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流的目光过于专注。
苏果一边啃着鸡腿, 脸颊鼓鼓，一边抽空对他露出询问的目光。
谢流没有收回目光, 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你想吃？”苏果贴心地把可乐鸡翅推到他的面前。
谢流摇了摇头。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性子，就算是觉得苏果这种一言不合, 绝不拖泥带水就跟卫林离了婚是很叫人刮目相看的人, 可是也不会对并不熟悉的苏果说太多的话。
倒是谢玉一向都很活跃, 见到自家大哥又不怎么爱说话了, 相反，还露出厌倦的样子，急忙岔开了苏果的注意力，笑着问她说道, “苏果，你离婚以后还有什么计划？不如出国转转，散散心？”
一个深爱着丈夫的女人因为第三者而离婚，一定心情不会好的, 出门旅游, 到处走走，买买买一番，见识过天南海北当然就会忘记很多不愉快的事。想当初谢玉的好多女性朋友都会在遇到一些心里不高兴的事，就到处旅游散散心。
他格外体贴。
又善解人意。
这是一向都不爱说话的谢流完全不能相比的。
谢总沉默地看着自己这么爱蹦跶的弟弟。
好好地吃一顿饭不好么？
为什么做人要有这么多的话。
“出国？我不要出国。”苏果歪头，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含糊地说道, “我心里不难受，没什么好散心的。”她现在就等着卫林赶紧兑现离婚协议书上的承诺，给自己打钱。打了钱, 自己就是能养活自己的毛团，到时候找一份悠闲点的工作，每天干干活儿，观察观察黑化大佬，多吃鸡腿，那人生多美呢。
她美滋滋地盘算着自己的主意，谢玉一愣，又犹豫了一下，提醒苏果说道，“你和卫林离婚，顾双双恐怕就要登堂入室了。苏果，你留在这里……”苏果以下堂妻的身份留在这里，到时候卫林和顾双双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时候，苏果的地位就格外尴尬了。
她或许会受到很多人的嘲笑还有怜悯的目光。
以一个失败者的姿态，看着顾双双和卫林出双入对，看着他们结婚，看着顾双双成功地打败了她，成为真正的卫总太太。
甚至还会叫很多人在看到顾双双和苏果那张很相似的脸以后，对苏果产生更加怜惜同情的感情。
可是对于一个被顾双双抢走了婚姻和丈夫的女人来说，那些廉价的怜悯与同情，其实对她更是一种伤害。
哪怕是很多人都站在苏果这一面，批判顾双双是不要脸的狐狸精，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苏果不仅是这场感情还有婚姻的失败者，还仅仅只是一个可悲的，从没有被卫林真正爱过的可怜虫，一个替身女人而已。
她甚至连爱情，婚姻，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来自于顾双双。
这叫一个已经离婚，把一切都还给顾双双的女孩子怎么能承受呢？
说到底，苏果也只有二十五岁而已。
“你是在关心我么谢玉？谢谢你？”苏果觉得谢玉真的心思蛮细腻的，见到谢玉是真的为自己担忧，就算是作为卫林的朋友，可是他也在为自己抱不平，顿时对他露出大大的笑容，笑眯眯地说道，“可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愿意离开，被人当做落荒而逃。我没有做不道德的事，堂堂正正做人，为什么要逃避，要躲着他们走？卫林和顾双双都没有见了我绕路走，我可更不愿意。更何况我也不是失败者。”
她转着小脑袋左右看了看，见谢玉担忧地看着自己，笑眯眯地说道，“我分了十亿，还丢掉了一个让人很讨厌的老男人，我是人生大赢家来着。”她觉得把卫林换了十亿是一件很好的买卖，谢玉嘴角抽搐地看着这一心钻到钱眼里的小姑娘，沉默了。
能不能不要再提到“老男人”这个话题了？
卫林才三十多，男人最鼎盛的年纪，突然被盖章老男人，真的会很受伤。
特别是卫林见了他大哥也得叫一声谢哥，这就更尴尬了。
谢流嘴角微微却勾起。
看着苏果那完全没有难过，没有惧怕，甚至从不会回避的勇敢，他对她的印象更好。
如果一个哭哭啼啼，想到不愿意见到卫林和顾双双成双入对而逃离这里，那谢流觉得这样的女孩子和自己不怎么投缘。
“你说的没错。谁说你是失败者。”
如果一个亿万小富婆都是失败者，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赢家。
