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这里那里有什么吃的呢, 生水都不敢喝。

    “西爱,你不能吃这个,太冷了。”

    伸伸挖开一瓶水果罐头, 然后给她一口吃,“捂着在嘴里面,热了再咽下去。”

    罐头冰冰凉凉的, 大概是梨子的, 很甜。

    伸伸拿着罐头在火堆里面烤着, 这个是军需品,必须得用火烤着, 里面的油脂化了才能吃,不然战士吃了会拉肚子。

    “打完仗了吗”

    西爱小声问。

    “还没有。”

    “什么时候打完”

    “天黑前。”

    “我们能赢吗”

    伸伸给罐头翻面儿, 拿着毯子给西爱盖起来,“你盖好了,别冻着了,还冷吗”

    能赢吗

    应该能行。

    不行也得行。

    可是耳朵边,都是哀嚎声音, 都是护士医生急救的声音。

    西爱自己趴在那里, 然后把箱子垫在脑袋下面,“你去忙, 帮帮他们吧。”

    “你呢”

    “我能在这里躺着, 我觉得特别舒服。”

    所以, 我希望你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 去做能做的事情。

    她能躺在后方的土地上, 那种感觉不一样的。

    当她生死难料的时候, 她前面没有人挡着的时候, 她担惊受怕, 每走一步都玩儿命。

    可是现在,她躺在后方,她前面是火线,她在自己人的地盘上,她前面很多很多人在那里玩命。

    西爱就想,其实和平一直都是玩命的。

    你以为的和平,是你自己的和平,你的和平的前面,一定有一群人在那里玩命,在那里流血流泪。

    总是要流血的,不是你就是他,不过有的人勇敢,有的人坚强,自己挺身而出,站在了软弱的人的身前。

    这种感觉,这种感悟,很不一样。

    她没有直面过战争,但是她现在在这一片硝烟弥散的土地上,她在后方相对和平的一个角落里躺着,她才知道,原来前面有人在牺牲在流血。

    旁边有伤员躺着,肠子都出来了,自己捧着,看西爱漆黑分明的眼睛看过来,“你不害怕。”

    西爱拉开罐头,没有筷子,她自己随手折下来两根树枝子,自己用手特别干脆利索的撸一把,把表面的树皮撕掉,“吃吧。”

    递给他。

    那人接过来,“酸菜肉的,你怎么不吃。”

    “我不喜欢吃。”

    其实很饿,其实很香,她不吃油脂,不吃肥肉,但是她饿了很多天,她也需要高热量的事物。

    但是她没动,刘伸伸烤热了,油脂都化掉了,冒出来香味,西爱面无表情的掰着压缩饼干,真的很难吃,很硬,咬不动的那种。

    她用小刀自己刮下来粉末,然后泡一碗热水,仰着脖子干了。

    那人吃了罐头,救援兵抬着他往里面走,这是排上号了,去做手术去了。

    罐头瓶子还在地上,已经空了,西爱捡起来,找水,然后洗干净。

    洗不干净,都是油。

    她就用土,然后冲洗好,在那里煮水,一小罐儿。

    去捡柴火。

    护士实在是忙不开,院子里就有人架起来锅,要煮饭了。

    她看很多方便面,等着下锅里面,一个人忙的一直搅拌。

    西爱自己过去,抱着柴火放下,蹲在那里烧火。

    她没有烧过锅,真的。

    王红叶在家,一点儿这样的事情没喊她干过,她就是忙死累死,没让西爱沾过厨房一指头的事情儿。

    锅开了,一滚,还没煮开了,就拿着桶往里面装。

    “还没熟。”

    “等到前面去,就烂了。”

    前线的人得吃饭啊,不能饿着肚子啊,这么冷的天。

    一人手里拿着两个桶,提溜着就走了。

    砰的一声,又是一阵进攻。

    西爱看着锅,她觉得自己应该继续烧水,烧一大锅的水。

    有口热水喝也是好的。

    哪里有那么多干净呢,她洗了一下锅,倒水,然后上面还飘着油花呢。

    摁着头就去烧,然后去捡柴火,一趟一趟儿的。

    烧好了,她就提着桶进屋子里面去,挨个分一碗热水喝。

    然后再烧。

    “还在烧锅呢”

