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黑天鹅
有些人, 错过就是错过了,其实真正到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并没有那么难过, 也并没有觉得再也不会有未来了。
很多感情,热烈的时候就跟高老先生说的一样, 过于热烈了, 那么就会后劲不足, 感情是需要克制的。
哪怕是最好的状态下最好的一段关系,依然需要克制自己,要感情不要那么的放任自流。
爱的山崩地裂的,朝夕相处的, 日思夜想的那些, 都要克制一下, 整理沉淀一下自己的感情,不经过沉淀, 哪里来的累积呢,难道就像是洪流一样,水过地皮湿吗
西爱抿着唇, 还是忍不住哭,就靠着墙,站在原来高长明站的地方。
虎子静悄悄的站在那里看着她, “西爱姐, 你又哭了”
王红叶打发他出来看看的, 正好看西爱哭, 以为是又伤心了。
西爱擦擦脸,“嗯,没有, 回去吧,明儿早起。”
明儿早起,送着梅如走。
伸伸还在忙着,自己累得已经不行了,看着西爱坐在那里,便去给她捏几下肩膀,“还可以吗”
“嗯。”
“那我给你再捏一捏。”
“手可以重一点。”
“好。”
说什么基本上都会答应的,越是这样才显得越是难得。
西爱从镜子里面看着伸伸,人很疲倦,疲倦极了,明天梅如走,伸伸马上就回去。
她伸手,绕过肩膀去拉着伸伸的手,“你知道我遇见谁了吗”
“你刚才出去遇见人了”伸伸若有所思的问一句,他觉得她情绪不对劲。
“是,遇见了,高长明。”
“啊,”伸伸顿住了,没想到是高长明,试探问一句,“是不是知道你妈妈去世了,所以过来看一下。”
“是,”西爱霍然转过脸去,对着他,眼睛就那样看着他,里面有太多的东西了,“你怎么想的呢”
你怎么想的呢,觉得我应该如何做呢
伸伸本来看着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看着她的眼睛,瞪大的时候那么的有神,然后不自觉的视线下移,这是他思考要说什么话。
拉着西爱的手,“你还想跟他在一起吗”
“你觉得呢”
“你们不合适的,他不是当兵去了,以后也不会回来的,大概都是一辈子当兵了。你要是跟他在一起,会很累,很辛苦,我不想你很累。”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
她虽然问,但是心里有决定,但是对于刘伸伸,她喜欢这样子问他。
伸伸就叹口气,“我心里肯定是愿意跟你在一起的,我们在一起很好,我们性格是很互补的,而且以后你也不用那么辛苦那么累。”
说话就很朴实,朴实的人,有时候说的话往往是最打动人的。
能让人记住一辈子的。
等西爱睡了,伸伸才出来,站在院子里,背着手,看着院子里斑驳的树影,在墙上晃动着摇曳着,只觉得内心坦然。
他喜欢高长明来找西爱吗
当然不喜欢。
他从来不提起高长明,也不提起西爱之前的感情,因为觉得都过去了,没有意义了。
他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想以后好好地,过好一点的生活,然后让西爱也很好。
你平时是看不出来他的这些想法的,有的人话少,少到不能展现自己,就会没有存在感,刘伸伸就是这样的人。
第二天早上,最后一场追悼会,礼堂那边花圈一层一层的,车子在外面很多,单位那边同事,还有领导代表都过来了。
有人念一段很长很长的悼词,西爱捧着梅如生前的稿子,梅如患病期间,后期记忆力慢慢恢复,她记录下来很多科研数据还有内容。
西爱移交给单位,这些都是要封存起来的,等合适的时候解密,是能放到博物馆里面的那种历史资料。
张建国站在一边,就像是麻木了一样的,梅如活着的时候,他日日奔波不觉得辛苦,可是梅如走了,一下子他就觉得很累很累,像是过了几辈子一样的那么累。
前前后后的事儿,张平在跑,他便只守着梅如,应酬也少见。
追悼会结束的时候,西爱回头,最后再看一眼灵堂,觉得人这一辈子,其实也有些意思的。
有的人活着,没意思的很。
有的人活着,像是历劫一样的。
可是有的人活着,人家是真的活着,一辈子为自己活着,为梦想活着。
真值得。
她送着梅如走,入土为安,伸伸陪在一边,后面依次是张建国,张平,梅如没有娘家人,京张在旁边搀扶着王红叶。
街上热闹起来,丧事似乎是每日里都有的,人们害怕死亡,却又习以为常。
“站住”
西爱被人喝住,打头的戴着红袖章,十四五岁的样子,帽子戴的歪斜了一点,帽檐遮住了脸,看得出来高高抬着的下巴,还有那浑身耀武扬威的气势。
