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爱看着她, 就很想说一句,能不给给我洗碗,但是到底还是有点良心, 自己拎着东西进屋子去了。
做什么呢
简单粗暴,主菜有了就好了, 土豆红烧肉。
她也不会做红烧肉,什么糖色大料啊,也不会弄, 知道也懒得弄, 就给肉煮一下过水,然后跟土豆一起放进去, 加酱油炖就是了。
肉一个个切得跟麻将一样的大小。
鱼就是清蒸的, 自己一会儿掀开看看,一会儿掀开看看, 等差不多了,倒进去酱油香油葱花的热油,泼进去就是了。
其余的青萝卜炖鸡,伸伸给切好的,“这鸡腿不切了吧,到时候直接啃着吃很爽。”
大鸡腿多好吃啊, 一起煮进去了, 然后啃着吃。
西爱就想,“给我啃吗”
就俩。
伸伸就笑了, “那一人一个。”
“那大家吃的时候找不到鸡腿了。”
西爱心想,吃鸡没有腿儿, 她肯定要翻脸。
“这样吧, 我俩吃一个, 我吃几口给你吃,剩下的一个给大嫂子家小孩儿。”
“这样也行。”
伸伸就拿着斧子,卡卡卡的把腿儿劈下来,准备食材,就是一件特别让人开心的事情。
都说过年没有味儿,哪里没有味儿了呢。
他跟西爱都喜欢过年,俩人都是一早起来先去厨房看看,视察一样的,问问晚上年夜饭吃什么,顺便提意见,没有的张平就赶紧去买。
到下午的时候,然后就准备做饭了,一家子要做这个,那个的,都挺高兴的。
用心去准备复杂的食材,然后烹饪,然后大家一起吃,一起享受,这本身就是年一样的,所以伸伸就说了,“过年一样的,这么多的肉。”
“是,给你过年,你得谢谢我,让你多一个年。”
“嗯,辛苦你了。”伸伸是很可以肯定人的,他说话做事都含蓄,夸人最直接。
再有白菜凉拌的,焯水之后切丝儿,捣碎了大蒜放进去,还有一个蒸鸡蛋,两层蒸笼,一层鱼,一层鸡蛋。
下面是炖鸡,旁边一个锅是炖的红烧肉。
大嫂子就看西爱没一个小时,自己就端着盆,“干什么去了”
“我洗澡。”
“很冷了,感冒了得。”
“没事儿,我很快就回来了。”
去澡堂里面,一次也不便宜,大嫂子看伸伸烧火,“我来吧,你不会。”
伸伸犹豫了一下,看了下门口,西爱得一个小时差不多,刚好回来吃饭,“没事,我卡着时间。”
大嫂子不好意思问现在洗澡干什么,端着簸箕剥花生,就是一个冬天,永远剥不完的花生,旁边小孩也懂事,坐在那里剥花生。
一边剥,一边小声说,“一会儿带我吗”
小孩子做客,都不带的,因为能吃,还因为捣乱,能请客的,本来就把家里好东西都拿出来都不够,哪里能给小孩了。
大嫂子看那些菜,闻着都香啊,自己都想吃,“你爹去了,你等会去。”
小孩子不上桌,等着男人去了吃一会,聪明的小孩就跑过去,当爹的疼儿子,筷子夹几口,给小孩儿解馋。
更不用说是女的上桌了,请客要喝酒的,所以一般都是男的去,女的在家里,就算是去了,盛大一点的场面,也是男女分桌子。
这边就是这样的,不是一起挤在一起的,因为男的喝酒,聊天的,吃完喝茶几个小时,女的就是吃饭,又不爱抽烟喝酒,凑在一起倒是菜都给撒上酒难吃了,不如分开。
孩子就笑,他家不吃肉,他妈也不会做肉,“姨做饭好吃。”
叫都是乱叫的,孩子喊西爱,叫姨,西爱说得喊姐姐。
老觉得自己不大。
应该还大嫂子男人大哥,结果喊人家叔。
家里亲戚少,辈分也少概念。
大嫂子低着头捏花生,这是来年春天的种子,得种下去,在枣树的周围种,一点儿地也不闲着。
秋收冬藏选种子,春天播种,夏天除草灌溉,农家四时忙,无闲岁可偷。