“可是十亿对卫林也只是九牛一毛。你跟他离了婚，这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么。”谢玉嘴角抽搐地说道。
他觉得自己盘子里的牛排都不香了。
“和卫林一起生活几十年，和他纠缠在一块儿，那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苏果摇着头，一边给面前的吃的都给空盘了，这才拿餐巾抹着自己的小嘴巴美滋滋地说道，“如果一辈子要看卫林的那张脸，白给我一百亿我也不干！”
她吭哧吭哧喷着自己的小鼻子，谢玉愣了愣，突然哑然失笑。他在这一刻，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大哥，看到谢流虽然不动声色，脸色冷淡，可是眼底却飞快地闪过一抹明亮的光，那一刻，谢玉再一次觉得，卫林这婚离得好。
他心里隐隐有点同情卫林。
卫林在离婚的时候，真的知道自己的妻子是这样有趣的人么？
他知道自己离婚以后，失去的是什么么？
不是所有的人，都在被伤害和辜负以后还原地等待。
当他只以为自己是解脱，可或许是真正的失去，并且会追悔莫及吧。
不过比起卫林，谢玉还是觉得自家这大哥更重要。想到这里，他眼睛微微一亮，笑着对苏果说道，“既然你这么想得开，那苏果，你不如来谢氏上班？我的公关部就需要你这样的……”他觉得苏果这活泼的性格很适合自己的公关部，可是话音未落，就听到苏果身边的男人突然对苏果说道，“你可以做我的高级助理。”
他突然打断了谢玉，谢玉揉了揉俊美的脸，扯了扯自己扣得规规矩矩的衬衫不说话了。
倒是苏果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有着野兽一样体魄还有眼神的男人问道，“高级助理是干什么的？”
“我刚回国接手谢氏总裁的位置。”谢流对苏果缓缓地说道，“需要一个开朗能干的人做高级助理，帮助我沟通整个谢氏的高层。你很合适。”苏果的性格很不错，又开朗，又很小气不吃亏，也从不卑躬屈膝，这样的性格在谢氏集团，就算是有人要欺负她这个代表着谢流的人，苏果也不会吃亏。
而且她干净利落地敲了卫林十亿，清醒又精明，更何况人事简单，毕业之后就没有工作过，谢流用着她也很放心。
在这些之外，谢流垂了垂眼睛。
他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只是还想要苏果在自己的身边，他亲自看着她，看着她生活。
“高级助理。”苏果琢磨了一下。
虽然有离婚赡养费，可是能近距离地和谢流在一起，还能赚钱倒是也是不错的选择。
离婚之后还能够拥有事业，并没有被卫林打击得一蹶不振，如果卫林知道了，他会气死吧。
苏果就想看看卫林被气死的滋味。
上一世的苏果在离婚之后没了卫林都要活不下去，叫卫林觉得自己人见人爱，女人离开他就活不下去，那可真是太恶心人了。
苏果就是要叫这种自作多情的男人知道，他并没有他想象中在一个女人的眼里那么重要。
离开了男人，就算离婚，可女人的生活只要通过努力，依旧会生活得很精彩，并且完全不会为了他哭哭啼啼，为了他活不下去。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离开谁就活不下去的，如果有，那就……就多吃几顿好的……
苏果很市侩地对谢流询问自己高级助理的待遇。
这助理都是“高级”的了，想必待遇也一定会很高级的吧。
“年薪五十万。”谢流是个精明的商人，并不会一次给予一个小助理太多的工资，不然这精明的姑娘觉得工资太高必有蹊跷，跑了可怎么办？
显然，谢流高估了一只毛团如同草履虫一样的小脑袋，不过看到苏果迟疑了一下，似乎嫌少，他顿了顿，对苏果慢吞吞地说道，“每年报销置装费，餐费，还有空运水牛奶。”他还对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的苏果缓缓地问道，“听说过水牛奶么？”
听，听说过的呀。
听说可好喝了。
苏果的眼睛瞪圆了。
“空运的么？很新鲜的么？”她急忙对谢流问道，“每天都有么？”
“员工福利。”谢流对苏果冷淡地说道。
“干了！”苏果果断地说道。
谢玉目瞪口呆。
他看着没有被年薪五十万迷惑，也没有被置装费俘虏，反而拜在了水牛奶脚下的美丽女孩子。
原来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一心只为了钱看的女孩子。
还有，还有一心只为了一口奶……谢玉沉默着，觉得这人生目标太奇葩了。
为了一口吃的就把自己给卖了。
难道当年卫林能娶到苏果，就是用美食拐骗了她？
谢流一瞬间为苏果更担心了。
