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本来可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在一片令人迷茫的黑暗之中,最先恢复正常,开始运转的是他的耳朵。

    他的听觉向来灵敏,平时流浪靠着耳朵好使,总能躲过去过很多麻烦……但现在,他听见了很奇怪的声音。

    那是嗓音被刻意压低,在他旁边轻声说着奇异的陌生语言,气氛舒适又柔和,身体底下更传来柔软的触感,这是他流浪很久一直没感受过的床铺……

    梦到……天堂了吗。

    不是吧,好像不是梦。

    中岛敦迷迷蒙蒙,慢慢恢复意识,大脑开始缓慢运转。

    他为什么会在这,没有力气,睁不开眼睛,听见奇怪的声音……

    失去意识前是在……

    在……

    ……在纠缠一个路过的人!

    中岛敦骤然清醒。

    狭小的沙发上,白发少年突然睁开眼睛,猛的坐起。

    温斯基被他吓了一跳,连带着原本小声和小精灵唠嗑的低音量都突然升起:“……所以说那个技能——吼!”

    他表情狰狞,拍了拍小心脏。

    这是真人类的苏醒方式吗?如果是,那有够吓游戏角色的。

    缓冲片刻,温斯基指了指小茶几上的水和吐司,还算友善地道:“你醒了啊,吃吗?给你准备的。”

    《迷你人生》的语言落到中岛敦耳朵里,那就是一长串无意义的叽里呱啦而已。但他手指食物,又冲自己笑了一下,基础的意思很明显。

    中岛敦几乎是立刻扑了上去,将吐司塞进嘴里,太干了就直接灌水。

    那幅为了吃的都不要命了的样子让温斯基目瞪口呆。

    而吃到嘴里后,中岛敦就直接掉下了眼泪,鼻子都红透了。

    小精灵没有生存需求,唯一的爱好就是睡觉,他就无法理解人类进食的好好的,突然就哭了,还哭的很惨。

    他第一次见到连饭都吃不起的孩子,这在日常温馨向的游戏世界里,是不可能出现的。

    温斯基脸色灰白:“小灵子……我还想让他吃完了洗个澡就快走吧,现在我不想了。”

    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他身为一个中立派游戏角色的良心都有点过不去了。

    太惨了,实在太惨了。

    小精灵不像温斯基那么感性,他总是一招毙命:“可你,没钱。”

    温斯基的面色更加灰白,甚至带上了点绿,他的声音在颤抖,简直快哭出来了:“是啊……我,没钱。”

    他再次感受到了来自命运的恶意、生活的暴力。

    但……他对自己能赚到活命钱还是挺有自信的,实在不行把这地卖了,改去租房子住也行。

    ……只是这块来源不明的地皮就没了。

    温斯基虽是个倔强青铜,却是个行动派的倔强青铜。

    他想了想,觉得家产还是可以变卖下的。当即把房子外的白栅栏卖了换了点钱——游戏系统有回收二手物品回收破铜烂铁关爱贫穷玩家的扶贫功能。

    这下子,本就和周边屋子格格不入的集装箱房,看起来顿时更格格不入。

    丑的,格格不入。

    而这到手的几十块钱也没存下,他立刻买了个折叠小床放在客厅,当着少年的面,拉开刚买的折叠床,告诉他可以睡这。

    这下本不大的一体化客厅就更小了。

    中岛敦还是听不懂温斯基在说什么,他看出了收留之意,但被驱赶的流浪经历让他小心翼翼的询问:“是,是让我睡一觉吗?”

    温斯基……温斯基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时间大眼瞪小眼。

    小精灵给他出主意:“你直接把他摁在床上他不就明白了吗。”

    温斯基恍然大悟。

    他拽着慌张的中岛敦,把他拉到小床上,露出一个灿烂、毫无阴霾的笑容。

    少年,这刚变卖家产换来的床给你了!

    中岛敦垂下头,眼泪无声无息的掉得更凶了,他狠狠地拧着眼睛,泣不成声:“谢谢,谢谢……谢谢您!我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我会用正确的做法争取活下去的……实在,实在,实在,实在是对不起您!”

    中岛敦的情绪迸发了。

    毫无疑问,他遇到了好人。

    从未想过的幸运,降临在他这样的人身上。

    小精灵:……所以为什么又哭了,真正的人类真奇怪。

    温斯基:……茫然. jpg

    上午,中岛敦是饿晕的,温斯基颇废了点功夫才把他拖回房子,毕竟也只是个只具备初级健身技能的瘦弱成年人而已。

    这之后又等了大半天,中岛敦才醒来……又花了10迷你币买了吐司面包。

    10迷你币的吐司面包啊!

