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雪妈妈这个上海女人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 很高傲,下车站在门口,很有礼貌的敲门。
西爱打开门, 她一身的白色睡衣, 最近睡得比较多, “什么事”
“我是想你帮我劝劝雪儿,留在这边最好,要去那么远的地方,风沙又大, 她吃不了那么苦的。”
要去哪里
新疆。
去新疆军区。
高长明调动了, 高君做的第一件事情, 就是要把儿子弄走, 到哪里去呢, 去新疆军区, 条件多差劲啊, 风大雪大,去了之后要进中央, 很难。
高君本来打算要高长明到东北军区这边来,最后直接到中央去的。
军区之间也很复杂。
冯雪要跟着去,她妈妈这边就不是很愿意。
女孩子,她不赞成吃很多苦的, “女孩子呢, 就像是温室里面的花朵, 没有风吹日晒的时候好看,等到风吹日晒的时候, 就枯萎了, 只剩下干树枝了。”
手上的戒指一闪, 很精致,很闪亮,她就是在温室里面待了一辈子,命好。
高长明是不可能离婚的要想有好的发展,因为他一开始结婚的对象是东北军区的千金,所以无论他去那边好还是不好,冯雪的身份永远都不会变。
西爱听着,她很讨厌冯雪妈妈这样的人,厌恶的皱了下眉头,“你比冯雪还讨厌。”
冯雪妈妈目瞪口呆,“你说什么”
“我说,你没有您女儿可爱。”
满意吧
冯雪妈妈回家气的心口疼,躺在那里,不舒服,冯大哥回来了,阿姨就说了,“在房间里,不舒服。”
过去看一眼,冯雪妈妈就开口了,“我要她劝一劝雪儿,没别的意思。”
“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躺躺就好了。”
冯大哥就去找冯雪,“我不建议你去,那边很艰苦。”
“我自己选择,我想跟他一起去。”
“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他如果态度不是很好的,话,你可以回来。”
“我知道。”冯雪笑了笑,她去那边,跟这边肯定不一样了,这边就是自己家,去那边是人家的地方了。
高长明就不带着她,拉着行李,自己上车,给她行李就扔下来了。
火车本来就人挤人的,你说冯雪就气死了。
她特意跟他一起坐火车的。
“我乐意坐,你管我,你有病是不是”
“不要去了。”高长明点了根烟,他自己去了刚刚好,你说你一个女的跟着我去吃沙子啊。
“我去我的,跟你没关系,我就爱看那边景色,你管我啊,别自作多情了,西爱说了,那边葡萄干特别甜。”
“你俩都让让,挡着道儿了知道不”
西爱从后面过来。
伸伸拎着包呢,在后面带着,西爱就想赶紧上去了。
她自己就带一个包,小手包自己拎着的,行李什么的,是一点也不带。
“你们哪儿去啊”
冯雪眼巴巴的看着西爱,这大热天的,去哪里啊。
“承德,避暑去的,正好去那边玩玩儿。”
哦,承德,冯雪心里撇嘴一百八十度。
她也想去承德玩,重要的不是去哪里玩,而是出去玩。
她挨着高长明坐,不让上来还是上来了,“我们去承德玩两天吧。”
高长明头一下子扭开了,我还承德玩两天,你就做梦吧你。
最后西爱就去承德下车的,走的时候挥挥手,捧着冯雪的脸蛋,“你说你走了,我还怪舍不得的。”
当然舍不得了,她就没人说话,冯雪在话多也蛮好的,有个人说话总比没有好。
冯雪心里也略感动,“没事,可以打电话。”
看着人走了,冯雪就叹口气,看着高长明,“倒水喝。”
高长明不动。
冯雪就开始了,凑过去,“你不是男人是不是,这么大老远的,开水间哪里我也不知道,你不去给我倒水”
他还是不动,看着冯雪走了,很久之后哭着回来的,手给烫水泡了。