一边捏一边盘算着,老小得上学,老大在外面服装厂做工,大姐也上班去了,去学挂毯,俩儿子俩闺女,就这个身边的最小,其余的都得接二连三结婚了。
西爱你说就给气死了,那拖鞋脏死了,她忘记带拖鞋了,自己老觉得脚脏,回家没进门就喊着,“快,我要洗脚。”
“你不是洗过了”
“别说了,我没带拖鞋。”
伸伸就知道了,说她,“人家那边的不脏,你不用洗,都是干净的。”
“哎呀,你快点,我脚都快坏了,恨不得剁下来了。”
伸伸不想动,好好的洗脚,你洗完澡了,里面都是水冲着,就不脏。
西爱就坐在那里,脱了鞋子了,“你快点,我这样多冷啊,那鞋子都黑了,也不知道什么人穿的,也许就有传染病脚气之类的,我万一脚上有个伤口,就正好感染了,那就完蛋了。”
伸伸给她念叨的没办法,端着盆子来,“赶紧的,一会来人了。”
“我知道,你别说了。”
深呼吸一口气,脚到水里才觉得干净。
她为什么洗澡
因为有油烟味,自己闻闻头发,没味道了。
“你闻什么”
“我闻闻有没有味道。”
“什么味道”
“油烟味。”
小孩儿点点头,不懂。
大嫂子也不懂。
油烟味是什么味儿
来的人都是卡着点来的,伸伸还得去催着来,请客吃饭人家不好意思,一个远附近住着也知道中午做好菜了。
但是不是假客套,就是不好意思,“不去不去,我不去,你大哥去就行,我在家吃过了,就刚才你洗澡那会儿,我饿了就给吃了,我不去。”
“去呗,菜都做好了。”伸伸喊不动,人家是真的想给你省两口。
西爱就站在一边,“干什么不吃呢,这么多肉,吃不了也是剩下来,一年这么一次,平时他也没少吃你家里饭,你当得起。”
瞧瞧,多会说,大嫂子笑的牙不见眼的,拍了拍手就过去了。
“孩子也带着去吧,小孩子多吃点营养好才健康。”
大嫂子就牵着一起去了。
人家是真的不心疼,西爱光买肉钱就多了去了。
跟伸伸是这么说的,“你在外地,靠人家本地人照顾,给人家吃好的喝好的才行。”
伸伸本来心疼的,后来看着也怪好的,大家那就不如吃个痛快吧,反正就这么一回。
伸伸来的时候挺穷的,行李是王红叶帮着收拾的,就是一个铺盖卷,一个箱子里面放着衣服,衣服也是破的。
王红叶说了,“咱们不比别人差,也不能穿太好的,你去的地方是农村不是别的地方,到时候人家看你穿怪好不合群。”
伸伸觉得也对,他也没啥好衣服其实,但是自己捡出来几件西爱买的好的,“这些放家里吧,我去穿大概也弄脏了,就先在家里放着。”
还嘱咐西爱,“你别给虫子咬了,到时候给我晒晒。”
西爱都懒得说他俩穷酸。
翻个白眼,谁记得给他晒晒啊,她真的,都不稀罕给伸伸买贵的衣服,买了有什么用
他自己也不是特别高兴,还很心疼,还觉得这衣服不舍得穿,还觉得能满足基本需求就行了,不用这么贵的。
她闲的啊,吃饱了撑的花钱不买好,所以就买一般的,人家穿啥你穿啥,稍微比一般人好点就行。
她不嫌弃就行,她当然不嫌弃了,钱都留着给自己花枝招展了。
所以伸伸就那样无差别的融入了,一双老棉鞋,跟他大儿子的一样,老暖和老实惠了。
然后青色裤子,西装外套,显得有点肥大,半就不新的就来了。
里面是起球的羊绒衫,来了之后,西爱看不下去,拿着剪子挨个给剪下来了。
但是西爱不行啊,人见西爱。
先是多看两眼,然后想,家里是不是有钱
因为穿的好,出门身上不离毛,不是貂皮就是兔毛裹着,不是富贵也带三分财气。
又喜欢穿皮鞋,鞋子贵不贵,一看就知道,皮子好不好,一眼也知道。
坐在那里端着茶壶,伸伸都怕她袖子蹭到桌子上弄脏了。
