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森首领番外

    “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森鸥外低头看着杯子里的咖啡, 咖啡已经冷却了, 咖啡渍在杯壁留下一个圈。

    尾崎红叶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目光深沉,眉头紧锁。

    答案写在了她的脸上。

    “很宁死不屈嘛。”他笑着评价。

    尾崎红叶显然对这这句话很不满意。

    “鸥外大人, 你欣赏他?”

    森鸥外轻声笑了一下,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去看看那个宁死不屈的小朋友。”

    他语气轻松,说的仿佛是好奇心重的家长在运动会时,去看别人家的孩子比赛一样。

    港黑的监狱设在这幢大楼的地下室,这里阴暗潮湿,光线全部来自于墙壁上的蜡烛。

    之所以选择蜡烛而不是现代的照明设备, 是因为烛火晃动时的阴影, 时常也能成为击溃犯人心里防线的助攻。

    被关在这里的犯人, 基本是没有希望活着离开的。即便挨不住刑讯招供了,迎来的也只是瞬间的死亡。

    挨得住刑讯的,那也没关系, 港口黑手党从来不缺拷问的手段和时间。

    森鸥外环顾四周, 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满意。他步履平稳,在昏暗的烛火中回顾自己的半生。

    ——他要见的那个孩子在最里面。

    下属恭敬地替他打开厚重的牢门,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以及一个男人急躁的声音。

    “你这个该死的混账!竟然敢瞧不起我!”

    那是刚加入港口黑手党的A, 一个在港黑财务危机时,靠着给港黑提供大量金钱坐上这个位置的年轻干部。

    A衣着华丽, 胸口华丽的宝石令他全身都闪耀着傲慢。

    森鸥外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上的钢刀上,刀尖上还在往下滴血,而他身后被切开的少年在这强劲的氛围中, 竟然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首领。”A看到他,也变得毕恭毕敬的,虽然他知道这份假意的恭敬下,唯有蠢蠢欲动的野心才是真实。

    他无所谓,自从他坐上首领之位,便注定独自一人行走在荆棘与玫瑰遍布的路上。一面是地位与荣耀,一面危机四伏。

    “黑泽君。”

    他径直从A的身边走过去,在少年的面前站定,注视着这极其惨烈的一幕。

    “这样下去你会死的。”他说。

    少年原本就因为挑食而过分纤细的身体在一个月的刑讯里,消瘦得几乎只剩下了皮包骨。

    皮肤早就被打得开裂,但他很能忍,于是A开始在他的骨头上大做文章。

    森鸥外自己身为一名医生,都从来没有看过如此残酷又别出新意的刑讯方式。

    A在少年的骨盆上,刻下了一行字。

    【A的狗】

    项圈也替他准备好了。

    那是A的异能力,戴上他的特制项圈,一生的命运都会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任凭他高兴或生气之际,终结成一块颜色亮丽的宝石。

    但是这个项圈,有一个条件,必须是对方心甘情愿地戴上。

    有人因为钱屈服于A,有人也因为怕死屈服于A。他对付少年黑泽莲的,只有痛苦。

    人类经常用一个词来形容极端的痛苦,刻骨铭心。森鸥外想,那大概是真的很痛。

    A很自信黑泽莲会屈服于痛苦之下,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对方是太宰治都还未拷问出结果的硬核。

    结果令他失望,甚至感到绝望,无论他用什么样威胁恐吓哄骗的方式,黑泽莲一律回给他一个看智障的眼神。

    他甚至连话都不屑跟他说一句——但他之前分明和太宰治经常聊天,还提醒太宰治绷带绑歪了。

    A感到深深的被羞辱。

    黑泽莲像看垃圾一样看他的目光令他火冒三丈,明明被捆着受刑,姿态高傲得仿佛在俯视蝼蚁。

    整间刑讯室里,都回荡着他趋渐绝望的咆哮。

    “你跳脚的样子,让我以为自己在欣赏人类返祖的直播现场。”

    这是黑泽莲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他愣了三秒钟后,才意识到对方在辱骂他。

    他气急败坏地切开少年的血肉肌骨时,对方依旧用那种俯视般的眼神看着他。

    “总有一天你会死在你自己手上。”少年对他说。

    *

    森鸥外挥手停止了A关于黑泽莲的刑讯。

    他凝视着他骨盆上那行带有侮辱性词汇的字,再看看A洋洋得意的嘴脸,突然很想知道黑泽莲心里的真实想法。

    他在绝望吗?

