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世极乐教。
童磨坐在自己的教殿里, 左右一本《白菜种植手册》，右手一本《养鸭攻略》, 正随意地翻看着。
……种白菜！养鸭子！
那二百五十个老妇人已经彻底赖在这里了。
住倒是都能安排下，但衣食都是需要解决的。老妇人对穿衣不讲究，饭量却大的惊人。可能是很久没有吃饱饭了，现在就像一群饥饿的蝗虫。
他最初是觉得饲养老妇人有点有趣，但很快被她们胡吃海塞的饭量震惊了，盘算了养二百多个老人需要的开支，当即决定将她们全部杀死。
他是不爱吃老人, 但可以送给玉壶和半天狗吃。那两人反正不挑食。
谁知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他的boss鬼舞辻无惨降临到了教殿之中。
鬼舞辻无惨虽然是鬼王，又坏又残忍, 但胆子很小，性格也十分小心谨慎。
在无惨手下的一名下弦响凯销声匿迹后，他慌了。他没有感知到响凯的死亡，知道响凯不是死了, 而是脱离了他的掌控。
几百年前, 珠世就是那样逃离他的控制的，只不过那次他被继国缘一杀伤了，都无法自保，更别提顾得上手下了。加上珠世自己是医生，只需时间，便可配出药方帮助自身逃脱。
但现在他一没伤二没死，响凯怎么就脱离他的控制了呢？加上响凯那个二百五的脑子, 没有外援能只凭自己的力量脱离他？
无惨不信。
无惨不仅不信，心里也愈发忌惮。尤其是一次在沉思时在水中看到了形似继国缘一身形轮廓的水波，更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于是便将手底下所有的鬼都检查了一遍，任何一处发生奇怪的事都要亲自去查看一番。
下弦全是垃圾，整天无所事事，无惨得亏现在重心不在他们身上，否则铁定要肃清这帮蠢货。
上弦倒是知道努力，黑死牟和猗窝座都在认真练功，力求精进，其他几位上弦也在极尽所能地忙着搞事……除了童磨。
童磨安静了，无惨整个人都不好了。
通过消息共享得知童磨最近得到了一百多个老妇人。
放在过去，无惨根本不会多想，只会说吃吃摔摔处理掉，但响凯前脚刚脱离，童磨那深山老林里，怎么会突然出现那么多老人？
据说还是一瞬间出现的。
再调查下去，得知这些人的出现和一名叫黑泽莲的青年有关。
青年的容貌也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有着银色的长发和猩红的眼睛，虽然身为人类，却拥有酷似血鬼术的瞬间转移的能力。
不像鬼也不像人。
无惨不免开始往继国缘一的后人身上代入，如果响凯的突然消失和这个青年有关，那他的鬼生也注定不得安宁了。
鬼舞辻无惨本人是个实干家，立刻风风火火地赶到了童磨的教殿。
童磨正准备动手杀老人，被他给拦了下来。
“他们还有用。”
无惨第一次出手是为了救人，而不是杀人，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的价值观受到了冲击，解释道，“这些是他领来的，所以那个小子还会回来这里的，他身上一定有什么对我有用的秘密。”
童磨想到了黑泽莲留下的手机，便让蝴蝶香奈惠将手机解锁了，拿到了无惨的面前。
古鬼和古人一样，没什么见识。
在差点被童磨不小心按到的手电筒的光吓得半死之后，他打飞了童磨的头，自己拿着手机愤怒地点了起来。
黑泽莲手机里保存的照片基本是他本人的自拍。
天空、绿地、海洋、冰山，这些世界上堪称最美的奇迹，他在那些奇迹里，自然地融为一体。
无惨翻到很后面，点进一个视频，是没穿任何衣物的黑泽莲。
那是他和陀思共浴的时候拍的，那时候他们刚刚看完一部关于鬼的电影。
他们泡在温泉里看着雪花无声落在，黑泽莲突然开口问道：“阿陀，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鬼无处不在，只是擅长隐藏踪迹罢了。”
视频里的另一美貌少年陀思睁开眼睛，那凌厉又傲慢的眼神像是要透过手机屏幕，直接看穿无惨本人。
无惨顿时觉得他整个鬼都不好了。
偏偏最要命的是，手机在此刻因为没电黑屏了。
童磨叫来蝴蝶香奈惠，用手指磨了好久都没能再让手机亮起来。幸好蝴蝶香奈惠早有准备，黑泽莲在离开之前，就曾告诉过她，这玩意迟早要因为没电自动关机。
并帮她准备了一套应付童磨的台词。
