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山海了然，并未对阮芷曦的话产生怀疑。
之前调查阮芷曦个人情况的时候，他已经了解到她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对几年前的那场闹剧也很清楚。
他相信阮芷曦的为人，但也怕她气急之下真说了什么不妥的话，给人留下把柄，所以才多问一句。
顾潇从顾君昊手里接过自己的手机，道：“是假的就好说了，我让法务部那边收集证据直接走法律程序。但是小西，我只能跟你保证胜诉，不能保证网上的舆论走向。因为……这些截图的内容虽然是假的，但确实是你父母他们提供的。”
阮芷曦当然清楚，因此才更觉得遍体生寒。
这些截图上不仅她的头像是对的，曹秀芳的头像也是对的。要么是营销号特地找认识他们的人弄到了他们的头像，故意用两个不同的号伪装成他们发了这段对话。要么是阮金才或者阮兴华用自己的手机换上了她的头像，跟曹秀芳的微信对话，故意伪造了这些内容。
顾潇是通过那个营销号背后的博主知道素材是阮芷曦的父母提供的，但阮芷曦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了。
因为那张“重病”照片上的人确实是阮金才，而且是在他们的老房子拍的。
那套老房子年头很久了，样式老旧，没有自来水和天然气，很早以前就被阮金才拿来当库房了。
他们现在住的是在旁边另外盖的一栋二层小楼，而这张照片是阮金才特地找了套破被褥去老房子里拍的。
营销号可以想办法找到阮芷曦和曹秀芳的头像，但不可能硬把阮金才塞到那套老房子里去逼他拍照，所以这些内容肯定是阮金才他们主动提供的。
而事情一旦涉及到“父母”，不管最后是否胜诉，阮芷曦肯定多少都会吃亏。
在传统观念里，“父母”是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的。子女跟父母之间发生争执，一定会有自认为讲理的人站出来发表“不管怎么说他/她都是你爸/妈”的言论，然后代替子女原谅父母，或者代替父母责骂子女。
阮芷曦几年前就曾和父母上过法庭，虽然是阮金才曹秀芳告的她，但在外人看来也没什么区别。
这次是她告营销号，但涉及了父母，哪怕她证据十分充足能证明仍旧是对方诬陷她，但肯定还是会有一些□□，甚至可能比上一次更多。
她甚至已经能想到那些道德标兵或者自以为是的理中客会说什么了。
【自己开着豪车住着豪宅，一个月只给父母五百块钱？】
【现在五百块够干什么的啊？别说是法院判的，法院这么判她还真就这么给啊？难怪她爸妈要想出这种法子要钱，都是被逼的】
【一而再再而三地跟父母闹上法庭，这女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经历过一次网络暴力之后，阮芷曦比其他人更清楚那些人会说什么样的话。
她可以选择断网不看这些言论，但现在这个社会网络如此发达，舆论发酵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势必会对她的现实生活造成影响，这不是她自己断网就可以解决的。
她深吸一口气，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道：“我知道，没关系，该走法律程序就走法律程序，我也懒得跟他们费嘴皮子。律师我自己找就好了，个人名誉权的案子，还是我自己出面比较好。”
顾山海嗔她一眼：“放着自家的不用去给外面人送钱？”
这话看似责备实则维护，阮芷曦听了更觉心酸。
那些“真正”的家人为了一己私欲把她往绝路上逼，反倒是本可以旁观的人在不断地帮助她，维护她，给了她家的温暖。比如伯父伯母大哥大嫂，再比如顾君昊和顾家，还有前世的镇国公府和顾府。
她心底一半暖夏一半寒冬，因为种种忽如其来的消息思绪纷乱，神情恍惚。
顾潇拍了拍她的肩，道：“先别想了，在这边安心住下。这儿的安保很好，外人混不进来，你要是心情不好就去花园散散心，不用担心被偷拍。”
阮芷曦所在的小区虽然管理严格，但私密性有限，保不齐会被人跟踪偷拍。阮恒一开始急着赶过去想把她接走就是这个原因。
但他赶到的时候顾君昊已经到了，并且提出要接阮芷曦去顾家。
阮恒起初是不同意的，觉得这次的事就是顾君昊惹出来的，要不是他闲的没事上那个什么节目，还在节目里曝光恋情，也不会被人顺着查到阮芷曦头上。
他本就对顾君昊这个妹夫不算多满意，这次更是雪上加霜，对他印象更差了。
顾君昊没有解释，老老实实道歉，一再表示是自己的错，回去后一定想办法解决，但还是希望能让阮芷曦跟他一起走。
阮芷曦夹在两人中间劝了半天，好说歹说阮恒才同意她跟顾君昊走。
阮恒考虑的是顾家大宅确实更加安全，阮芷曦考虑的则是他家里还有孩子，媳妇又刚怀了二胎，这时候实在不宜为她的事情操心。
顾君昊如愿把人带了回来，心情却依然不好。