    看着又不太像。

    可失去引以为傲的异能力,被唯一的挚友抛弃,身败名裂,独自一人承担所有的责罚,很可能会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终此一生,这样真的不绝望吗?

    少年被解开锁链的那一刻,捡起地上的钢刀,在A目瞪口呆和森鸥外复杂的表情里,挥手将骨盆上的那行字用力刮掉了。

    钢刀刮在骨头上发出刺耳的声音,那声音尖锐又奇妙,像是与每个人的身体器官都产生了共鸣,引起了强烈的不适。

    A甚至打了个寒颤。

    黑泽莲疼得每根头发丝都在颤抖,却还不忘抬头朝A挑衅道:“凭你这种小角色,是不可能在本大爷身上留下任何印记的。”

    “你——”

    A气到头顶冒火,却从脚底生出一分软弱。他自欺欺人的想,黑泽莲或许没有感知疼痛的神经,也许他根本不怕疼,然而下一秒,黑泽莲已经疼得晕了过去。

    意志上他坚不可摧,无人能及,但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森鸥外叹息,让人将黑泽莲送去急救室。主刀的是他自己,一个弃医从黑的黑手党首领。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想治死黑泽莲,再换个慈悲大度的美名。但他确实是认真缝好了后者身上的每一道伤口。

    关于黑泽莲的处置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太宰治表示无辜:“A不捣乱的话,黑泽君现在已经交代金库的下落了。”

    A咬牙切齿:“森先生打断了我的刑讯,不然我已经成功了。”

    尾崎红叶皱眉:“扔海里算了。”

    芥川龙之介也恨得牙痒痒:“请让在下杀死他。”

    看着吵闹的下属们,森鸥外扶额:“杀了,港黑的损失就什么也捞不回来。不杀,留着继续刑讯还得花精力救他。怎么看港口黑手党都是一直在亏损。”

    众人默然。

    A感慨:“话说回来,这小子命真硬,我从来没看过命这么硬的人。”

    ——这是一句实话。

    森鸥外想起自己像A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发出过同样的感慨。

    而感慨的对象,刚好是一个人。

    *

    一九九七年的夏天,注定要比往常的夏天温柔一些。

    坐在实验室里、还是医学院的一名学生,书本上的名字写的还是森林太郎的森鸥外,正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学姐黑泽茗:“因为会有一个温柔的小天使降临人间,是吧,小间?”

    还叫间黑男而不是黑杰克的男学生很难得没有泼他冷水,点头赞同:“是啊。”

    黑泽茗朝他们笑笑,温柔地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她已经怀孕九个月了,很快就是生产的日子了。

    “我还没有想好这个孩子的名字。”黑泽茗说。

    “需要我帮忙吗?”森鸥外来了兴趣,“已经是二胎了,拜托这次一定要是小公主啊。”

    “林太郎喜欢小女孩吗?”黑泽茗笑着问。

    “因为学姐你家的小阵,他看我的眼神太恐怖了,明明是个小孩子,居然那么凶QAQ……”森鸥外边说边模仿了一下黑泽阵的死亡凝视,“所以如果下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子就太好了。费伊、爱丽丝这些可爱的名字也能用上了,还可以给她穿很多漂亮的小裙子——”

    打断他喋喋不休的,是黑杰克盖在他脸上的一本参考资料。

    “名字是黑泽先生考虑的事,不劳你费心,你还是好好准备考试吧。重点给你划好了,这次别再挂科了。”

    “小间最好了~”森鸥外从书本里探出头,顺势把头靠在了黑杰克的肩上,“这次一定不会挂科了!”

    黑杰克推开他:“再挂科我就收拾你!”

    森鸥外委屈地扁了扁嘴:“怎么这样啊。”

    黑泽茗在一旁安慰道:“好啦,要是林太郎这次不挂科的话,我们几个人就去旅行怎么样?”

