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爱看着觉得挺好的, 人家那音乐做的跟咱们的不太一样,最后还有一个单人的演唱,唱的也怪好听的,挺新鲜的。
“我在大姐那边多年, 那部队大院儿里面的, 全都是军歌了, 一唱起来就是地动山摇的, 听着倒是怪好的,可是跟人家这样的比起来,就觉得人家这种更艺术一点儿。”
就好像是你听人家的, 一百个人听出来一百个感觉, 感觉这音乐就跟自己说自己的一样, 你是什么,你就理解成什么, 你跟自己的生活命运结合起来了。
咱们国家自己的文艺乐团也有, 是想着要你积极向上有干劲儿的,人家这乐团, 是想着要你思考自己人生享受人生的, 就这么回事儿。
西爱笑了笑,她也不评价, 就跟伸伸一样, 评价一句,“怪好听的。”
“嗯, 不错, 下次还来。”
俩人一起走出去, 西爱那小礼裙闪闪的, 一点看不出怀孕来的, 因为腰身上面一点掐的很好,下面是蓬蓬裙,撑起来的看不到。
她自己也觉得呢,做人不能太虚荣了,打扮漂亮是好事,她乐意,但是呢,受到刘某人的影响,她觉得自己裙摆打个结也很好看。
她看着自己那打结的地方,伸伸就懂了,弯着腰给她解开,解开了,还用手给抖擞抖擞,自己拍打拍打,有褶子了竟然。
他就想给掸开了,那个仔细劲儿,“你这什么料子的,是不是纯棉的,也不像啊,怎么就有褶子了呢。”
“没事,回家用热水瓶子滚一下就好了。”
西爱不care,她无所谓啊,但是看伸伸那仔细劲儿就有点暖心,就想着这也就是自己丈夫了,在这里弯着腰给你整理衣服,人家不然谁这么仔细啊。
“刘伸伸,我觉得我穿着有褶子一样好看,褶皱不影响我的仙气。”所以你不用弄了。
伸伸就直起来腰,牵着她手,一下子就笑了,“哟,这么自信啊”
“嗯,就这么自信,我二十岁这样,三十岁这样,七八十岁依然是这样,我很漂亮。”
说这样的话,就跟说地球上有山川河流一般的自然,很淡定,很充实,一点也不带心虚。
伸伸就不弄了,自己笑了,能的你,但是就喜欢她这样的,从认识的时候就很自信,一直很自信,但是确实就漂亮。
西爱就说了,女孩子你不说自己漂亮,难道要等着别人夸你漂亮吗
你就得自己说自己很漂亮,很自信,很淡定,不用心虚自黑,你可以傲慢一点儿,你也许笑起来很好看,也许安静的时候气质很好,无论是那一点,只要有一点,你就可以无穷无尽的自我欣赏。
生活里最美丽的风景,不是别的人别的事,是你自己啊。
路灯底下,在光源的尽头处,俩人骑着自行车来的,西爱坐在后面,夜风微冷。
有一辆小汽车飞驰而过。
伸伸给她后车座的垫子铺好,西爱自己坐上去,然后很自觉地给裙摆掖起来,“好了,走吧。”
伸伸踩着自行车走了,“西爱,你扶着我腰,不要乱动,掉下去了。”
“我知道。”
后面大概演出结束,有一群女孩们熙熙攘攘的从侧门出来,然后上车,嘻嘻哈哈的。
西爱回头微微一看,哟,坐小汽车,她没有。
不过自行车要是好的。
“出发吧,我希望我十分钟到家。”
“那行,我稍微快点,但是不能太快,你怀孕了,我得保证安全啊。”
“嗯。”
从后面,人影一点点的重合在一起。
冯雪坐在车里看了很久,还是没有上去打招呼。
月色明朗清然,五月的风夹杂着槐花的香味,甜兮兮的萦绕在巷子里,从外院墙外一直荡涤,主路的路灯昏然,路面虽然坑洼不平却不妨碍走夜路的人向往宽敞的大路,西爱眯着眼睛树梢,被月光漂白一样的剔透。
“刘伸伸,我想一直坐在后面。”
她有点感性。
“为什么”
知道她每当这样子的时候,一定会说出来惊喜,语音略带着雀跃与期待。
西爱咧嘴笑,“因为我可以从后面抱着你的腰。”
伸伸脚踩着车轮,车链子搅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来,沉闷里面夹杂着梦的清脆,一切都是最幸福的声音。