他这时候可来劲了,你看自己一动不动的,也不倒茶,也不端水。
西爱自己来。
西爱这时候也可勤快了,“先喝着你们,吃菜,多吃菜。”
然后问伸伸,“菜够不够,不够再做。”
伸伸很平静的点点头,“够了,你也坐下来吃吧。”
“行。”西爱这才安稳的坐下来。
人家一瞧,这家庭地位多稳当啊,这多好啊,夫妻俩多尊重啊。
乍一眼看上去,就觉得西爱强势,家里说了算,长得也挺强势的,漂亮呗。
一般人管不了这样的婆娘。
人家心里吃这么一顿饭,说通俗点,高看伸伸不止一眼。
西爱就特别会装。
你要什么样子她都行,能屈能伸的。
“快点,赶紧收拾了,剩下的你喜欢留着就你吃,不吃你就倒了。”
伸伸看菜,没剩下多少,就一点菜,“我倒一个碗里面吧。”
“嗯。”
然后就洗碗,洗碗可仔细了,他洗碗比西爱强很多,西爱是糊弄糊弄一下过,水哗哗的。
伸伸呢是一个盘子来回洗,来回洗,洗碗放一起,再洗一遍,能洗一个小时。
自己正儿八经的挽着袖子,看西爱就躺在那里,累了她老人家。
洗碗了之后擦桌子,扫地,然后坐在那里,“哎呦,累了。”
“歇会儿。”
伸伸点点头,坐在那里,这会儿半拉下午,人都累了,一个侧靠在那里,歪着头看着屋子里,很小,两个人刚好填满。
一个坐在椅子上,眼神直愣愣的看着地面,夕阳一步一步退出,颜色很不一样。
西爱眨眨眼,然后看它再退一步。
沉默很久。
一个有小孩的母亲,能外出二十天,理论上不难,但是却很少有人这么干。
即使在外面,也会牵肠挂肚。
因为舍不得小孩,妈妈比孩子更需要小孩。
但是她出来了,她很果决。
“刘伸伸,我走了你想我吗”
歪着头。
伸伸转过眼看她,“不想吧。”
“切”西爱翻白眼,撇嘴。
脑袋跟会转一样的,到里面去了。
过很久,闷闷的一句,“有的人生气了”
没回应,再大一点声她想,“我说,有的人生气呢。”
有的人生气了,也没有人来哄哄。
伸伸就起来,她听见椅子细微的摩擦声,笑了笑,来哄我吧,自己把嘴巴闭起来,不能笑。
你说你想我就不像我啊
美的你。
“怎么生气了”
“有的人不想我呗。”
“怎么不想你呢,想你。”伸伸看着她眼睛,一下子就笑了,俩人语气也低沉。
等西爱走的时候,伸伸就操碎心了,“你回去别老捣蛋,衣服不用天天洗,鞋子脏了就先用纸擦擦。”
看西爱两只手插着口袋,一会看天一会看地,就是没听进去,就气死了,“跟你说话听见了没那衣服都是贵的,不用天天洗,都洗坏了。”
“别老熬夜,晚上早点睡,这样早上起来才能吃早饭,一日三餐准时一点,肠胃不然都坏了。”
“你不也是熬夜”西爱心想,你也配跟我说早起早睡。
伸伸气的,伸出来食指,长长的弯弯的胳膊就对着她脑门去了,一下子给她戳在脑壳上,嘴巴也歪了一下,“我就天天给你气死。”
西爱挪腾了一下,“我天天给你气死。”
不咸不淡的顶嘴。
她不高兴呢,她走了,人家都要丈夫陪着,她自己凄凄惨惨呗,什么世道。
别扭着,车来了,她看来不及了,赶紧凑过去跟伸伸说话,早干什么去了,只急赤白脸的说一句,“我跟你说,你要是在外面找个姘头,我扒下来你俩的皮,然后跟你离婚,你不仅净身出户什么也没有,还得每个月给我生活费一直到我再婚。”
伸伸一边催着她走,一边箱子往她手里塞,赶紧的,站停的短,“我知道了,我找什么姘头,我哪里有钱。”
有个鬼的钱哦。
养一个就累死了。
西爱一把推开那行李把手,“烦死了你,不能给我拿上去再下来啊。”
“来不及了。”
“来得及。”