    森鸥外皱眉:“要是挂科了呢?”

    黑泽茗拍了拍他的肩膀:“挂科了也会去旅行的,但林太郎一定不会挂科的。”

    “学姐最好了~”

    这时他还可以撒娇。因为年纪最小,他简直是团宠。

    他的母亲峰子对他的要求极其严厉,家族对他从小寄予厚望,使得他背井离乡来到大都市求学。

    他的人生在走一条精准的直线,勤勉学习成了他唯一的使命。家族和母亲都不喜欢他把精力放在其他东西上,玩物丧志成了他们挂在嘴边的警示。

    家里的人都是典型的利益至上,精准地将各类资源计算的清清楚楚——他的人生也被一起算了进来,并总是被要求权衡利弊。

    不反感,但日子难免有些枯燥无味,有时候他抬头望见天上的浮云时,也会产生些许的茫然。

    直到他结识了黑泽茗和黑杰克。

    黑杰克是经常与老师争论并把老师气到赶他出课堂的同学,黑泽茗是他们已经毕业却整天游手好闲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学姐。

    森鸥外当时在想,如果他的母亲在东京,一定不会允许他和这样两个离经叛道的人来往。

    三个人是关系极好的朋友,他掰掰手指,这辈子称得上朋友的,也就这点人了。

    笑声最多的也是与他们共度的这段时光。

    他不再整日低头忙着学业,也不再心中塞满确凿无疑的未来。他开始热衷于他曾经偷偷憧憬的传奇故事,并写下了一首首他从四季中获得感悟的小诗。

    他曾经对人世间的大部分事都不感兴趣,在母亲看来那简直是毫无价值。月自有阴晴圆缺,但与人无关。

    母亲绝对不会允许他为了参加一次诗歌朗诵赛,而放弃海外研习讨论会的机会。

    诗歌朗诵是没有任何奖金和荣誉的比赛,而参加海外研习讨论会却能写入学籍档案。

    这两件事放在价值的天平上,天平的那一头简直要轻到翘上天,可他为什么会迟疑不决呢?

    “林太郎做自己心里真正想做的事就好,自在是你这个年纪最重要的东西。”黑泽茗笑眯眯地对他说。

    他去询问黑杰克的意见,对方也轻飘飘一句:“你自己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那天开始,他短暂地放弃了权衡利弊,只聆听心里真实的声音。

    他的骨骼变得很轻,轻到好像要飞起来,他的眼睛也散发出了亮光,整个人都闪闪发亮。

    他学会了在冬日的早晨赖床并撒娇,让黑杰克给他带热气腾腾的早餐,也学会了翘掉一节不喜欢的晚自修,去看半个月亮爬上来。

    秋日的午后,他想着的不是考试和秋招,而是在林荫道上踩碎一路黄色落叶的浪漫与惬意。

    他进入了黑泽茗的私人实验室,在这里他见识到的东西远比学校里更多。他也开始理解黑杰克经常与老师争吵的缘由,并尊重他与传统价值相悖的医学理念。

    他逐渐变成了母亲最讨厌的那种人。

    “我不想去。”他说。

    ——尽管从价值上来看,他不该拒绝。但他心里强烈的情绪翻涌,让他不要去。

    “那就不去。”黑泽茗回,“管他呢。”

    她是个恣意纵情的女人,年纪轻轻就已经结婚生子,但又独立于家庭。

    森鸥外见过她的丈夫和儿子,他本以为和她一样温柔可爱,谁知道却是两个冷漠的冰块,眼睛里都闪着阴森的寒光。

    比起他们,他更喜欢和黑泽茗相处。黑泽茗喜欢到处浪,有事没事就一个人深入一望无际的大沙漠,在星光下露营,然后挖回一棵仙人掌,种在他的窗边。

    她的生活洒满诗意,繁花遍野,她一直是快乐的,森鸥外没见过她有任何的烦恼,直到她怀上了第二个孩子。

    “因为会有一个温柔的小天使降临人间。”

    ——假的,那根本不会是什么温柔的小天使。

    森鸥外在微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泛起无边的冷意。甚至在黑泽茗踏上楼梯的时候,脑子里闪过邪念,如果楼梯塌了就好了。