    以前他不必吃,现在他不配吃,这么一来竟然是从来没吃过。

    ……想吃。

    说起来,拿出面包发现被扣了十块的那一刻,温斯基也很想像现在的少年一样,狠狠哭上一场的。

    ……那果然是因为价值十块钱的吐司太美味了吧!

    温斯基觉得自己察觉了真相。他欣慰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见他振作了,自己又拿出了手机,打开临时工,继续找兼职。

    之前的委托已经算是作废了,生命不息,花钱不止,他还打算收留这个少年呢,变卖家产毕竟不是正途,再不赚钱,他就要凉在实现抱负的路上了。

    中午十二点一过,委托刷新,但大多没有变化,仍然对技能有要求。

    温斯基翻了一翻,一个委托突然蹦到他的面前。

    【临时保镖:呵,那些废民们的存在就该是仰望我的万丈光芒!……可恶!区区平民居然敢抢我的装备?我要让他们后悔今天的所有事情!来吧!成为我的保镖吧,我会给你丰厚的报酬。

    嗯,这是个不同寻常的委托……你愿意接受这份来自才虎家的委托吗?

    要求:电玩技术lv7

    时薪:1000/时】

    当视线转移到时薪那一栏的时候,手一抖,温斯基自己都没思考全乎,就摁下了接受委托的按钮。

    我的天这是为我量身定制的绝佳机会啊!

    老天,是我错怪你了。

    “……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这个委托它,它需要电脑。”小精灵不忍道。

    温斯基:……嘶。

    他萎了。

    刚定居还没工作的他不配拥有电脑。

    最便宜的二手老人专用电脑都要1000迷你币。

    中岛敦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瞅了眼手机点了点,然后仿佛遭到致命打击,踉跄几步,倒在地毯上。

    他现在对温斯基深感愧疚,也想能帮助恩人。

    若不如此,他早上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

    完全失去了身为一个人的意义。

    可他这样的人……能帮上恩人什么忙呢。

    中岛敦的脑袋垂的更低了,他紧紧揪住身下的床垫。

    小精灵刚睡醒,意识还算明晰,没有真正存在的眼睛也睁的大大的,把中岛敦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

    于是他突然开口:“去问问那个男孩吧,他可能知道哪里有网咖。”

    “网咖?”温斯基茫然,“那是什么?”

    ……不知道网咖?

    小精灵被突然增加的脑内数据噎到了。他知道温温温那个玩家把温斯基养的脑回路奇怪,明明是个受玩家限制的游戏角色却天真烂漫,但万万没想到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这已经不是傻白甜了,是缺了根筋。

    “你不是看过很多闲书吗?”

    “那和我不知道网咖有什么冲突吗?”

    温斯基面无表情道:“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在心里说我的坏话。”

    “你的错觉。”小精灵冷静道,“说说现在吧,语言不通,还捡了个人……话说在前头,既然打算帮他,那就好好做到身为资助人的责任,委托必须做,网咖必须去,不准怂。”

    温斯基严阵以待:“我明白。”

    这点不能学玩家,把人宠的不知天高地厚只剩下自知之明……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不如培养出这个落魄少年的一技之长,这样绝不会沦落到像他这样做什么都不够格的地步。

    不过……

    “所以网咖到底是什么?”

    小精灵:……

    他一通解释,终于让理解能力被点的奇奇怪怪的温斯基明白了这是个神奇之地。

    “花钱获得使用电脑的时间……”温斯基严肃脸,“我明白了,我原本打算出去找找图书馆在哪的。”

    有去找图书馆的想法是因为在《迷你人生》的世界里,所有图书馆皆免费开放并且有公共电脑可供使用。

    所以本来温斯基就是完全没必要知道网咖的。奈何穿越了,身为游戏角色的生活常识被打击了,横滨的图书馆可不能无证进入啊。

    小精灵也只比他多了点对人类世界的认知而已。

    谁也别说谁!

    两个并非真人的家伙嘟嘟囔囔叽里呱啦半天,终于商量好了如何完成委托。

    首先由温斯基花费巨资,从书架中买了本子和笔,一脸痛心的画了电脑和冒着热气的咖啡,一旁打上了个问号,展示给中岛敦看。

    唉,还涨了绘画技能熟练点呢。

    “少年,你知道哪里有放着很多电脑还能喝咖啡的地方吗?”温斯基紧张兮兮的问。

    沉溺于对自己感到失望中的中岛敦也茫然又紧张的看了恩人一眼,又看了看本子,这个举动反复几次,他突然恍然大悟,脑回路惊人的与温斯基对上:“网咖?”

    霓虹的网咖很有特色,提供私人空间、饮食和洗漱……部分囊中羞涩或是出于其他考虑的人更是会长期居住。

    中岛敦几乎是瞬间联想到驱逐之意,这是希望自己可以去居住在网咖,别留下来吗?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再度揪住床单,喃喃开口:“我以为,我以为您是可以让我睡一觉的意思……”

    他自作多情了吗?也是,他这样的人怎么配……

    突然,温斯基捧起他的手,眼神亮晶晶的,凑近他,热情至极:“果然,你知道是吗?带我去吧,拜托了。”

    中岛敦再次后知后觉,脸蛋倏地红透了。

    为什么要突然靠他这么近啊!

