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老房子着火了

    种种原因, 黑泽莲决定继续装下去。

    可是当森鸥外再把手指伸到他的嘴里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想吐出去。

    但是又怕崩人设,尤其现在鬼舞辻无惨还在场, 对方可能还不知道他已经又从鬼变成了人。

    只能忍着了。

    森鸥外的手并不算老实, 右手的手指塞在他的嘴巴里,另一只手在替他拍背。

    “没事的, 莲酱,不怕不怕。”

    完全是一副慈爱又温柔的语气。

    黑泽莲硬着头皮, 发出嗷呜一声,然后很配合地舔了舔森鸥外的手指。

    ……草, 也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洗手。

    “让他吃点汤水吧, 人类的食物,或许——”

    旁边的福泽谕吉拧起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他知道黑泽莲现在最想吃的就是人类的血肉, 但一旦开始吃人,就不能再划分到人类的范畴了。

    “或许会有所好转吧。”他也只能这么想了。

    刚才发狂的黑泽莲是被爱丽丝打晕的, 因为他和森鸥外都不太下得去手——等等,爱丽丝下手, 不就等于森鸥外下手吗?

    那是他的异能力啊!

    福泽谕吉顿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在他和森鸥外将黑泽莲重新带回屋子漱过口后,黑泽莲突然扭过头, 舔了他。

    柔软温热的触感, 带着丁香花泡过的茶水香气,就那么舔在了他的脸上。

    湿.漉漉的眼神温柔地注视着他,那双红眼睛里似乎只能容纳下他的身影。

    那个瞬间, 福泽谕吉听到自己脑子里绷紧的一根弦,啪一声断掉了。

    他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只觉得胸膛里一股热气炸开,血液迅速蹿向全身。

    “牛排酱。”

    他听到黑泽莲这么叫他。

    牛排酱……难道是在说他脸黑吗?

    直到森鸥外把黏在福泽谕吉身上的黑泽莲拖走,前者才从梦境一般的感受中回过神来。

    “鹅肝,放手!”

    “什么鹅肝,给我站好。”森鸥外在哄黑泽莲这件事上撑不过三分钟,被他用手术刀抵着后背的心脏处时,黑泽莲就老实了。

    很老实地站好了。

    身体很本能的记住了对手术刀的恐惧。

    再后来,黑泽莲就清醒过来了,但他没敢告诉面前这两人,自己已经清醒过来了。

    装死、装鸵鸟、装神弄鬼,怎么的都得把这关给先混过去。

    黑泽莲牢记自己现在的人设,哦不,是鬼设。

    胆小、畏光,喜欢舔人。

    舔……他好像一只狗啊= =

    揽在他腰间的手臂收紧,又在那处轻轻掐了掐,黑泽莲身体微微一僵,暗骂森鸥外这家伙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估计没少摸他。

    当一块干净的手帕贴到他的唇边,轻轻擦拭时,他又有些愣神。

    视线里是福泽谕吉一脸认真地替他擦唇角的口水。

    ……好丢人也好羞耻。

    黑泽莲脑子里联想到的是,一位老汉照顾自己老年痴呆的老伴的场景。

    这个痴呆的角色,果然应该森鸥外来扮演啊。

    “喂,福泽阁下,你可别老房子着火了。”森鸥外正在搅拌米粉,回过头警告道。

    他向来观察力细致入微,对方又是他彼时的同伴、现在的对家。

    他们对彼此的喜好和性格,都拿捏得丝毫不差,心思多多少少也能猜到。

    “老房子着火?我家的房子年初才刚翻修过。”福泽谕吉敛眸,眼神变得更加深沉,“不劳森先生费心。”

    在那深沉的目光里,森鸥外仿佛预见了一束光,是一种带着探究的跃跃欲试,是一种回首半生后的幡然开窍。

    他希望把那束光掐灭、掐死。

    不,不是希望,是必须。

    “我的意思是,福泽阁下不要觊觎别人家的——”

    森鸥外想说恋人,但他和黑泽莲又没到那一步,他们现在依旧只是上下级、是被港口黑手党捆绑着的关系,如果他说是恋人,反而容易激起福泽谕吉的好胜心,造成适得其反的效果。

    “部下。”他很不甘心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不要觊觎别人家的部下,这是基本的礼貌吧,森鸥外心想。

    福泽谕吉淡声反问:“有规矩港黑成员和侦探社成员不能有往来?”

    有往来?

    森鸥外微微一怔,随即有些恼怒。

    老家伙竟然没有知难而退,居然还想知男而上!

    哦,差点忘了,这个老男人最会挖墙脚了,前脚有与谢野晶子,后脚有太宰治,那两人原本都曾是他森鸥外的部下。

    现在轮到黑泽莲了么?哼,这次他是不会让福泽谕吉得逞的。

    ——有规矩港黑成员和侦探社成员不能有往来?

    ——当然没有。

    但森鸥外是何许人也,作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他随时随地都能制定新的规则。

    “现在是没有,但等我回去就会制定,除非是我的命令,否则禁止港黑成员和侦探社成员来往。”森鸥外阴阴地磨了磨牙,一副坚决要把福泽谕吉抵制在门外的样子。

    “我觉得这种规则不好。”福泽谕吉没有丝毫的恼怒,专心地替黑泽莲擦拭脸颊。他刚刚洗过手帕,冰冰凉凉的,将黑泽莲的脸擦得干干净净。

    黑泽莲回以柔柔一笑。

    “你说什么?”规则好不好用得着他侦探社的人来发表评论?“我好像没有征求福泽阁下的意见。”

    福泽谕吉细心地将黑泽莲绑低的辫子放到肩膀后面,觉得这孩子的笑容实在可爱,心里欢喜,在这束手束脚的境地,他居然感到欢喜,心下一动,竟没忍住在黑泽莲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便得到了更为可爱的笑容。

    “不人性化。”

    “不够聪明。”

    “不体恤部下。”

    他一条一条的列举着种种弊端,“森先生,你的规则,也不会符合部下的意愿。”

    ——为什么要符合部下的意愿?