    楼塌了,这个孩子就不会降生了。

    他偷偷翻看了黑泽茗和她丈夫黑泽歌溪的邮件,原来他可爱的学姐,每天告诉他和黑杰克孩子一切都好的话,全都是编造的谎言。

    真相是这个孩子患有严重的内脏逆位症,心跳也极其微弱,只有普通胎儿的一半。一出生就会面对死亡,即使最先进的医疗条件,也很难撑过三个月。

    而黑泽茗不顾黑泽歌溪的劝阻,决意生下这个孩子,并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呼吸机和各种医疗器械。

    森鸥外很难想象,他这个洒脱又恣意的学姐,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这个孩子毫无出生的价值,难道仅仅是因为感情吗?

    ——心里想留下他,便留下他了。

    ——总是心里想。

    那到底有没有考虑过那个孩子的感受呢?

    没有人会愿意一出生就戴着呼吸机,在没有希望和未来的夹缝里苟延残喘。

    他对黑泽茗的真性情产生了极大的怀疑——感情和责任,究竟哪一个更重要?

    他接到了父亲病逝的消息,父亲希望他去德国留学再加入军队,而他在上个月刚刚放弃了保送资格,他说他更喜欢留在日本写小说。

    性格好强的母亲第一次在电话里哭着对他说:“你这个自私的孩子,你只考虑自己快活,你是家族的长男啊。”

    他这才想起来,他是森家的长男,从小冠以天才之名,被家族寄予厚望。

    是啊。

    他把父母的期望、家族的责任,全部抛在了脑后。

    他从绝对理性变得绝对感性,他过得太快乐了。

    ……

    压垮他的是最后一封邮件,黑泽茗和黑泽歌溪说,之所以结识他和黑杰克,是因为他们是整个医学院最有价值的两个学生,以后可以为组织效力。

    为组织效力。

    原来别人在鼓励他为自己而活的时候,已经算计到了他的未来。

    也难怪要带他们去实验室。

    巨大的谎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站立不稳,只能趴在桌子上。桌子也承受不了他的悲伤,被他压着在地上刮出摩擦出悲鸣般的噪音。

    整个世界仿佛被他一个人的绝望笼罩,无比凄凉。

    偏偏罪魁祸首还温柔地对他说:“林太郎,你是不是不舒服?我买了你喜欢的黑森林蛋糕。”

    他把所有的悲伤咽进肚子里,微笑着抬起头:“好呀,谢谢学姐。”

    共度的时光在他的脑海里,放电影般的一幕幕迅速闪过,最终定格在了面前这个造型可爱的蛋糕盒上。

    盒子上龙飞凤舞写着一行字:【给最亲爱的小王子林太郎】。

    *

    他答应了黑泽歌溪的条件。

    黑泽茗和黑泽歌溪在关于生不生下黑泽莲一事上,几乎是水火不容。最终黑泽茗不得不溜去别的地方生产。

    临走时带了他和黑杰克。

    黑泽茗的异能力是任意门,可以在瞬间到达地球上的任何一处。

    森鸥外本人也曾跟随过任意门,去过很多地方,见识过很多美妙的景色。

    这些景色让他流连忘返,也使他玩物丧志。

    待产地点选择了人鱼岛,离东京很近,实在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但黑泽茗的解释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黑杰克步伐沉重,一言不发,森鸥外知道黑杰克和他的感受差不多。

    轻松自在的只有黑泽茗一个人。

    ——但也许只是表面上的轻松自在。

    她拉着他们在人鱼岛上的长寿婆神社里写名册,据说不仅可以祈求长寿也可以祈求姻缘。

    “我求个长命百岁吧。”黑泽茗笑着对他们说,“你们两个单身就求一下姻缘吧,我来帮你们摇签。也不知道灵不灵。”

    答案是不灵。

    祈求长寿的人后来早早逝世。

    祈求姻缘的两个人单身到了中年。

    神明或许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又或者是觉得他们不配。

    直到黑泽莲被剖出时,黑泽茗还是没有想好他的名字。

    “是个男孩子啊,哎呀,林太郎你是不是很失望。”她躺在病床上,虚弱地朝他笑笑。

    “啊,我好心痛啊,我给他买了那么多的裙子,这下子怎么穿呢?”