    这应当,应当不是驱逐之意吧!

    看着温斯基真挚的笑容,中岛敦胡乱得边摆手,边后退:“别靠近了拜托您了,我,我,我不太懂您的意思啊!”

    小精灵瞅了眼时间,不耐烦道:“别多废话,反正你们谁也听不懂谁,快点出门找网咖,委托有时间限制的。”

    温斯基一听,顿时急的要奔出小门,突然,相似的景象勾起了他的回忆。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好像小精灵给了调了地图出来?

    他的脸上浮现了疑惑且尴尬的表情,道:“说起来……系统地图不能看到网咖吗?”

    小精灵叹息一声:“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发现这个问题呢。不可以,之前的地图是从那幽灵那里获得的,上面只标注了一些咖喱店地点,其他的完全是一片空白,估计还要等你自己多逛逛,记录上去。”

    温斯基:“……行吧。”

    他带上忐忑不安的中岛敦,拿着纸和本子,一路晃悠。

    路上他也没闲着,遇到看起来比较闲性格温和的人就会凑上去,拿着那个本子叽里呱啦的问,但大多数人都没法get到他的意思。

    这个时候他就会拉着中岛敦,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中岛敦:……呜,请别这样!

    他无法辜负恩人的期待,即使不明白恩人要做什么,仍然代替他帮忙询问着网咖地点。

    这么牛头不对马嘴的一番寻找,竟然真的被他们找到了地方。

    这是一座隐藏于小巷,一楼是混杂的热闹酒吧,上了楼才能看见真面貌的小网咖。

    网咖过道安静极了,专修都尽显细节之美。老板却是个五大三粗的巨汉,脸上一道深刻的疤痕……看着就很不好惹。

    中岛敦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跟在恩人身后。

    到底,到底带他来这……

    他心里忐忑,温斯基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也不能说没有感觉,只是他当这是地方特色呢,完全感受不到前台接待的凶悍之意。

    他低头画了一个闹钟和电脑,向前台展示出来。

    这意思表达的很明显,需要一台电脑的一小时。

    那大汉前台看着温斯基的眼神透露着奇怪,却还是依他的意思,给他递上了单子,同时好心提醒:“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等下早点走吧。”

    温斯基愉快的接过单子,等待系统传来扣钱的提示音。

    大汉见温斯基接过单子,等待温斯基递过来钱。

    ……嗯?没声音?

    ……嗯?不给钱?

    小精灵心情复杂的开口:“好像不仅是语言不通,货币也不通啊。”

    在游戏,人在商店在冰箱在书架各种仿佛连接次元的地方,拿了东西之后,系统会为玩家自动扣款。

    温斯基从小到大就没看见过迷你币的实体,钱对他来说,就是系统界面里的数字。

    温斯基:……哈,哈。

    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身后的中岛敦声音都不敢出。

    那大汉最终败下阵来:“算了,看你是哑巴的份上。”

    中岛敦:……!

    大汉不知道,他是知道的啊!

    恩人只是语言不通不是哑巴啊!

    他偷偷看了眼大汉纠结的肌肉,一时间顾不上是不是对恩人无礼,猛的上前捂住温斯基的嘴巴,生怕他发出什么声音,一路把温斯基拖进了包厢里,紧张的直喘气。

    温斯基眨了眨眼睛,看着中岛敦表达疑惑,却没说话。

    中岛敦压低嗓音,竖起手指压在嘴上,表情慌张的让他别说话。

    这个动作温斯基还是懂的,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绝对闭嘴,然后坐在电脑前开机。

    中岛敦和他挤在一个包厢里,虽然挤,但却丝毫不在意并紧张兮兮的贴着门,听着外面的动静,生怕大汉发现自己上当受骗,找来算账。

    而这电脑……

    温斯基用得表情空白一片,小精灵也感到震惊:“……原来人类世界的电脑是这样的啊。”

    直到来到这之前,他们都以为,世界上的电脑都像游戏里的那样,只有几个游戏和几个社交平台。

    但这台电脑却把丰富多彩的世界都展示在他们面前。

    ……仅仅是一台电脑!

    两人兴奋了,温斯基更是痛惜:“如果以前那里的电脑也是这样,我还会出门浪费那么多时间还到了这儿来吗。”

    “加油赚钱,要是能有台这样的电脑放家里就好了。”小精灵眼热。

    他毕竟是个数据产物,比起把自己当真人追求着人生抱负的温斯基,他更喜欢这种电子数据的新鲜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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