他本能地觉得苏果大概要被自家大哥几口吃的骗得晕头转向。
“我会是很严格的老板。”见到苏果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谢流没有理睬谢玉那闪烁的目光，有不说话了，似乎也是一个收获了助理以后就懒得继续付出感情和口水的渣渣。
不过这样的渣渣苏果很喜欢，她幸福得眼睛都弯起来了，对上班充满了期待，就算是被谢家兄弟送回了家，也很快乐地对站在自己门前的高大强壮的男人挥着小爪子说道，“谢总你放心，明天我就能去上班，一定好好工作，不辜负公司的员工福利！”她为了水牛奶，浑身都是劲儿，一点都没有离婚以后的失落还有颓废，第二天就想要去享受员工福利了。
谢流很欣赏她这样的性格，微微点头说道，“明天我们一起去公司。”
谢总并不是一个擅长浪费的性格。
如果去公司还顺路捎带自己的小助理，这还算是一件很节省的事情。
“正好，我还省油了。”苏果忙点头。
“你说的没错。低碳环保，从你做起。”谢流冷淡地点头，对于苏果是这节省的性格，没有虚伪地推辞什么“我自己去上班就好啦”这种败家行为很是赞赏。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地说话，场面再一次和谐，谢玉甚至有一种无法融入他们之间这和谐又诡异的对话之中的感觉。
他潇洒地靠在墙边，看着苏果竟然能和谢流这么合拍，笑了笑，再一次感谢卫林这么痛快地和苏果离了婚……不然，卫林如果不离婚，那以后他大哥谢流可怎么办呢？
算起来，短短半天，谢玉感谢卫林的次数比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的总和还多。
“苏果，以后如果有事就给我打电话。还有卫林那里，你别担心，还有我呢。”他就对苏果说道。
“好呀。”苏果觉得谢玉真的是很好的人，对他一笑，又和谢流约定好了明天几点在楼下等他一起去上班，这才看着谢家兄弟一起进了电梯。当电梯的门慢慢地合上，谢流的脸慢慢地被遮挡，苏果眼神恍惚了一下，又抓了抓自己的小脑袋。
她今天已经吃得很饱了，回了房间，看着这陌生又奢华的家，一点也不认床地洗漱之后就滚到了床上。
这一整天似乎都没有人来找他，卫林离了婚就跟死人一样，大概正在跟顾双双报喜，哪里会想到前妻的死活。她爸妈还有卫家老夫人还不知道他们已经离婚，想必为了顾双双的风评还有形象，卫林是准备徐徐图之，慢慢来的。
苏果想了想，还是决定通知她爸妈这个喜讯。
她拨通了苏父的电话。
电话接通，苏父的声音顿时传入了苏果的耳朵，“小果，你在家么？卫林在你身边么？”就在苏果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苏父已经跟机关枪一样飞快地对苏果抱怨说道，“前两天我们和客户有一个大合同，出了一点问题，你去求求卫林出面，帮爸爸摆平吧！”
他焦头烂额的声音，还有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就和从前的每一次一样在要求苏果放弃尊严，去央求卫林帮自己的娘家出面。
虽然卫林总是会帮助她，可是那是用苏果的尊严换回来的，苏果想到每一次卫林帮助了苏家之后，就会用自己是对苏果的大恩人的嘴脸要求苏果穿顾双双喜欢穿的衣服，打扮成顾双双的样子对他说“卫林，我回来了”的样子，就觉得苏父这嘴脸叫她想吐。
如果不是为了娘家，苏果怎么会失去这么多的尊严。
或许这也有苏果深爱卫林的原因，可是苏果也不准备继续下去了。
“我已经和卫林离婚了。苏家的事，以后卫林不会管，我也不会再去求卫林帮忙。”苏果打断了苏父的喋喋不休。
她早就烦了。
“还有和卫家的合作……你说什么？”苏父突然震惊地问道。
“我说，我和卫林离婚了。我现在和卫林没有关系了。”苏果冷静地陈述着这个事实，她的声音很平静，完全没有伤心，也没有哭声，苏父在电话另一端愣住了一会儿，才失笑着说道，“小果，你又在任性了。别和卫林任性好么？爸爸知道，卫林……你是受了委屈的。可是你是卫总太太，他给了你婚姻，你还计较什么呢？别任性，不管怎么样，你去和卫林道歉，别让他对你生气。不然爸爸的生意……”他似乎以为苏果口口声声要和卫林离婚是又一次在和卫林置气，苏果对于听不懂人话的家伙一向不会啰嗦。
她只是通知他们而已。
可是在通知他们自己离婚，苏父第一时间也只不过是惊讶，之后又和她谈起了生意经。
似乎女儿的感情还有婚姻，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她干脆地挂断了电话并且关机。
丢开了电话，苏果滚进了软软的被子里，感觉到无比的轻松。
