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没见黑泽莲哭过。
别说是哭了, 就连他红了眼眶红了鼻子的场面，也是从来没见过的。
他漂亮的红眼睛里盛不下那么多的情绪，眼泪先是滚出两颗, 接着噼里啪啦地掉落出来, 再也压抑不住，或许也是根本不想压抑, 干脆嚎啕大哭。
比世界上任何一个普通小孩哭得都伤心。
“喂！你别哭啊。”
森鸥外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他擅长怼人和打击别人, 也会一点顺毛的技巧，但如何安慰别人, 尤其对方还是个向来乐观的孩子, 他在这方面的经验值近乎为零。
他想打开手机上网搜索最优解，又想起这里是没有网的古代异世界。
或许该问问尾崎红叶，她是女性, 心思更为细腻，但她人也不在这里。
黑泽莲的哭声越来越大, 隐隐有将万世极乐教中熟睡的人吵醒的趋势。
森鸥外觉得现在的场景也挺好玩的，一个傻不拉几的影子站着, 另外两个人，一个在流血, 一个在流泪。
“不许哭。”森鸥外伸手去抹他脸上的眼泪, 被他一巴掌拍掉了。
黑泽莲的手在碰到森鸥外手背上的血迹时，有一瞬间的怔忪，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但很快又恢复了哭声。
森鸥外见此法无效，便换了一个方法。
“我以首领的身份命令你，立刻给我停止这种三岁小孩才会有的行为。”
黑泽莲干脆转过了身，背对着他，继续哭。
森鸥外：“……”
最有效的方法都失效了，看来是积攒到一定程度的悲伤了。
……但也不全都是悲伤。
单单是悲伤，可能只会流泪，不会这么不顾形象地哭出声。大概是知道了黑影是他父亲黑泽歌溪的异能力吧，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森鸥外也不能完全了解他的心情。
“锵锵锵！”森鸥外凑过身，朝黑泽莲扮了一个鬼脸，“我是性转版的爱丽丝酱~是不是很可爱？”
他知道自己现在穿着大黄鸭睡衣，又弄得浑身狼狈不堪，肯定能达到不错的喜剧效果。
但黑泽莲压根没被他逗笑，“走开啊——你——”
喜剧止哭法也宣告失败。
森鸥外自己都想哭了。
他抬头看了看夜空，月光倒是越来越亮了，浓雾也在逐渐散去。
原来山间的雾是一阵一阵的，不是静止不动的。树林一望无际，裹着薄薄的雾气，像个曼妙的美人。
“你再哭，我就把你的照片拍下来，发到大群里，登到黑手党的官网上，让大家都欣赏欣赏。再做成海报，每人发一张——”
就在森鸥外掏出那只原本要送给黑泽莲的白色手机，打开来要按下拍照键时，黑泽莲终于扑了上来，抢过了那只手机。
“你敢！”
哭声渐渐止住，但因为哭得太用力，他的身体并没有平静下来，胸腔一抽一抽的。
不可小觑的是他脸上的表情，眼泪挂了一脸，简直又奶又凶。
森鸥外看乐了，不知不觉自己的眼神也慢慢地软了下去。
强迫他就会丧失原本的乐趣，但是放手也是不可能的。
……要怎么办啊。
“黑影只是你父亲的异能力，不是他本人。告诉你又能有什么用？”森鸥外解释道，“它所承载的，至多是一些回忆罢了。”
黑影和黑泽歌溪一点也不像，它很皮，很爱闯祸，闯了祸就会装死一动不动，还有点欺软怕硬。
要说唯一的共同点，森鸥外想，大概就是他们都对黑泽莲很爱护吧。
黑泽夫妇的死亡看似和黑泽莲以及琴酒没有关系，但根据他的调查结果显示，这应该是为了让两个儿子都能活下去而做出的最优解。
“今天就到这里，你好好休息吧，我不动你。”
森鸥外揉了揉太阳穴，转身往回极乐教的休息殿走去，这也是他目前的最优解。
再去折腾黑泽莲，绝对会起到更严重的反效果，那样反而会将他越推越远，白白便宜了福泽老贼。
加上他轻举妄动的话，护犊心切的黑影或许也会使出必杀一击，他当然能用异能力与之对抗，但那也是没必要的支出了。
脸上和手上的血也需要处理，这里有两只类似响凯，被称之为鬼要食人血肉的生物，对他也很不利。
森鸥外顿住脚步，在心底轻声叹了口气。他本来的目的是想带小朋友出来逛逛的，顺便酸酸福泽谕吉。
——首领大人想对我做什么，我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问题是我真还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啊。
——你对与谢野小姐和太宰君又做了什么呢？
……如果非要和他们相比，我可是根本没有问过他们的感受，也没有反问过他们自己的行为是否合理。
更没有对他们表达过自己的不满。
他对叛逆的工具只会强行施加压力，不给喘息的机会，才不会跟对方……交流三观。
对黑泽莲能做到这个份上，连他自己也很吃惊。
还哭呢！
全世界就他最委屈！
大人就必须要让着小朋友吗？！
森鸥外走进教殿的时候，依然阴沉着一张脸，脸上的血迹骇人。
留在那里的童磨抱着手臂望着他，舔了舔嘴唇。
“擦擦啊。”
森鸥外瞥了他一眼，心想应该擦擦的是你的口水。
鬼到半夜可以自由活动身体，也就变得相当馋。
“擦擦脸啊。森先生不睡觉的吗？”童磨馋的要命，他想吃蝴蝶香奈惠，又怕鬼舞辻无惨灭了他。偏偏蝴蝶香奈惠带回来的这两个老男人，森鸥外和福泽谕吉，还都是稀血。