    从前线回来的只有一个人,提着四个桶,雪白的,大概是锡。

    “嗯,要做饭吗我可以帮忙。”

    “行,那你烧锅,把罐头打开了,做酸菜汤喝。”

    西爱就低着头烧锅,灶台很简陋,就在角落里面,边上堆着石头,只有一口锅,又是烧水,又是做饭。

    她一罐一罐的打开罐头,很难拉开,她用尽了力气,手给划破了,也没吭声。

    然后把里面的酸菜猪肉倒在盆里,火光映在她脸上。

    她头发是来之前新做过的,要面子爱美,出国也讲排场不丢人。

    现在跟鸡窝一样的,一侧垂下来,打在眼睛上,她用袖子蹭上去,自己微微仰着脸,好教头发到后面去,然后就看见那桶,边上一点接近桶底的地方,有血点子。

    细细点点的。

    她顿了下,垂着头,问,“另一个人呢”

    “支援去了。”

    “你们是炊事兵吗”

    “不是。”

    “奥。”

    西爱站起来,把酸菜肉全部倒进去。

    味道一下子就挥发出来了。

    很香很浓。

    “我去捡柴火。”

    她抱不动大的树枝,所以只能捡小的,伸伸回来的时候,找了一圈没看见西爱,最后从后面看着西爱抱着一棵树,一颗不是很小的树,抱在怀里,托着往前走。

    身上脏兮兮的,脸色也有灰色,大概是锅灰。

    “干什么去了”

    “捡柴火去了。”

    西爱马上给扔下来,那么沉的树干在地上砸的掷地有声。

    然后伸出来自己的手,满委屈的,“你看,我去捡柴火,手都破了,很疼,我抱不动,我快压死了。”

    跟伸伸说,“你来。”

    伸伸就抱起来,给抱到锅台旁边。

    西爱就坐在一边的石头上,“你烧锅吧。”

    伸伸就蹲在那里烧锅,一边看着她摊开手,在那里叽里呱啦的说自己一下午多辛苦,多能干。

    师傅给分饭去了,回来就听西爱在那里小鼻子小眼睛的叽里呱啦,绘声绘色的比划呢,“我起来了,我觉得我不能躺着,我身边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我得做点什么呗,然后我就很清晰的给自己定位了。”

    伸伸一下子就扯着嘴笑了,把木头往里面塞了下,好让火舌舔到,对,她定位很准确,就是烧锅。

    因为别的她确实不行,就烧锅轻松还显得人不闲着。

    “我走很远去捡柴火,小的不禁烧,大的我又抱不动,我还要烧水,我太能干了。”

    感叹一句,心满意足,自己觉得自己挺来劲,挺伟大的。

    “对,你能干。”

    伸伸是很认真的说的这句话的,给西爱拿着手帕子擦手。

    “有点脏。”

    那手帕有点脏,挺埋汰的。

    伸伸就起来,去洗洗去了,“洗干净了,就是这样,其实挺干净的。”

    就是洗不出来了,西爱就侧侧脸,意思是脸上也擦擦吧。

    伸伸就顺手给她擦了。

    其实一般男的做不到这样,“你看你娇气的。”

    “我干活了。”

    “嗯,对你干活了。”

    “我能干吧。”

    “能干。”

    然后锅铲刮着锅刺啦一声。

    伸伸一看原来人回来了,不是很好意思,跟人说话,“分完回来了。”

    “嗯,你们赶紧吃。”

    “没事,我自己来。”