这两天蝴蝶香奈惠早就将那套台词熟记于心，因此在说出来的时候也是从容不迫的。童磨几次动了想吃她的念头，都被无惨一个眼神制止了。
无惨是不信蝴蝶香奈惠是圣女这一套的，他想等的是黑泽莲，忌惮的是陀思的那句话，还想套到关于他们的秘密。
“香奈惠不能吃，老太太也要我来养。”童磨支着下巴，盯着白菜种植手册轻声自语，“我活成了猗窝座的样子，真是无趣啊。”
“教祖大人！”
正当童磨准备继续钻研种菜时，他心心念念的“食物”蝴蝶香奈惠敲开门走了进来。
少女柔嫩甜美的面颊上带着几分欣喜，分明是见到在意的人时才会出现的表情。
童磨揣摩着她的情绪，压下心里想将她一口吞食的冲动，搁下了手里的书。
能看不能吃什么的，真是太糟糕了。
“什么事啊，香奈惠？”
“黑泽大人回来了。”
“！！！”
童磨对这个消息的喜悦程度丝毫不亚于蝴蝶香奈惠。一方面是他本人对黑泽莲也有着浓烈的兴趣，加上鬼舞辻无惨也盯上了黑泽莲，这个人类青年是他们共同的目标；另一方面是黑泽莲回来了，等套到他的秘密，他就可以收拾了那帮老妇人，开吃蝴蝶香奈惠了。
妙啊妙。
“快点带他过来见我。”童磨一边吩咐蝴蝶香奈惠，一边将这个消息传给了鬼舞辻无惨。
“是，教祖！”
基本已经确定了童磨是恶鬼，甚至也见过了连童磨都尊敬的另外一只恶鬼，蝴蝶香奈惠猜测那个鬼是鬼王，他们鬼杀队要铲除的目标。但望着这些天陪伴老太太们种菜养鸭还乐在其中的童磨，她产生了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人和鬼有没有可能和平共处呢？
……
“香奈惠小姐，好久不见。”黑泽莲将随身携带的白仓草造型的晴天娃娃递给了蝴蝶香奈惠，“很高兴你平安无事，这是送给你的小礼物。”
晴天娃娃也有替人承受灾难和疾病的寓意。
蝴蝶香奈惠接过晴天娃娃说：“谢谢黑泽大人，我会好好珍惜这个娃娃的。这位是你的父亲吗？”
她指的是福泽谕吉。
福泽谕吉的嘴角轻微地抽了抽。
也不能怪人家姑娘，他想，因为他俩发色很相近，而且他确实是够当黑泽莲父亲的年纪了。
这么一想，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老。
他今年四十八岁，再过一年半，就满五十岁了。侦探社前阵子已经讨论过他的五十大寿要如何大操大办了。
生活在乡下他的青梅竹马小锦也一直没嫁人，托人传话说会等他回去。
他的对家森鸥外，那只不怀好意的老狐狸已经开始称呼他为“快年过半百的老人”了。在刚才下棋的时候，对方甚至还提醒过他，再不结婚生子他就丧失机会了。
“我觉得福泽阁下还是留个后会比较好。”森鸥外诚恳地建议道，“武装侦探社需要有人继承。”
“森先生还是担心自己吧。”福泽谕吉不甘示弱地回敬道，“港口黑手党的产业才更令人头痛吧。”
……明明两家的首领之位都不是世袭。
“他不是我的父亲啦。”黑泽莲轻声笑笑，“是我的朋友，福泽谕吉先生。”
“啊，是这样啊，抱歉。”
“没关系，福泽先生不会介意的。”黑泽莲指了指身后的方向，“香奈惠小姐，我看秋花婆婆她们在自己种菜了。”
从那里传来了森鸥外鬼哭狼嚎的声音。
“救命啊！你们已经超过我的狩猎范围了！快点去找福泽阁下吧，你们都是他的菜啊！”
蝴蝶香奈惠眼里闪过疑惑：“那是什么声音？”
福泽谕吉正色道：“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声音。”没想到森鸥外居然还妄图拿他来当挡箭牌。
黑泽莲噗嗤笑出了声，他用胳膊捅了捅福泽谕吉，揶揄道：“没想到福泽先生也会开玩笑。”
“他自找的。”福泽谕吉虽然没笑，但声音里透出一丝愉悦。
能看森鸥外吃瘪的机会毕竟不多。
被一百多个种白菜的老太太包围的森鸥外，很快又迎来了另外一拨重击，剩下一半的老太太赶着鸭子回来了。
身穿大黄鸭睡衣的森鸥外又成了她们疯狂追逐的目标。
等到森鸥外被实在看不过眼的黑泽莲从人群里救出来之后，身上已经沾满了鸭毛和草屑。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他怎么突然之间就有女人缘了。
而且是这种老年女人缘！！！
这难道不应该都属于福泽谕吉一人吗？
“那个老小子看上去凶巴巴的，我不喜欢！我还是喜欢那个俊小子，笑眯眯的，多可爱啊。”秋花婆婆如实评价森鸥外和福泽谕吉。
“俊小子叫什么名字啊？”有人问森鸥外。
森鸥外刚想说自己叫中原中也，福泽谕吉已经替他回答了：“他叫林太郎。”