愣是给送到车上去的,大冬天,伸伸是一头汗啊下来。
刚喘口气,西爱脑袋就出来了,“来哦。”
“怎么了”
赶紧跑过去,怕她有事。
结果嬉皮笑脸的,两只手紧紧的抱着他脑壳,吧唧就亲了一口,“我走了哦。”
列车员喊破嗓子一样的,“快上快上,走了走了。”
然后冷眼看他俩一眼,这样的他见多了,站台上有的是,不过那女的怪漂亮。
火车况且况且的走了。
伸伸也轻松了,西爱在这边,要吃要喝他操心死了。
回去了,给别人操心去了。
他心态挺好的,溜溜达达回去,院子里跟人打招呼,上班,就是晚上回去的时候,突然开灯的那一刹,会觉得觉得有点安静,有点冷清。
小帅可高兴了,早上起来就等着啊,等得到半夜。
西爱回来了,虎子去接她的,“姑姑说了,等着你,不然晚上你一个人租车不安全,我等你等晚点两小时。”
“哦,辛苦了呗。”
一听就没诚心。
西爱很多话想嘚瑟,出去见识了一番,能没有倾诉欲吗。
“我跟你说,我这次回来带很多煎饼,那边的不一样,是酸煎饼,你等明天拿点回去尝尝看哈。”
“就可好吃了我跟你说,卷萝卜饼土豆丝,口感很不一样。”
酸煎饼,就是发酵的煎饼,玉米做的,口感微微酸。
面煎饼,是面做的,口感是面香。
杂粮煎饼,就是五谷杂粮在一起的,味道也还行。
西爱第一次吃酸煎饼,那边的人都吃。
大嫂子给做的,一个个卷起来,大拇指粗细,撒点水就软了,嚼劲十足。
干吃不卷东西西爱不吃,咬不动,牙口那得相当好啊,头摇晃过来摇晃过去,很有意思。
虎子给困得,“嗯,行啊,早点去睡了。”
西爱看他这样子,扫兴,“切,我稀得跟你说,赶紧送我回家,我大儿子还等我呢。”
这时候就觉得自己大儿子好了,还等我你说说,没白养。
到家,虎子也不上去了,西爱关上车门,虎子突然想起来了,“奥,对了,这一箱子是你的信,这么多,你自己有空看吧。”
又问,“明天你不去实验室那边吧,休息一下。”
西爱现在可没事业心了,没以前那么急躁了,爱咋地咋地呗,“嗯,我不去了,我在家休息休息,你好好干呗。”
想着要是再不行,就喊着虎子出去工作算了,去科研所或者哪里,混个编制,也挺好的。
王红叶给抱着箱子,张平拎着行李就上楼了,到底是不一样啊,半夜里回来。
张平是一会儿捏着手电筒下楼一趟,一会儿一趟。
王红叶听着车声音就趴在厨房那里看,一看就是西爱,赶紧就下去接着。
喊着张建国,“快点,你给煮水饺,我水都烧开了。”
张建国就倒进去,他会煮个什么啊。
王红叶你说多不容易啊,掐着点的,十一点的火车,她吃了晚饭就和面包水饺,怕出水了水饺不好吃,人家掐着点包好,水提前煮好,回家洗洗手就煮出来了刚好吃。
结果等俩小时,饺子她都怕粘在盖帘上去了。
撒了一层面粉。
这什么待遇啊,西爱保持微笑,从脚下车的那一刻起,这就是皇太后的待遇啊。
嘚嘚瑟瑟的,胆子可大了,进门还没换好鞋,就说喝水。
人小帅赶紧端着杯子拿来给倒好了。
西爱打量了一下,“这杯子洗了吗”
“洗了洗了,我都挨个给你收拾了,杯子也洗了,床单被罩也洗了,屋子也通风了,晒太阳了。”
王红叶也盼着回来啊,回来多好啊,她也想多看两眼。
西爱很满意,摊在沙发上,洗完手,就指使小帅,“来,给妈妈亲一口。”
嘚嘚瑟瑟的,天大的恩宠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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