    他配合地表演着,当他从黑杰克手里接过那一团洗干净的小生命时,甚至不觉得他是生命。

    不会哭,呼吸微弱,五脏六腑里长得像开玩笑。也不知道能活几天,但活着的每一天都注定是煎熬。

    为他戴上呼吸机的那一刻,森鸥外想起了他和黑泽歌溪的交易。

    他处理掉这个孩子,黑泽歌溪给他提供出国留学的机会——这是他父亲的遗愿,也是他本该走的路。

    “林太郎,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名字?”黑泽茗问他。

    他摇头:“没有。”

    “黑泽爱丽丝怎么样?”黑泽茗笑着问。

    “我觉得不太行。”森鸥外轻声叹气,“他是个男孩子诶,叫这种名字以后会生气的。”

    根本就不需要名字。

    因为他不会让这个孩子活下去。

    *

    森鸥外是在黑杰克为黑泽莲动完手术沉沉睡去后,将黑泽莲抱出去的。

    他太瘦小了,抱在怀里轻的像没有重量,好像一捏就碎了。

    甚至都不需要捂住他的嘴巴,因为他连哭声都发不出来。

    这是个宁静的海岛,夜里海边没有人。森鸥外抱着他,漫无目的的走着。

    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掉这个孩子的方式。他想,或许根本不用想,也许抱着抱着,这孩子自己就死了。

    他凝视着大海,这片大海在夜色下散发出一种静谧的深蓝。他是真的在欣赏这片深蓝,脑袋处于完全放空状态,很平静地欣赏着。他往海中走去,四周有海鸟在飞,渐渐的,他仿佛已经听不到海鸟的声音了。

    冰凉的海水浸没了他的小腿,他的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

    “人的一生,到底在追求什么呢?”他对怀里的婴儿轻声说道。

    “不如我们两个就这么走下去吧……”

    走下去,他们就会很容易被大海吞没,被这方静谧的深蓝吞没,那会怎么样呢?

    那样也未尝不好。

    他被背叛的同时,也学会了背叛。他从前是个绝对理性的人,那样或许不快乐,但生活的很平稳。后来他变成了个绝对感性的人,浮浮沉沉,未来的路自己也看不清,但他得到了些许摸不着边的快乐。

    现在呢?现在他又要变成什么样的人呢?

    “诶……”

    在清醒与迷茫模糊的边际里,他忽然看到了一片光亮。

    他的周围亮了起来。

    回过神时,他已经不在海里了。他站在大片睡莲的旁边。

    月光极美,而本该在白天才会开放的睡莲,竟然在夜里、在海中盛开了。

    像一个奇迹。

    而他会出现在这里,也是一个奇迹。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认真地看着他。

    他有着银色的头发,也有着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如果是个女孩子,如果能顺利长大,一定会是个美人。

    他和他的视线对上了,这孩子也在看他。

    “是你救了我吗?”他努力扬了扬嘴角,“其实叔叔也没有想过死,就是想吓吓你,结果真的把你吓到苏醒了么?”

    孩子还不会说话,他知道他无法回答他。他压根没指望得到任何回应,只当这是一个巧合。

    然而下一秒,那孩子扬起的小手在他的脸上摸了一下。

    压抑在他胸口的那面墙轰然裂开,有光从缝隙中照进去,所有的悲伤和告慰都在那小小的手心里了。

    天空露出鱼肚白,黑夜过后,天慢慢亮了。他抱着他往回走,脚步很轻,声音很轻:“叫你莲酱怎么样?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你爸爸妈妈不喜欢的话,我也会偷偷这么叫你的。”

    他打算和黑泽茗坦白,但黑泽茗只用一句话便揭过了黑杰克的怒火。

    “我们来拍张合照吧。”生产过后的黑泽茗十分开心,“终于卸货了,我又可以穿以前的衣服了。”

    很奇怪,他们三个经常玩在一起,但从未拍过合照。

    森鸥外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的预感在未来的日子里成了真,这成了他们唯一的合照,一张三份,每人一张。

    他再也没见过黑泽莲,因为他被抱回了格陵兰岛静养,而黑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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