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看了眼落地窗外蓝的有些过分的天空，今天是个大晴天，连只鸟也没有。
手套套在手上有些热了，森鸥外心想，大概再过几天就能开冷气了吧。
“森医生——”
太宰治拖长了声音，懒懒散散地晃头。
森鸥外于是不得不回神，看着眼前的少年有点头疼地叹息：“太宰君，你知道的，不行。”
长大一些的太宰治容貌比小时候更加精致，黑色卷曲的头发遮掩住眼睛，他的皮肤白到有些苍白病态，绷带在眼睛上缠绕出整洁的痕迹。
太宰治闻言垂下了头，左右摇晃了一下，像是黑色的猫一样：“啊……还是不行吗。”
森鸥外撑着下巴脸色不变：“太宰君，你好歹也是在我手下做事的，而修治君只是个挂牌情报员而已。”
“除非你说服修治君完全加入我们港口黑手党，否则我是不会让你和他组队的。”森鸥外说话四平八稳。
太宰治瘪了下嘴。
“……啊，那就是完全不行了。”他想起自己的异能力，“修治能加入港黑就有鬼了。”
森鸥外深表认同：“就是说啊。让他加入和不如期待那个女人加入呢。”
太宰治眉头一挑：“你是说芥子小姐？”
新任港口黑手党首领点了下头，挂在脖子上的红色长围巾也跟着抖了抖。他垂下眼睛看着实木办公桌光滑表面上投射下的自己的影子，有一种想要叹息的冲动。
“不是已经在全力寻找她的线索了嘛。”太宰治对这件事没什么反应，他反而用一种有些嘟囔的小孩子语气抱怨：“连修治都被森医生你派去搞这个事了呢，他最近工作的可起劲了。”
“那个小姐就这么重要吗？你们一个两个都巴不得快点找到她——可芥子小姐是一个被官方认定已经死了的异能特务科候选员工啊。”
太宰治很奇怪森鸥外会在私下这么关心一个已经失踪四年的女人，据他了解，森鸥外不仅和芥川芥子没有任何友情以上的关系，他们甚至一见面就要冷嘲热讽半天。
森鸥外发出秃头的声音：“我也不想啊。”
太宰治的表情更一言难尽了：“那是为什么？”
“因为不找到她我难以安心啊。”森鸥外仰起头。
他又想起那天去找人却被突然告知芥子失踪的时候，他满腔想要快点和熟人倾倒的吐槽和嘲讽欲望一下子坠落下去，滑进诡异而冰凉的深邃潭水里，空落落的无处落脚。失重感从他身体的每一丝缝隙里阴险地绽放。
那种有芥子掺和进去的丰满热闹的未来突然像镜子一样破碎了，镜子后面是漆黑寒冷的另一条道路……虽然通向同一个地方，但风景已经截然不同。
与其说是不安心芥子被绑架，不如说是森鸥外自己不甘心失去更好的未来。
他一直很贪婪，也有和贪婪相匹配的野心。所以他一定要把芥子找回来。
“……真是稀奇的说法。”太宰治哼哼一声，大致知道森鸥外怀揣的是现在的他还不能触及的情感，于是颇感无聊地闭上了嘴。
回去还是想吃蟹肉罐头啊，不知道修治会不会允许我吃。
十四岁的太宰治望着青色的天空，空中没有云。
***
黑色半长头发的青年垂着眼睛翻看手里的资料，纸张在他的手指间发出清脆干燥的声音。打印油墨的气味染在他身上。
办公室里的小姑娘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他了，但还是忍不住总要偷偷看上几眼才继续手里的工作。
“认真整理文件。”尾崎红叶无可奈何地出声提醒。
“啊，啊，是！十分抱歉！”刚才还红着脸的小姑娘被上司吓得脸色一白。
尾崎红叶无奈地摇摇头，她往青年的方向走过去，语气带着无奈：“你真是把我部下迷的不轻啊，修治大人。”
太宰修治闻言抬起头，笑了一下：“红叶小姐。不用加敬称的，我说过多少次了。”
“嘛嘛，毕竟是我的习惯，修治大人还是习惯一下好了。”尾崎红叶抬起手用和服的袖子遮了一下嘴角，“不过，你真的不考虑加入港口黑手党吗？如果是你的话我应该赢是您的手下了吧。”
修治笑着摇了下头：“在说什么话呢，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加入了，森医生也不会推我当干部的，更何况还有红叶小姐你这样出色的人才在呢。”
“我可比不上你。”尾崎红叶感叹。
她从桌上拿起另外一批资料，勾起的嘴角微微拉平。
雪白的纸页上布满图片，其中出现的人影密密麻麻，但唯一一直存在的是头发半白半黑的高挑女人。她面颊白皙，长相带着锋利的美感。
红叶沉下眉毛：“你还在找芥川芥子吗？”
“嗯。”
修治阅读资料的速度很快，他专心工作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冰冷气场，不像是人类，而是做工精美的某种人偶一般。他的眼睛里沉淀着深色的夜空。
尾崎红叶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不免感到后背有点发凉，像是被什么毒蛇或者未知的灵异缠上一样。
“那么妾身也来帮帮忙吧。”
修治挑眉，虽说这几年他在情报收集和交易方面与眼前这个穿着和服的美丽女人交情不错，但他们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他连茶都没有请对方喝过。
“——别这么看着我了。”尾崎红叶说话带着古韵的腔调，她把视线投向情报上芥川芥子在异能特务科拍摄的证件照，语气慢慢放轻：“只不过是芥子小姐对我有恩情而已。我手上的事情忙完了，现在才能帮忙、反倒是妾身的错了呢。”