你看,你不给倒水,人家自己去挤着,最后烫坏手了吧
你的错。
冯雪就这么办事的,她在开水间,然后站在那里半天,自己最后一狠心,打开水龙头,自己手背放下面,一下子就烫起来一片小水泡。
狠心不狠心。
她在玩心眼,她现在可学会了,西爱那心眼也不少啊,她学的。
现在想清楚了,爱情哪里有那么纯粹的,有心计有套路的才真实。
她以前就是太傻了。
一路过去,高长明就全程去倒水去了,看着外面感觉就不一样了,冯雪在家里的时候,他可以不管,那就是她家里地盘,怎么也不会吃亏的。
但是你说出来了,看她这个德行,他觉得活该,真的活该,谁喊她来的,自找苦吃,他一点也不带心疼的。
但是倒水这个事情,他顺手就做了。
西爱那边一下火车,就觉得不对劲,这边离着北京很近,辐射明显很强。
街上的标语换了又换,这趟伸伸是来出差的,人家这边建设做得好,粮食产量高,来学习参观的,带着西爱一起来。
俩人外面吃饭蛮好的,结果到晚上的时候,西爱就不愿意了,这拿着介绍信住招待所本来就很麻烦,她冷着脸在那里站半天,耐心已经用完了。
等着进去一看,脸子就掉下来了,很脏。
“我不睡。”
“确实有点脏,这么晚了,住一晚上,明天我们就走了。”
明天换一家,单位那边就指定的是这一家招待所。
西爱心情就很低沉了,手插在口袋里,觉得这里面什么都是脏的,那枕头被套的,没意思。
“你睡吧,我坐在这里就行。”
坐一晚上她也不睡。
伸伸就觉得难办,“那我给衣服铺上,你睡行不行”
“你说呢”
西爱眼睛抬起来看了他一眼,她能在这里坐一晚上就不错了。
铺上衣服何苦弄脏衣服了呢,一想起来什么人住过了,她就恶心。
伸伸也累一天了,拿着行李,他没办法,确实脏,但是确实也没有别的地方去了,这附近就这么一家招待所。
他是睡还是不睡呢
就哄着西爱,“咱们能不能坚持一下,还有几个小时睡一会就好,我要不给你问服务员要新的去。”
西爱就冷笑,“她能给,刚才那白眼翻得恨不得当鱼眼珠子看。”
西爱就恨不得找她吵一架,这暴脾气。
伸伸就摆摆手,没事,他去要。
他不得罪人,是真能屈能伸。
外面有纠察队的,专门在招待所里面查的,偷听人家说什么,看是不是男女关系混乱的。
他笑了笑,点点头,出去找服务员去了,你说哪里有新的呢,都是脏的,也没有什么备用的。
“那附近有没有什么招待所了,我爱人呢,洁癖”
结果里面稀里哗啦就闹起来了,进去了一看,那门就开着呢,西爱在那里跟人吵架呢。
她一肚子火气,结果还有人打开门趴门缝看,一下子就骂了,“你妈没教你当人是不是门缝里趴着听墙角,老鼠洞里生的是不是”
一伙人就要打。
西爱就跑。
她知道自己打架打不过,然后就跑呗,往伸伸那里跑。
跟小时候就一样,挨打就跑。
能耐的很。
伸伸老远就张开手了,到跟前就扑在身上去了,转个圈圈,就到他后面去了。
“怎么了这是”
伸伸问人家,堵在前面了。
人家就想着一起给抓起来算了,“我们是纠察队的,你们有问题,我们要夜审。”
西爱在后面一个大白眼,翻得跟天一样的,“我还要夜审你们呢,你们见我年轻貌美,见色起心思了是不是”
啊呸。
伸伸就扭过头来,恨不得堵住她嘴巴算了,多大的人了,还说话没个把门的。
“不好意思啊,我爱人说话不太好听,她呢,做研究的科学家,所以这方面比较注意。”
其实就是脾气坏,一下子不高兴了,就甩脸色。
谁信啊
纠察队的也不信,伸伸就拿出来介绍信,这介绍信他去给开的,西爱呢没单位,伸伸去找大姐夫给开了一个介绍信,恨不得介绍的满门忠烈。
人家一看,争气弹,她妈了不起。
态度就变了。
“都是革命干将,误会。”
等着人走了,西爱心情就好了,她闹腾完了心情就好了,不郁闷,一下子就忘了,情绪来的快,走的也快。
“唉,这没成想,这么多年了,我还托着我妈的福气了,祖宗庇佑。”