身后跟着几个红袖章,都是一般大的年纪,一样的年轻的面貌,一样没有完成的学业,跟当年高长明一样,吊儿郎当的混日子,今儿你当家,明儿我当家,轮流做主一样的。
这是来找茬儿的。
她心里便起来了无名火,“滚”
“怎么说话呢,你个资本主义的狗崽子。”帽子一下子掀起来,嘴巴恨不得扯到天上去。
西爱眯着眼睛看这个人,是他。
当初老秦家儿媳妇那事儿,有个打头的,被张平跟西爱损了一顿,救下来老秦家没满月的小孙子,瞧瞧,人家这家里威风了多少年了。
老子后来成了革命老将,儿子呢,这也成了革命小将了,可真威风,真气派。
这是不知道打哪儿听说了当年的事儿,特特的卡着梅如追悼会的日子来找茬儿呢,您说说,这气人不气人。
伸伸都急了,眼巴巴的上去讲道理,“怎么了这是,你们这是做什么”
气的不行,看着眼前这孩子,才多大啊,十七八岁的,都是街坊邻居的。
刘小兵哼哧一声,往前再走一步,振臂一呼,“黄梅如还有张建国,有海外关系,我们要反资产阶级学术权威。”
一个反资产阶级学术权威,这么大的帽子戴下来,可真的是不大不小啊。
这北大的校长,还有学校里面多少老师,都人均一顶这样的帽子,好像是搞学术研究的,做科研的,都得有这样的一个帽子,才能放心,自己也放心了。
一边喊着,身边人跟着喊,谁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谁知道这是什么道理啊
西爱就动手了,她气的浑身发抖,人一辈子这样子,就不能体体面面的走吗
出来这么一个苍蝇,伸伸就拉着她,“西爱,西爱,别动手,大家都看着呢,咱们得缓缓,缓缓,阿姨还没入土呢。”
最后这么一路了,不能就这么砸了啊。
你现在动手了,这逝者还尸骨未寒的,多让人难心啊。
话音刚落,谁知道后面就有个人上来了,对着那刘小兵就挥拳头了,刘小兵一个不妨碍,趔趄了一下。
“你胡说。”竟然是张建国,他人气喘吁吁的,竟然有这样的血腥,就连王红叶都吓了一跳。
他微微弓着腰,指着被打愣了的刘小兵,“梅如做的什么你根本不清楚,我们当初回国,是因为祖国建设需要,一切都是为了人民,你一个书都没念完的黄毛小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她。”
场面一下子就乱了。
后面张平京张就一下子靠上来了,就是怕动手吃亏的。
这边人多,刘小兵那边人少,自然示弱,他自己捏着鼻子笑了笑,今天就是来找晦气的。
“这事儿不算完了,咱们回头见,人民的蛀虫一定要揪出来。”
一群人,呼呼啦啦的就走了。
这么走了,西爱把骨灰盒放在伸伸手里,“拿好了知道吗”
然后自己大跨步,从后面几步追上去,自己恶狠狠的笑着,拿起来路边的石头,对着刘小兵的头就下去了。
刘小兵一下子倒地上去了,仰躺着,傻了一样的,就看着西爱脸上都带着一小串血珠子,细细碎碎的挂在白幕一样的脸上,像是新换的雪白的窗户纸上,映出来窗外新开的梅花。
她露出来牙,极为畅快的语气,“刘小兵,你知道我有病吗”
然后手再次举起来,她手里还拿着那石头呢。
“啊”
刘小兵已经疯了,吓死了。
伸伸手里捧着骨灰盒呢,你说他不能给扔了啊。
但是真的不能再来一下了。
他个子不高,大家也都没反应过来呢,就看他已经跑过去了,自己一下子跪扑在地上去了,然后骨灰盒放在膝盖上一只手扶着,一只手给垫在西爱石头底下去了。
西爱手下卸了力气,最后也终究是砸在了刘伸伸手掌去了,下面是刘小兵的狗脸蛋。
她一下子像是醒过来了一样的,看着伸伸的手,情绪忽然就散开了,不是那么浓郁的要掀开天灵感的那种气了。
刘小兵喘息着,一下子掀开西爱,自己爬着站起来,人快速的走了,“你个疯子。”
是的,疯子。
张西爱做事,总是这样突如其来,你看她的表情,是猜不到她后面会做出什么样事情来得。
她的情绪,控制的一直都是,很有问题。
“西爱,你没事吧,你不要生气。”
刘伸伸这么跟她说。
这就是他跟高长明的不同,高长明在的话,可能就跟西爱一起疯了,一起动手,刘小兵就完蛋了,他今天就撂在这里了。
再然后呢
两个人痛快之后,可能就处境很艰难。
长此以往下去,西爱脾气就会更坏。
因为放纵的厉害。
可是刘伸伸这里不一样,他这样做,然后跟她说,“西爱,别生气了。”
西爱就不太一样了感觉,她觉得自己能控制住自己情绪,能感受到肚子里面的气慢慢的散开。
作者有话要说 找一个陪你疯的人,其实没有那么完美。感谢在20200814 23:43:4220200815 20:4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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