太宰修治心想好姐妹不愧是当年我迟到都要顺路救的美女，道德品质就是不一样。
于是青年放下手里的纸，终于微笑起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直苦恼于怎么用常规可以解释通的方法传递芥子情报的荒木树在心里欢呼了一声。说实话森鸥外让太宰修治找芥子情报这件事，简直就像逼着亿万富翁像贫民一般花钱，每笔钱还要有花销计划和记账一样。
于是荒木树立刻提起早就打算的事：“森医生最近在查先代首领复活的事？”
尾崎红叶的工作效率因为长期浸□□报部门、甚至比修治还要快上一点，她一心二用的本事足够强：“嗯，说什么有人看到boss的亡魂出现之类的。”
“……人被杀就会死。”荒木树抛出名言，“不会真的有人觉得是复活吧不会吧不会吧。”
“哈。”尾崎红叶不知道是被哪个点逗笑了：“别说，还真有。”
她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容貌俊秀的青年：“不过先代首领究竟死没死，做为见证人的你不是最清楚不过的吗？”
修治闭上眼睛：“啊，是啊，死的可安详了。”
红叶 ：“那我就放心了。”
***
其实原本修治是完全不想搅和港口黑手党更新换代的事件的。但“事情总是会往出乎意料的发展”，这几乎是一条真理了。
当他走到当时老首领的门口的时候，就知道森鸥外是想把他也绑上这艘漆黑的大船了。
被借刀杀人的刀子男孩太宰治歪着头笑的很可爱：“呀，没想到修治也有被我骗过来的时候，好满足——”
修治也笑着揪住太宰治天使一样的脸蛋：“谁让你在电话里叫的像是马上要下地狱一样。”
本来就把大量精力放在中原中也和中原荒身上的荒木树当时根本没仔细感应太宰治的真实状态，心想着“这小子叫的真惨是不是有病”，于是无所畏惧地之介赶来了。
没想到森鸥外出手这么果断。
“因为有修治君做见证者之一的话，组织里站队的形式就更加容易清晰呢。”森鸥外当着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的老首领的面大声密谋。
荒木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森鸥外这么做是为了尝试能不能直接把老首领气死——毕竟自己心脏骤停或者脑溢血的死因、会比自己动手还要见血要好处理的多。
至于站队……
“把我拉到你的一边有这么高兴吗，森医生？”修治苦笑。
“毕竟有修治君的话，‘遗嘱’就真是多了，不是吗？”森鸥外因为骗到修治的意外之喜极其和蔼：“你说是不是啊，只要有钱什么情报都能买到的横滨情报贩子太宰修治君？”
荒木树：你根本不是看中我，你是馋我开无数个马甲知道的无数情报，你下贱！
太宰修治发出亏钱亏大发的声音：“以后在我这拿情报可以原价付款吗？”
森鸥外：“不行呢。”
太宰修治转身就走。
森鸥外：“啊，小的这位太宰君还在我手里呢。”
太宰修治：“森鸥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太宰治？”
太宰治：“讨厌啦，不是修治你亲自把我拜托给森医生的嘛。”
“我信你才有鬼了。”修治想到发财路被森鸥外这个老狐狸无情斩断就心里滴血，转头对床上气的不成样子的老首领说：“首领，你给我多少钱？”
老首领：“我【哔——】”
太宰修治于是把头转回去：“……记得我只外聘，工资开高一点。”
森鸥外：“承惠，请多指教，修治君。”
森鸥外想要气死老首领的想法显然没有成功，他于是一把手术刀直接抹了他的脖子。
鲜血在铺着壁纸的墙上飞溅，形状尖锐而冰凉，带着恶心的腥气，最后和老首领血沫涌入气管时发出的“嗬嗬”声一起沉寂下去，只留下鬼魅的余韵。
“啊啦，我以为他的血会是黑色的呢。”前军医森鸥外感叹，“他做的事情实在不像是流动着血浆和血细胞的人类能做的呢。”
“大概吧。”修治耸肩，像是在说你给的工资不够一样平静。
“我先警告你，森鸥外，整合港口黑手党这段时间的工资给我三倍起步啊，不然我直接远走高飞，太宰治当赠品送给你了。”
太宰治大声不满：“喂——”
森鸥外歪头，把疑惑问出来：“不过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缺钱啊，据我所着修治君你之前做情报贩子的时候挣了不少钱吧。而且这么重视金钱也是这最近一两年的事——”
“嘛，这是我的秘密了，森医生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哦。”
虽然月画漫画也挺有名气的了，但说起来钱快，肯定还是情报卖的赚钱啊。
由于芥子明面上被判定死亡而失去大多数经济来源的荒木树留下社畜的泪水。
***
“所以，你推荐太宰君去查这件事？”森鸥外确认。
“嗯。”修治笑的人畜无害的样子，但光和阴影在他脸上分割出冷酷的痕迹：“毕竟……会遇到很有趣的人。”
“真是稀奇啊修治君，你竟然会主动给我提意见。”
“嘛，我也会跟着去就是了。”太宰修治说，“说不定我也会遇见很有趣的人也说不定哦？”
“——就是，命中注定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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