    森鸥外张了张嘴,最终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其实私底下他勉强也算一个随和的首领,不会干涉部下们的喜好,只要没有危害港口黑手党的利益,他可以对他们稍加放纵。

    但关于黑泽莲的事,他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潇洒。

    最优解的结局是福泽谕吉自觉滚蛋,而黑泽莲只依赖他一个人,全心全意陪伴他在港口黑手党,直到他死或者自己死的那天,才算终结。

    还有很长一段路。

    “鹅肝……”装傻中的黑泽莲傻乎乎地叫了森鸥外一声,他不知道这个屑领导脑子里在盘算什么,但直觉认为不是好事。

    “就知道吃。还鹅肝——”森鸥外微笑着端起旁边的碗,“以后给你吃鹅肝,现在先吃这碗拟人粥吧。”

    所谓拟人粥,就是很类似……人粥的粥。

    鬼吃人是不会讲究的,更不会把人煮成粥。

    拟人粥是蝴蝶香奈惠专门为黑泽莲发明的,用鸭肉和鸭血混合粳米糯米煮的,希望他能填饱肚子又不会真的去吃人,期间福泽谕吉也打了把下手。

    他对蝴蝶香奈惠的厨艺很在意,目不转睛地看着香奈惠做菜的步骤,像是要牢牢记住每一步顺序,连香奈惠本人都有所察觉。

    “福泽大人是想做给在意的人吃吗?”蝴蝶香奈惠温柔地问道。

    “咳,我的……社员们。”福泽谕吉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很奇怪,他以前一直不动如山,鲜少有情绪上的起伏,但这段时间,他发觉自己的情绪发生了很多变化。

    背着黑泽莲往乱步家走的时候,觉得听他在自己背上勾勒各种云的图形很有意思;

    看着黑泽莲坐在庭院里,高高地荡起秋千的时候,会有一点担心他会不会掉下来;

    给黑泽莲洗水晶葡萄和做蛋包饭时,回头看他,觉得他很像一只敲碗等投喂的野猫,有点可爱;

    看到黑泽莲被森鸥外胁迫的时候,又会产生一种“假如这孩子活在侦探社、多少会自在点吧”的联想,希望他多点自由;

    在与黑泽莲经历的一次次冒险中,竟然有种自己回到了二十岁的幻觉,手中的刀也仿佛劈开了岁月前行的轨迹,曲折出一条跨越了生理年龄和心理年龄的作弊小路;

    黑泽莲夸赞蝴蝶香奈惠的时候,他由衷地觉得这对年轻男女很般配,心里却并不舒服,反而梗的厉害,自己炒翻的那盘饭与香奈惠的盐水虾实在不配相比,但他又忍不住去假设,假如那盘饭没有炒翻,黑泽莲会不会觉得很好吃呢?

    油、盐和味精,他搁多了还是搁少了?

    怎么就那么不合时宜地炒翻了呢?

    灶台太低了,锅不稳,铲子没有买好,铁铲也许比木铲更适合他……他要把它们通通换掉!

    可那是以后的事,即使把它们都换掉,他也没办法再回到那个时间点、那一秒,没在黑泽莲将葡萄塞到他嘴里的那一瞬间,挽救锅被炒翻的命运。

    ……太矫情了。

    矫情的森鸥外把矫情传染给了他,因此他才会分外在意他的炒饭和香奈惠的虾这种疙瘩小问题。

    看到黑泽莲昏迷在血泊里的那个瞬间,他是担忧的,是紧张的,甚至是……慌的。

    他想到了任意门。

    但他想到的不是黑泽莲死了以后没有任意门他该怎么回到现世,而是在想没有任意门要怎么去找与谢野晶子来救人呢?

    ……幸好他平安无事。

    只要他没事,就算变成鬼也没关系——话不能这么说,应该是无论他变成什么样的鬼,他都会看住他不去吃人,并且找到让他重新变回人的方法。

    鬼化后的黑泽莲也一如当初那样温柔。

    他知道他忍得也很辛苦,把自己当成了牛排,把森鸥外当成了鹅肝。因为鹅肝很生气,他不敢啃。

    只敢舔点人.肉味。

    因而舔得两个人满脸都是口水。

    “你好恶心啊。”森鸥外对黑泽莲说着嫌弃的话,语气里却没有半分嫌弃。

    眼神也是难得的流露善意。

    他自己呢?

    福泽谕吉扪心自答,他不仅没有嫌弃,甚至因为这种行为,而感觉胸膛里有一股热气轰然炸开。

    他的眼里看到一束光,年少时想要饲养的那只流浪猫,就站在那束光里,投下的剪影是黑泽莲临水而立的修长身影。

    “禁止港黑成员和侦探社成员来往是愚蠢的,你的下属并不会赞同这种规则,作为一个大人,你应该多听下属的意见。”他对森鸥外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森鸥外舀一勺鸭肉,吹了吹,眉都不抬地哼道:“你又知道了。”

    福泽谕吉宽大的手掌落在了黑泽莲的头顶。

    “……他需要我(帮忙)。”

    “哈?”森鸥外差点没把粥碗扔到福泽谕吉的脸上,恼怒道,“什么?”

    他字正腔圆:“森鸥外,你不会带孩子。”

    “福泽谕吉,你再说一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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