两只老稀血，这只还受了伤，正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刚才在忙。”森鸥外擦了擦脸，“多谢教祖大人关心。”
“不，不客气。”童磨心想，偷摸着吃个稀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们明天问起来，就说这个老男人自己跑路了。
“林太郎！”
正当童磨盘算着如何吃掉森鸥外的时候，从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道脆生生的童声。
那声音里带着不满的情绪，下一句也是指责，“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你找得很辛苦诶！”
童磨回过头，看到一个金色红裙的小女孩，气冲冲地朝他们跑了过来。
“笨蛋林太郎！”
跑近了狂吼的声音更是穿透耳膜。
但童磨的注意力不在于此。
他一眼就看出爱丽丝不是人类，也不是鬼。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他一点都没有察觉。
那她到底是什么呢？
而且这强大的气场，惨惨子都输得一败涂地了。
“爱丽丝酱！”
森鸥外的脸由阴转晴，立刻从刚才阴沉沉的港黑首领，变成了痴汉气质十足的幼女控。
“对不起，让可爱的爱丽丝酱担心了！”
“哼，我再也不要理林太郎了。”
“别这样爱丽丝酱QAQ”
童磨目送着森鸥外追着爱丽丝离开，又将这个情报传送给了正盯着黑泽莲的鬼舞辻无惨。
作为鬼王，他的血鬼术千变万化，要想夺取一个人类的性命，实在是太容易了。
尤其是没有日轮刀又落了单的黑泽莲。
但鬼舞辻无惨并不想杀黑泽莲。他要把他变成鬼，收为己用。
“黑泽哥哥，你在哭吗？”
无惨依然保持着惨惨子的模样，走到黑泽莲的身边，想要和他亲近。
“嗯，我很久没有哭过了，你不要笑我。”
黑泽莲不像别人会编出一些“眼睛进沙子了”、“是雨水和露水”之类的蹩脚谎言，他自己都忘了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
黑影已经重新变回一小截布条，缠回到了他的手腕上。
“不笑你。但是男人能躲不能哭啊。”能屈能伸的无惨说出了自己总结了千年的心得。
“躲？”黑泽莲以为他会说出“男人流血不流泪”的话，能躲不能哭是什么鬼？
意识到自己说溜了嘴，无惨企图卖萌转移话题。
“哈，走累了，哥哥可以背我回去吗？”
“好。”
虽然知道对方是鬼，但这里大部分生活着的都是人，黑泽莲不会主动打破这种平衡。
他背对着无惨蹲下，后者一蹬腿就上去了，乖巧地抱着他的脖子。
无惨的体重比森鸥外轻得多，背在身上几乎毫无压力。
黑泽莲察觉对方将脸贴在了他的心脏处，也知道对方心里肯定很疑惑，于是主动解释道：“哥哥的心脏异于常人，只有普通人的六分之一大小，跳动的很慢，因此哥哥脸色惨白，看上去像是活不了多久的人。”
这句话戳到了无惨的痛点，但因为目标对象不是他，他倒是没有暴躁，反而滋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同情。
“那哥哥身体没问题吧？”
小手指在他的心脏上戳了戳，又划了划。
“其实我在出生时就差不多快死了，但是我妈妈看我求生意志顽强，找医生救了我。”黑泽莲笑笑，“活着的乐趣太多了，我不想死。”
无惨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了一句：“我也不想死。”
黑泽莲安慰道：“你还是个孩子，寿命还很长，不会死的。”鬼的生命应该会很长，据响凯所说他一个下弦都有一百岁了。
“我想要得到永生……”
伴随着这句话的是，无惨的牙齿咬在黑泽莲脖子上发出的咯吱声。
那里的皮肉被狠狠撕开，传来一阵剧痛。
鲜血大量往外涌，黑泽莲伸手去捂，可无惨的尖牙仍然停留在那处，往里面输送了更多的血液。
鬼不是喝血的么？怎么还给他反向输血了？
身体里很热，很难受，像是一座火山在自己的体内爆炸开来。
黑泽莲在失去意识之前，想到的是，要是他死了，森鸥外和福泽谕吉要怎么回到原来的世界啊。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关于森首领的评论，我是顶着锅盖看完的，大家不出意料的一致啊。虽然CP会在森和社长中敲定，但我之前说过会写if结局放专栏。两个老男人的都会是HE。森确实屑，但我也想写出他转变心意的过程。现在虽然也还是处于不平等地位，但是至少能听一点莲莲的意见了，也算是一种……进步了叭（顶起锅盖）
社长一晚上都在惦记香奈惠的虾，很在意人家的厨艺比他好，非常在意他的那盘炒饭，哈哈哈哈。感谢在2020-05-29 23:33:02~2020-05-30 18:2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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