在这么一个只有她自己的房间里，想怎么在床上打滚儿都可以不用在意形象，不用把另一个男人的喜怒哀乐背负在自己的身上，不需要为了他眼里自己像不像另一个女人紧张着，也不再需要去考虑担心自己的娘家，这是多么幸福而简单的生活。
她哼哼了两声，抱着松软的枕头，先感谢了一下谢家兄弟的路见不平就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等到了第二天的早上，苏果很早就醒过来了，想到谢流跟自己承诺的水牛奶，她吧唧着小嘴巴精神地爬起来，很快换好了昨天跟谢家兄弟吃过饭去买的职场女性的职业装，看见里面那个穿着笔直的裤装，美丽之外多了几分干练的女孩子，苏果笑得眯起了自己的眼睛。
她从前的小世界做过女强人。
就算是那些记忆已经开始慢慢地模糊，可是怎么工作还是有印象的。
更何况，就算是自己在工作上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那就用心去学习，去慢慢适应好了。
比起离婚以后悲伤春秋，永远都在抱怨抛弃自己的男人还有第三者，还是工作更轻松。
而且苏果一直都坚信，对伤害过自己的人的最大的报复，不是陷入到悲伤春秋与抱怨里，余生都不能解脱释然。而是叫他们看到，知道自己过得比他们更好。
她穿好了衣裳，心机地只啃了一块奶油面包就空着肚子准备去谢氏公司去混吃混喝。
小心机地上了电梯，没想到谢流也恰好在这个时间上班，苏果在电梯里和谢流打了一个招呼，站在他的身边。谢流垂头看着这个穿着职业装，浑身青春洋溢却又有莫名的干练的气势的苏果，垂头看了看她那修身的职业装，不知怎么，突然脱口而出冷冷地问道，“早上没吃饭？”
他不知怎么，就是知道苏果一定会空着肚子去吃员工福利奶。
多吃多占公司福利被老板抓获。苏果垂了垂小脑袋，小心翼翼观察自己的老板，见他并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才小小声地说道，“吃了面包的。”
谢流已经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公司。
“准备一份早餐。”他冷冷地说道，“加两个鸡腿、”
“两份吧。你也没吃吧。”苏果急忙在一旁说道。
“那就两份。”谢流没有去管电话另一端听到自己身边大清早上还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是多么兵荒马乱，挂断电话不再说什么。他们一起去了公司，谢氏公司占据了繁华的闹市里一栋最为豪华的大楼，进进出出都是自信的精英。
苏果在大早上被谢流带到了公司，又和公司里的人认识，最后被安排到了谢流的办公室。
她的办公桌就在谢流的办公室里，他的办公室很大，还分割了好几个空间，还有一个不小的会客室。苏果本以为自己的办公桌会被安排在隔壁或者外面，可是看到自己要和谢流同在一个办公室，她觉得这样有点不方便。
“不方便？”
“是呀。如果谢总你有什么需要我回避的电话之类的，那我在这里多不合适呀。”
“我没有要对我的高级助理回避的电话。”
谢流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吃过了早饭，元气满满地要开始工作的苏果冷淡地说道，“你是我的助理，我的一切都不会隐瞒你，在你的面前我也没有任何秘密。”
不然，如果连身边的高级助理都不知道他的一些事，那怎么开展工作？
既然叫苏果做自己的助理，那谢流就会无条件地信任她，不会对她有任何保密，更何况，他并没有什么秘密需要对别人遮遮掩掩。
“助理……原来需要知道你这么多么？”苏果懵懂地点了点头，记住了自家衣食父母的话。
水牛奶真的香醇浓厚，味道好极了，为了员工福利，苏果愿意为了谢总做任何事！
“那我还应该知道谢总你的什么？”她就很虚心地问道。
谢流顿了顿，靠进黑色的椅子里，逆着阳光目光锐利地慢慢从苏果的脸落到她的眼睛上，缓缓地说道，“我是谢流，三十五岁，未婚，身家百亿，没有过往恋爱史。还有，我是豪门，但我不是老菜帮。”
苏果觉得这话似乎怪怪的。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正推门进来想要欢迎苏果第一天上班的谢玉，在听到自家大哥这隐藏着莫名郁闷的介绍里，僵硬地保持着推门的状态嘴角抽搐。
这是……豪门老男人在做征婚报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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