    人看了一眼,自己也盛了一饭盒,不怕烫一样的,稀里哗啦的喝,做饭的,哪里能让战士饿着,自己吃呢,没有这样的道理,什么时候大家伙儿都吃上饭了,剩下的他才吃。

    涮锅水也不是没喝过。

    觉得伸伸这人真有意思,新来的记者嘛,大老远的来,说是找老婆的,没想到真找到了,也不好意思多问。

    就是两个事情,他自己端着到一边喝去,跟那下午肠子掉出来的蹲在一起,现在给缝起来了,问题不大,“就两个事情,一个是那刘记者还没看出来,疼老婆,闷不吭声的,人家怎么着那么漂亮老婆呢。”

    “人家怪好的,下午还给我开罐头吃了,自己没吃给我吃的。”

    “那是她不吃五花肉,我都瞧见了,那刘记者就光要的酸菜,肉一点没给那女的,我还问了,这什么人,不吃肉。”

    弄半天是自己不吃肉,地上的那个还怪感激的,觉得西爱让给自己吃的,瞅了那边一眼,看着伸伸在那里掰扯压缩饼干给她泡呢。

    掰不动呗。

    蹲着的继续吸溜,“这二一个呢,这女的给我烧半下午锅,也是不声不响的,我当是内向呢,没想到话忒多,看见人来了,一伸手,哎呦,我手疼。”

    咋那么会什么呢

    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儿来。

    就合着在人家面前少一下午锅,任劳任怨,铁打的一样,到自己丈夫面前,就浑身疼了,真有意思。

    怪事。

    他反正看不明白。

    西爱看着那压缩饼干,是真饿,那五花肉她不吃,但是真香啊。

    看着伸伸吃肉,她不肯说,就看着伸伸。

    伸伸一口塞自己嘴巴里面了。

    西爱就歪着头问,“好吃吗”

    “还行。”

    吃军备粮哪里有好吃的呢,不就是那样呗。

    西爱就心里冷笑一声,面上继续笑,“我是问你,肉好吃吗”

    “给你个尝尝。”

    “我不吃肥肉。”

    伸伸就懂了,自己夹了一块,“这个瘦,你吃瘦的,肥的给我吧。”

    西爱就吃了这一块。

    那也不能全吃了瘦的,肥的都给他啊,他也不是很能吃肥肉的人。

    自己咬着肉,真香啊。

    “你看,真漂亮。”

    天边一点点晚霞的余光,像是幕布一样被慢慢的拉开,被黑色所取代。

    剩下来一点点橘红色浅蓝色紫黑色的边角,大概是画作完成后随意搁置的废料,无意间就晕染了衣服。

    伸伸也仰着脖子看,确实挺漂亮。

    他心情好。

    就这样仰着脖子看,那旁边地上蹲着的拿着饭盒的,还有躺着的,也顺着仰着脖子看。

    然后就听见前面一阵欢呼声。

    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

    这个高地,我们彻底拿下来了,越南人给打没了,打跑了。

    在越军援军到之前,给他灭了。

    而明天,我们的大军就会迅速在此地汇集,我们的坦克军也到了,这就是必胜之师,胜利之师。

    “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云南省军区独立师还有广西军区高炮师、铁道兵、昆明军区第7工程兵团,完成上级任务,于18点零7分占据越军高地,升旗。”

    一杆鲜艳的国旗,插在竹竿上。

    西爱跟伸伸站起来,看着那个红旗。

    “你去给他们拍照吧。”

    “对,应该拍。”

    伸伸抱着相机就去了,他特别高兴,特别特别的高兴,人跑起来就感觉浑身都是劲儿。

    西爱跑不动,她又坐下来,看着火还有余热。

    拿着柴火,烧火吧她想。

    给回来的人,一口热汤喝。

    1979年2月17日开始,3月16号结束。

    短短二十多天的时间,我们取得了胜利,占领越北20多个城市,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最大程度的维护了国家安全,重创了越南的狼子野心。

    西爱坐车回去的时候,看着我们曾经援助的基础设施,一个个销毁。

    我们从开始到现在,援助了越南二十多年,二十多年啊,自己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过日子,给他们粮食给他们钱,援助他们基础建设,给他们工业体系,结果到头来倒戈相向。

    撤退回国的途中,我们回收了大量援助物资,并沿途摧毁了越北的军事设施。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这句话,永远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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