她不轻不淡1感慨这么一句,伸伸给恨的啊,手就拧在她脸上了,下手重重的,“你说说你,是不是天天找茬,娇气任性。”
西爱就给他扯着面皮,没碰上就开始喊疼,“疼,疼。”
“我没用劲儿。”
“我哪里能跟你比,你多糙啊。”
“哟,是,就你娇贵,就你能。”
抖擞开被子,拉着西爱就躺下来了,不睡也得睡,不然去哪里呢
西爱就很嫌弃了,“我不睡不睡,你非得给我睡这里,脏死了,我跟你在一起,天天受委屈。”
“是了,就你委屈,那行李我拿一天了,你又不拿,这样还委屈,好吃的不给你吃啊”
没良心。
西爱逼着眼睛,听不见。
哼哧一声,“我是女孩子。”
女孩子,不拿行李。
女孩子,吃好吃的。
女孩子,还能无理取闹呢。
一会儿听伸伸睡了,自己翻个身,脏吗
确实脏。
能躺着吗
一开始不能,她觉得这是底线了,她张西爱,就是打死了,也不能躺着在这里睡觉。
但是后来怎么就能躺上去了呢
嫌弃吗
还是很嫌弃。
大概,她想,就是从她可以肆无忌惮跟人吵架的时候开始,因为她知道外面有刘伸伸。
她看到他的时候,可以跳起来扑过去,因为知道他会张开手。
可以肆无忌惮的翻白眼,因为知道他可以解决,最起码不会扔下她一个人。
即使做错了,为什么敢死不认错呢
因为知道,他拿着她没办法。
一切,就是这样的。
她很精神,睡不着,觉得会把头发弄脏,就拉着刘伸伸的手,垫在了自己脑袋下。
伸伸睡得死,还是给她拉过去了。
胳膊微微动了一下,顺手摸了一下她,看看人是不是还在。
“刘伸伸”
西爱小声喊。
没有人回答。
她自己撇嘴,就你会睡觉吗
我也会。
而且我睡得时间比你还长,我要比你还要晚醒过来。
伸伸半夜的时候会摸一摸,摸一摸人是不是在,是不是盖被子了,是不是离自己很远。
人为什么找伴侣。
这是个很神秘的话题。
西爱觉得,可能是因为人生太漫长了吗
因为太漫长,所以要找个伴侣,度过这漫长而寒冷的一生,要一种色彩的世界变得全部色彩都拥有。
一开始,她以为只要找一个颜料齐全的男朋友就可以了,比如说高长明。
但是后来发现,事情不对。
也许你一开始找的另外一半,也是跟你一样,只有一种颜色,但是慢慢地,你是红色,他是绿色,就能交织出来,不一样的颜色,最后也成了彩虹。
而不是,一开始,他就是彩虹的样子。
梦里面全是甜的。
她这时候,觉得很暖,很轻,整个身体都很轻,脑袋也是空空的。
西爱其实很多时候,是个坏孩子,一开始就坏,看什么也都坏。
可是后来,有人摸着她的头,那么轻,那么暖,她抬眼看的时候,就会变。
她想,这大概就是幸福,所有人口中说的幸福。
跟亲情不一样的,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幸福。
“刘伸伸,你有什么愿望吗”
伸伸早上起来洗漱呢,就看她趴在床上不起来,在那里赖床呢,“我没有什么愿望吧。”
他这人没什么愿望。
“不可能,你对未来没有打算吗没有想要的东西吗想吃的想玩的,想得到满足的。”
“嗯,那有。”
“什么”
“有一个。”
“你说。”
“你对我好点就行。”说完伸伸自己就笑了。
西爱也笑了,“我对你不好吗”
“不是很好吧,还能更好。”得鼓励鼓励是不是。
西爱就切一声,更不起床了,她觉得自己得需要哄哄。
俩人出去一趟,可美了。
西爱有个好处,她出来,就是你不单独带着她玩,她也愿意,她不要求你这些。
吃什么玩什么的,她自己掏钱,伸伸那边就是没钱,他那点工资,养活自己然后剩下的钱,当积蓄急用的。
俩人倒是很和谐。
伸伸是抱着一袋子天津卫的花回去的。
“看见麻花我就想起来那莫云云,一想起来那莫云云吧,我就想吃几口,其实我不爱吃甜的,你也知道的。”
西爱一边咯吱咯吱的吃着,一边跟虎子说,看着外面雨下的啊,跟瀑布一样的。