风呼呼的从脖颈绕过,然后从耳后吻别,一直向后而去,伸伸笑的牙白白的,他觉得很幸福。
“那我也喜欢你啊。”
黑夜送来极为温柔的一句,淡黄色已经盛开的槐花轻轻从树梢坠落。
花开的声音,也次第开始。
我也喜欢你啊。
所以你没有白白抱着我的腰。
西爱在后面鬼笑,趴在他后背上,你说其实坐汽车也蛮舒服,但是骑自行车也一样舒服。
她不在乎。
因为她不靠着别人,她有钱能自己买车,那就自己买,她没钱,也不去怪伸伸没钱买。
万事万物,她总觉得,自己有资格了,才要求别人去做,可是她既然都有资格了,那干嘛不自己去做呢
“西爱,你是不是喜欢人家那车啊”
“嗯,喜欢。”
西爱回家坐在床边喝水,“风吹不到雨淋不到,速度又快,很舒服。”
“以后有钱给你买。”
“行。”
西爱往后看人家车,那眼神,伸伸也不是没看到,但是没有钱,以后有钱了再买。
他也觉得对不住西爱。
西爱自己摊开手,说话很认真,“刘伸伸,我自己都舍不得买的东西,我不会喊你买的,我自己有钱能买的时候,也不要你买了,因为我自己有了,我就能带着你飞了。”
“嗯,那就等着你有钱了带着我飞,我也开开那车。”
俩人嘿嘿的笑。
穷酸吗
不穷酸。
确实买不起,这笔开支很大,西爱没有预算,她花的都是小钱,大钱她得留着攒着有用的,不能动。
她要建个试验田,很大很大,要给人开工资,预算开销一算就是三年起步的,这得多少钱啊
但是她已经心里打算很久很久了,她要做一项很大很大的实验,无论是时间跨度还是对照规模,都特别的耗费金钱跟时间精力,而且有可能三年不成功,那就继续下一个三年,一个实验的阶段起步,就是三年啊。
这得多少钱啊,从一开始就是烧钱的。
所以她没那个钱去买车。
她没有经济实力,也不会要求别人去做这个事情。
她有的时候,也不需要伸伸去买了,她去买,带着他坐车是一样的。
人家俩人心态就特别好。
一个该矫情做作的也不做作,坐自行车觉得一样开心。
一个该省钱的也不省钱了,有钱了想给老婆买个车,不叫她看着人家羡慕。
伸伸第二天去单位,路过会议室的时候呢,就看见门半开着,里面有人烧水,“一会开会呢”
“嗯,来人了,说是乐团交流的,到咱们这里来开会看看,想着再给安排一场交流会,咱们也学习学习去。”
伸伸点点头,他也没吭声自己昨晚上去看了,想着怪好的,这一群人有外国人有中国人,大家很少这么友好的交流,都多少年不来往了,挺好的。
继续爬楼去办公室。
结果到了领导就喊话了,“你拿着笔记本到后面听去,你英语好,到时候做好记录,然后回头给写稿子发布。”
就是会议记录的,做旁边后面写笔记的,然后会后还得给写材料,上稿子,做宣传用的。
伸伸也熟悉,想着刚好,看看人家说什么,机关会议里面,很少有这么活泼的会议,一般都是比较沉闷的党政会议。
自己拿着本子钢笔就去了。
结果去了,人已经到齐了,很安静,外国人一排,长桌对面是咱们自己人,他刚要坐下来,就看见对面是冯雪了,要起来,但是怕打扰了,只能抬了抬手笑了笑。
冯雪表情很刻板,点点头,人没动。
会议就开始了。
冯雪心情本身就不是很好。
她跳舞很多年了,真的,跳的是真的很好,身架子好,打小就是有底子的,比舞团里面很多人都好。
包括现在也是,可是以前部队里面跳舞,要求不是很高,或者说整个国家的风向就是这样的,特色很明显,就是打着板儿的跳就是了,跟人家国外的不一样,人家这边交响乐团还带着舞团来的。
风格迥异。
而且昨晚上很卖座,大家都捧场,喜欢看。
冯雪这人呢,就觉得一些东西不能丢了,你跟人家学是好事情,但是你不能把所有东西都不要了,一心一意跟着人家走了。
她也是好容易争取到这种交流机会的,说是南边那些地方啊,听得收音机都是不一样的音乐,年轻人也开始跳舞了,跳的是国外过来的那种舞。