“噢，原来是林太郎！和桃太郎一样可爱！”
被二百五十个老太太叫林太郎的森鸥外，觉得自己耳朵都要炸了，并且开始有点厌烦这个名字了。
他将福泽谕吉拖来的本意是为了酸他，当着他的面拿下黑泽莲，但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的最优解已经被那群放纵不羁的鸭子给冲飞了。
胆子大点的老太太，甚至开始问起森鸥外的婚配情况，颇有一副愿意委身的意思。
森鸥外吓坏了，胡扯道：“我在乡下有个青梅竹马在等我回去结婚。”
“那太可惜了。”
老太太脸上露出的遗憾让森鸥外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你记错了，她去年就嫁人了。”福泽谕吉是冰冷无情的拆台机器。
望着老太太脸上重新绽放的希望之光，森鸥外无语凝噎。
“年纪不合适。”他倔强地哽咽道。
福泽谕吉瞥了他一眼，幼女控就年纪合适了么？
“女大三，抱金砖。”他试图安慰森鸥外。
森鸥外气得要用手术刀戳瞎他的眼睛。
“你眼睛不要可以捐了，那是大三岁吗？三十岁叭。”
福泽谕吉幽幽道：“女大三，抱金砖。大三十，抱金山。是你赚了。”
森鸥外：“……”
黑泽莲在旁边心情很好。毒舌的福泽谕吉，吃瘪的森鸥外，都是不可多见的一面。
大概是察觉他正在幸灾乐祸，森鸥外朝他投来了极其幽怨的一瞥。
他的鲶鱼须上还挂着一根鸭毛，配上身上的鸭子睡衣，看上去就像一只刚成精就受到了极大委屈的大鸭子。
他很气，又不是正儿八经的生气，有些像装的，又不太像。如果他真的生气，他的实力足以杀死这里所有的老人，也不用在此起彼伏犹如蛙鸣的“林太郎”呼唤声中捂紧耳朵了。
他太矛盾了，也太复杂了。
大鸭子眨巴着眼睛，想要寻求一个安慰的抱抱。
这个意外被黑泽莲读懂了。
——他们都欺负我！
——他们怎么不欺负福泽先生？
——有魅力受欢迎也是我的错咯？
——森先生，你不要模仿江户川君，你超龄了。
两人用眼神交流着，就在黑泽莲即将败下阵来的时候，从黑暗的教殿里传来了一声脆甜脆甜的女童声。
“哥哥！”
这一声，差点叫化了森鸥外的心。
他感慨，这才是幼女令人怜爱的声音呐，这才是世界的宝藏啊。
众人皆回头望去。
万世极乐教的教祖童磨旁边，站着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模样约六七岁。
“嗨，黑泽，这是我的妹妹。”童磨指了指小女孩，略一犹豫，介绍道，“惨惨子。”
“黑泽哥哥！”名叫惨惨子的小女孩张开双手，朝黑泽莲跑了过去。
他不是别人，正是接到通知匆匆赶来这里的鬼王鬼舞辻无惨。
他刚才观察过黑泽莲一行人，并没有发现他的另一目标陀思。且福泽谕吉和森鸥外两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场，不容小觑。
他是个凡事都会深思熟虑的鬼，同时又自诩深谙男人心。
男人都喜欢美女，他在身为人类的时候不能免俗，甚至成为鬼以后，消磨时光也会选择美丽的人类女子作伴。
黑泽莲对蝴蝶香奈惠这样的绝色都没有表现出动心，大概是还没有到开窍的年纪。这样的青年，多半会被小女孩抱有怜悯之意，也许他该变成小孩，靠他的智慧去骗取有用的消息。
于是鬼舞辻无惨就变成了他在浅草生活时的“女儿”的形象，企图得到黑泽莲的垂怜。
他还没接近黑泽莲，就被一双大手抱了起来。
当红眼睛对上另一双红紫色的眼睛时，两个在不同时空都拥有屑老板外号的一人一鬼，内心都闪过一丝不轻的嫌弃。
森鸥外内心：这特么不是真的萝莉，是假的！假的！为什么这里只有老太太是真的！
鬼舞辻无惨内心：我的目标是黑泽莲，不是这个疯老头！快点放开我！
但演技派的两人面上都依然保持着甜美的笑容，装出格外惊喜的样子，亲切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惨惨酱！”
“林太郎！”
作者有话要说：举起了无惨的森鸥外：艹。
被森鸥外举起的无惨：艹。
福泽谕吉：别想笑死我继承我的侦探社。
黑泽莲：以屑止屑么？
*
其实老太太们是想把香奈惠介绍给森鸥外，并不是自己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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