就是顽劣,她能自己跑到大西北去,自己一个人去罗布泊,那里鸟儿都进不去。
她能自己去抓特务,一件事儿干了好几年,就跟特务玩游戏呢。
这就是张西爱小姐。
王红叶翻来覆去,一宿没睡,给西爱的衣服东西都收拾的好好儿的,看着她那小花被,要求很高了,要绣花,要熏香,还要这个那个的,屋子里面全是她的玩意儿。
熬到鸡叫的时候,日头开始上面走了,门外突然来了人,她匆匆起来,“大哥,怎么来了,出什么事儿了”
“妹子,出事儿了。”
家里出事儿了,原家里有个绸缎铺子,几代人经营出来的,上下的学徒活计二三十人,虽说是家里有钱,称得上小富即安,可是家里吃用的,都节俭的很,不曾铺张浪费。
你看王红叶就知道了,不曾跟资本家的小姐一样,自来是能干又明理儿,贤内助,堪称是内掌柜的一个。
就是家里的王老太太,自家开开着绸缎庄,也不曾每日里穿金戴银,披帛用锦,依旧是老粗布的衣服,灶台上忙着。
可是就是这样的人,早已经岌岌可危了。
娘家哥哥喘着粗气儿,也不曾进屋子,“要是到时候人家要我们划清界限,你是出嫁女。”
祸不及出嫁女。
真要是下放了去改造,也没有王红叶的事儿。
娘家哥哥就是这个意思,人得想开。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是怕我晚上请不起他吃饭,所以发个红包给我,刚好520,我打算以后跟他用公积金,攒首付去再买一套房子,这样我称之为是过日子,打算长长久久的跟他一起还贷,这样我称之为一辈子。感谢在20200519 14:01:1820200520 17:2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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