管家提前准备好了给阮芷曦的客房，顾君昊帮忙把她带来的简单行李放了进去，收拾好之后在她身边坐下，拉住她的手。
“对不起，小西，都是我的错。”
这话阮芷曦今天已经听他说了很多遍了，摇摇头道：“说了跟你没关系，你不用道歉，不要把别人的错误揽到自己身上。”
顾君昊知道她不会责怪自己，但还是很自责。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手指不安地在她手背上来回摩挲。
“大哥说得对，我不该参加这个节目的。我要是不参加……或许就没有那么多事了。我不该为了挣钱走捷径，不该贸然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反而连累了你。”
“挣钱？”阮芷曦纳闷，“你缺钱花？”
顾君昊摇头，又点头：“我想跟你求婚，想给你买个戒指，238万，录节目有240万，我听说这工作不是很难，就去参加了。”
阮芷曦一怔，一瞬间把今天网上发生的事都忘记了。
“……你是为了跟我求婚才去参加节目的？”
她一直以为这是顾家的什么安排，没想到……却是顾君昊自己要去的？就为了给她买一个戒指。
顾君昊点头，脸上写满了内疚。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参加了。”
他在这之前体会到的都是网络带来的便捷，这是头一次体会到它可怕的一面，更没想到这一面如此恐怖，如汹涌浪潮，将人卷携进去，进退全不由己。
发现网上的恶意言论后他原本第一时间就想解释，想为阮芷曦说话，但被顾潇拦住了。
顾潇说他的解释根本没有用，还会给阮芷曦添乱，他要是想害死她那就随便发。
顾君昊不敢发了，但又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在这个世界再一次感到自己的无力。
阮芷曦却因为他的话难得有了笑容：“买那么贵的戒指干吗？有那钱你还不如直接转给我。”
“以后我挣的都给你，之前不就是这样吗？”
顾君昊随口道。
阮芷曦仔细回想，上辈子还真是这样。顾君昊自己几乎不怎么留钱，家里里里外外的银钱都是她打理的，顾君昊用的时候从账上支。
那些事回想起来有些遥远，但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又觉得似乎近在眼前。
她抬手轻轻抚上他的面颊，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不用买戒指，你现在跟我求婚的话，我就答应了。”
从最初理智谨慎，到现在冲动地将这句话脱口而出，她知道自己已经再次深陷。
她愿意跟这个男人共度余生，再一次相伴到老。
顾君昊眼中一亮，求婚的话到嘴边眼看就要说出来，却又咽了回去。
他覆上阮芷曦放在他脸侧的那只手，道：“上辈子我就没能与你行六礼，未能看你着喜服。从前欠你的那些，这辈子我都要补给你。”
阮芷曦眼角发烫，凑过去抵着他的额头道：“傻子，你不欠我什么。”
网上的言论纷纷扰扰，网友们对这件与他们有关的或者无关的事情议论纷纷，而处在舆论中心的人在这一方宁静的天地里，和爱人相拥，短暂的忘却了所有烦恼。
顾君昊一直到阮芷曦睡着才走，回屋后对着面前的手机研究了半天。
顾潇虽然给了阮芷曦一部新的，防止她用以前的号码被骚扰，但阮芷曦仗着自己心理素质好，刚才又把微博下载了，注册了个新号去看跟自己有关的消息。
她自己倒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也能平静面对，但顾君昊非常受不了，也不愿意那些污言秽语入她的眼，就又给她卸载了。
阮芷曦答应他说不再重新下回来，可手机在她手里，又连着网，她就是偷偷下回来顾君昊也不知道。
顾君昊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解决的法子，只得打电话求助自己的助理。
跟助理沟通了十分钟以后，他满意地挂断了电话，第二天一早捧着一个礼盒来到了阮芷曦面前。
阮芷曦一大早起床就忽然收到一份礼物，有些莫名又有几分欣喜。
她想起顾君昊昨天说要跟自己求婚的话，有那么一瞬以为是戒指。但这盒子稍微有点大，又不太像放戒指的。
她试探着问道：“这是什么啊？”
顾君昊满脸笑意：“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阮芷曦见他笑的这么开心，心头砰砰跳了两下，虽然知道应该不是戒指，但还是莫名有些紧张。
她在顾君昊满怀期待的目光中打开包装精美的礼盒，就见里面放着……一部黑白屏的老年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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