伸伸呢,他就是做笔记的,很难有自己的想法,他也不会有机会开口,这个事情风向是怎么样的,他就按照领导的风向来写稿子。
散会了之后,他稿件得马上整理出来,宣传得跟上,跟冯雪招呼一声,“什么时候来北京的”
“跟着舞团一起来交流的,明天就走了。”
“那你看看,要是有时间的话,我们招待一下你。”
伸伸干巴巴的说着,他这人很有礼节,就是以前认识的人见到了,该请人吃饭还是请人吃饭。
冯雪没拒绝,还是微微皱着眉头,强颜欢笑一样的,“我时间紧张,跟大家一起的,等我看看再联系你吧。”
“行,我家里电话给你,西爱一般都在家,你喊她就是了。”
俩人匆匆就分开了。
他写材料呢,周围手边就都是报纸刊物之类的,写起来不是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你得用最精彩的语言,最有感染力的东西去打动人,叫人看了这文章之后,觉得你们这事情确实干的漂亮。
伸伸呢,写材料是可以,在东北就是写材料的,但是还是当初国中那句话,写东西很务实很本分,但是少了一点灵气,就是那一点灵气呢,来打动人的。
所以伸伸写东西,领导也不是很满意,得来回改一下,他这人就是这样,写的东西太踏实了,缺少那么一点动人的情怀。
实打实的东西,有时候不是那么的吸引人的注意,活色生香的加工一下,反而是喜闻乐见的。
下班了,伸伸也没接到西爱电话,想着大概冯雪没给西爱打电话,这俩女的呢,他也看出来了,塑料的。
风一吹哗啦哗啦的那种。
他收收尾也打算走了,办公室主任呢,走看他一眼,“下班了,明天再弄吧。”
“行,我马上走。”
电话响了,他接起来。
“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城隍庙的火烧吃吧。”
“奥,行,是那种啊”
“里面有肉粒的那种,正方形一个个的肉粒,外面酥酥脆脆的那种,我要吃俩。”
“行,家里还有人吃吗”
“没有,就我一个人想吃。”
伸伸挂了电话,心想怎么就你喜欢吃呢,肯定是自己想到了就吃,也没问别人。
买了五个带回去了。
西爱一天呢,想吃的没有十八样儿,也有七八种了,吃那火烧真吃了俩人家,桌子上你就看摆的呢。
明菊看一眼,你说谁没怀孕呢,这吃的,真的是想要吃什么就吃什么,想要天上的龙肉呢,也有人去摘下来吃,她现在深入接触一下西爱,发现她那以前讨人厌的高冷模样,已经很淡了。
跟宁宇森说了,“你说说,你当初要是真跟她在一起了,不是我说,就这样的,你吃得消一天天的不给你折腾死,脾气一会一个样子,就做作死了。”
然后自己模仿下她晚上吃饭那表情,“哎呀,这肉饼太好吃了,配糖蒜吃和刚刚好,小米粥也好喝,当然如果有一个凉拌白菜心就更好了。”
那意思是虽然晚饭我吃的很好,但是呢,委婉建议一下,有个凉拌菜也好吃。
这得吃多少样呢。
“嗯,你别管她,她小时候就这样,人娇气的,大家伙都惯着她,脾气就这样子,再说了,我这不是跟你结婚呢。”
“是啊,跟我结婚的,你多大福气啊,你就知足吧,摊上个那样的,你就哭吧。”
“那伸伸也没见着哭,人家俩人和和气气的。”
明菊一想也是,自己拿着钱数着。
她妈你说前两天呢,腰扭着了,不能动,躺好几天了,打电话过去才知道的。
“你们单位这次分房子呢,我想啊,咱们就要个大房子住,现在紧一紧呢,等着过两年就缓过来了,吃两年苦,以后就享福了,有大房子住。”
宁宇森说实话,也没吃过多少苦,他很顺一辈子,上班就拿工资,够吃够喝的,不行家里给撑着呢,人呢,就不愿意去吃这个苦了。
“买个小的吧,我们刚有点钱了,前几年累成那样子,以后呢,买个小的够住,我们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买个大房子,钱不够啊,还得紧吧过,这日子就没意思了。