“姐,你吃的下去,这雨多大啊,不行要涝死了。”
那玉米地里,就全是水。
这庄稼这样下去不行啊,地里根系都烂了,就是矮将军,也经不住这风呼呼的跟把人吹起来一样的,今年天气就不对劲。
得去地里面排水。
西爱拉着虎子,“你去了没用,雨还要下好几天呢。”
虎子就瞪眼,“你怎么知道的天气预报啊”
“感觉”
西爱就觉得这雨下很久,不是一般的雨,所以你排水没有用。
“那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淹死了。”虎子说完,自己穿着雨衣就跑出去了。
你说这是西爱的心血吧,但是她确实这时候觉得没戏了,淹死了。
天灾人祸的。
可是虎子不行,他不能看着啊,他这是为了西爱,你一年一次实验的,你心里没数啊,就这么没了,你还得等下一年,他是恨不得自己钻地里面去,当个大海吸水算了。
西爱觉得这老天爷,就年年不让人好过,麻花自己团吧团吧,塞嘴巴里面去,她嘴上说没戏,难道心里真能放下了。
腮帮子给麻花撑的鼓起来,一连吃了三四根,自己穿上雨衣,也出去了,她得多吃饭,吃饱了才行。
地里的水啊,跟小河一样的,她拿着铁锹就给地头上挖开,低的地方挖开,好让水都出去。
那地里都是泥巴,滑的很。
穿着鞋子白搭,一脚下去不敢在地里面踩着,因为你现在踩了,等水下去了,地就硬了,毁了。
得从边上踩着,踩着地隆,那一脚下去,半个脚都找不到了。
得用吃奶的力气,还不能踩多了。
脸上也全是水,她那帽子戴不住,风大。
了,然后就闪了一下子,自己晃了好几下,玉米也没抓住,自己最后一屁股地上去了,那身上就没法看了。
自己坐在那里,就骂贼老天。
愣是在雨里俩小时,你说她那身子骨,浑身冰凉的。
全部都打开地隆了,她才爬出来。
那地都是她家的,太多了,还有一块儿是那当初人家不卖的,那一家子也在那里排水呢。
西爱坐在地上就对虎子撂狠话了,“虎子,你等着看,我早晚有一天,要这玉米,风吹雨打,旱涝灾害的,要它安稳如山。”
一边说,一边那巴掌恨恨的拍着地,地上都是水,泥巴混的。
以前当服务员那姑娘,也才从地里出来,就她们家的地,当初不租给西爱,听见了。
撇嘴,就你,还选种呢
我看你长得跟个种子一样。
她爷爷,她爸,那多少年的老把式了,还不如你个丫头片子啊
出去就跟村子里人说了,“那玉米,跟我们家的一样,都倒在地里去了,还是得排水,不然一样淹死了,没得救。”
什么科学家研究,全是骗人的。
觉得自己看透了西爱真面孔了,就是虚荣。
觉得搞科研有面子,这年头谁都想当科学家,但是装的真像是那么一回事的,跟张西爱一样真的包地的,少见了。
给自己装门面呢。
遇见伸伸去村里小卖部买火柴,人家就笑了,“你们那玉米怎么样了”
“今年能不能丰收啊”
伸伸卖火柴就笑了笑,“应该能。”
“买一盒啊,雨天柴火潮湿,点不着费火柴。”
伸伸就拿一盒,“嗯,说得对。”
西爱呢,身体又不是很好,老咳嗽,他听人说了,豆油炒鸡蛋行。
家里没有大豆油,他找人买一点。
“一两。”
就买那么一点,过日子仔细呢。
先看看有没有效果。
西爱看那一两豆油啊,在碗里,恨不得现在闭眼算了。
“你多买点能死啊”
“不是,先试试看,你不一定吃得惯这个味道,豆油跟花生油不一样的,要是有用,再去买,不然也浪费了。”
坐在那里炒呢,端着碗倒进去,然后放两个鸡蛋。
全是油啊。
早上起来不喝水吃一次,晚上睡觉前吃一次。
他就先试试。
不然西爱那咳嗽,吃药不管用,就跟有个病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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