明菊呢,是想给她妈接来,但是她肯定不是这么说的啊,说的话有点欺负人了,合计着送走了你爸,还得为了你妈是不是
但是买个小的,住不开,家里儿子也大了,怎么也得俩卧室的。
她自己呢,就想着来钱。
家里呢,西爱在家里,就更是一毛不拔了,没有人跟她计较那个钱。
早上起来,现在五点钟就走了,吃两口饭,就是昨晚上剩的那些,自己去工地上干活去了。
去做什么呢,就是给人当泥瓦匠的。
现在哪哪儿都是建房子的,你说当个好的泥瓦匠,工资给的高,但是累啊。
人家男的能干的活儿,女的自己一个人干,也当男人用,明菊是没法子,没有别的来钱的地方了,就在工地上人家给现钱的,而且钱多。
她也不好喊宁宇森来干,就自己干,回家也不说自己干,就说是帮人家做点事,打打下手的,给钱多,不累。
明菊这女的是真没看错当初,人家是真过日子的一把好手,很能干,很贤惠,也很坚韧。
很传统的女性,能过的一把好日子,宁宇森跟她过日子,就是平平淡淡的俩人一个劲奔着所有人的那种样子去的。
西爱是怎么看到的呢,她听人说的,没别人,就是小秦。
小秦这半大的孩子,也没去上学去,家里穷的就剩下个爷爷,前几天张平还看着他跟着人去挖野菜吃呢。
王红叶见不得几十年的老邻居这样子受罪,经常让西爱送东西去呢,“赶紧的,我这槐花窝窝头刚做好的,你啊,拿几个,给前面老秦头送去,最近也不见小秦人影子,就看老爷子一个人坐门口,怪可怜的。”
槐花开的时候,找那没盛开的枝儿给撸下来,焯水了以后,跟玉米面儿豆面儿搅和在一起,加点儿盐,团成窝头,上锅蒸了。
那味道,真的是绝了。
有喜欢的捣了蒜来吃,里面加点儿醋,蘸着窝头吃,再来一海碗的玉米面儿粥,吸溜吸溜的,这交夏之际来这么一顿,胃里面比什么都服帖,真落胃啊。
热气腾腾的,西爱像模像样的扶着肚子,端着碗就去了,结果看小秦在呢,自己蹬着个板儿车,忙不迭的接过来,“哟,这大妈做的吧,今儿中午有口福了。”
麻溜的拿进屋子里面去,小秦是个无业游民,他家里现如今回来,这院子也不是自己家里的了,给分了个小屋子,爷孙俩住着,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了。
西爱看着那板儿车,“你这是捡破烂呢”
“还别说,我现在啊,就是拾破烂的了,您别小瞧了这一行当。”
空着碗出来,递给西爱。
西爱嗤笑一声,“小瞧人了是不是,这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比你门儿清,走偏门不起眼儿,却从不少出人才。”
老秦头是一心一意要恢复荣光,要开个小酒馆儿,甭管大小的,但是小秦呢,捡破烂去了,老秦头坐在屋子里面骂,受磋磨多了,腿脚不好动了都,“丢你祖宗的脸,败不败你祖宗的德行,都给你散没了,大小伙子的,捡破烂去你,合着你唱着数来宝,要饭去得了,您哪。”
一口儿的京片子,小秦苦笑着送西爱到门口,“您看看,这都什么年头了,我爷爷啊,给人改造了这些年,没个成效,还是那老一套的。”
“嗯,吃饭去吧,别凉了,那可着热乎劲儿好吃呢。”
西爱不听这些,她只关心饭别白瞎了味道,趁热吃。
小秦也知道这老张家的老姑娘不爱操心,什么事儿都不啰嗦,就仔细着这件事能不能说。
脸上略带犹豫。
西爱多精明啊,“有话就说,既然给我出来了,别墨迹了。”
“您别怪我多嘴,我干这个的,到处跑,上午在工地上,看见嫂子了,在那里给人上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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