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绷带替作手帕

    伏特加看了黑泽莲和太宰治一眼,转身跟上了琴酒。

    “喂,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巡逻的警察朝琴酒离开的方向追去时,在路过黑泽莲的身旁时,被他伸出的脚一绊,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你脚这么长的吗?”刚降职调任到横滨警署的山村操没好气地问道。

    “抱歉,刚才我没注意。”黑泽莲左手食指勾着枪,一晃一晃地转着,语气认真地说道,“对方有枪,我不建议你单独追上去,至少先联系附近的同事,调派合适的警力。”

    他故意绊住山村操,倒不是为琴酒和伏特加争取离开的时间,而是真的不想这位警察白白牺牲。

    “你也有枪,还两把。”山村操边说边拿出了手.铐,铐在了黑泽莲的右手上,“跟我去警局走一趟吧。”

    黑泽莲左手一收,突然举枪对准了山村操。

    “喂,你不是——”不是来真的吧?

    山村操话还没说完,黑泽莲已经扣下了扳机。

    枪声乍响。

    本应该射出子弹的枪口,却弹出了一颗包装精致的糖果,刚好落进山村操的上衣口袋里。

    “我的枪,其实是买给家里小朋友的玩具,你可以随意检查。”黑泽莲很配合地将两把枪放在了吧台上,“不过那两个人的枪都是真枪。”

    “你……你敢戏弄警官大人!”山村操粗声粗气道,他向来有日本警界第一麻瓜的称号,性格也古里古怪的。不去追琴酒,反而和黑泽莲杠上了。

    “能解开吗?”太宰治看着黑泽莲右手上的手.铐,弯了弯眼睛,“需要帮忙吗?”

    “我想这次应该不难。”黑泽莲晃了晃手腕,手.铐咔哒一声解开了,在山村操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他从旁边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铐,然后递给了山村操,“物归原主。”

    “你你你——”

    山村操还想说些什么,但在他接触到手.铐的一瞬间,突然消失在了原处。

    “前辈——”

    山村操身后的小警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领导消失,忘记了反应,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放心,他没事,我送他回横滨警署了,也顺便送送你吧。”

    黑泽莲说完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淡淡说道,“巡逻辛苦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捡起地上被打烂的那块黑色手帕。

    不止破了,还焦了,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糊味,肯定是不能再用了。

    琴酒可能是对他改变发型不满,可能是猜到了这是他加入港口黑手党的身份象征——因为他以前从来不穿戴任何黑色的东西。

    但不管怎么说,被森鸥外那家伙发现的话,又有理由惩罚他了。

    森鸥外可能会看着手帕的残骸,一脸痛心:“黑泽君,这可是港口黑手党斥巨资从XX国进口的手帕,你今年的工资根本不够扣啊。”

    又或者会说:“黑泽君,我并不想惩罚你,但是这种事不惩罚难以服众啊,你看看中也君那帽子戴了多少年,人家也没像你一样啊!”顺便还会摆出一副“我这个人其实很好说话,但是身为首领不罚你是身不由己”的虚伪做作姿态。

    黑泽莲扶额,劝说自己要冷静下来。

    反正欠港黑的债已经要还到九十岁了,也不少这一块手帕。于是干脆利落地将它转移到了垃圾桶里。

    “黑泽先生,您的豚骨拉面。”

    T.one酒吧的侍者端来了黑泽莲先前点的豚骨拉面,然后又对太宰治说道,“太宰先生,您点的酒我稍后拿来。”

    拉面热气腾腾,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黑泽莲将困窘的烦恼抛诸脑后,坐下准备享用。

    “我很好奇,为什么莲姬你的枪会变成玩具枪?”

    黑泽莲吹了吹拉面,他习惯冷食,极少吃烫口的东西。

    “春天的时候,看中一件新浴衣,但是没钱买,就把枪卖了买衣服了。”黑泽莲神色坦然,“反正那玩意对我来说没什么用。”

    “不用枪的黑手党。”太宰治轻笑。

    “不过可惜的是,那件浴衣不适合我,也不能退货。”黑泽莲倒是想过把它送给琴酒当生日礼物,但那件浴衣尺码对硬汉来说,还是小了些。

    酒保刚好送来太宰治点的酒水,后者端起其中一杯饮了一口,悠悠说道:“刚才那样好吗?因为我而兄弟反目,我可是个罪人呐。”

    “真反目的话,他不会让我活着坐在这里的。”

    他的枪法是琴酒亲自教的,他自己都已经百发百中,更别提身为老师的琴酒了。要是他想杀他,刚才那一下,就不可能只损坏手帕而没伤到头发了。

    黑泽莲心想他也就是仗着琴酒不会真的杀自己,才敢为所欲为吧,他甚至刚才还往琴酒的口袋里塞了几块草莓糖。

    哼哼,不知道他摸到糖时表情会不会很精彩。

    这么想着,黑泽莲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想起了自己在格陵兰岛,被折断右手后,像只兔子一样听话地接受琴酒指导的时光。

    琴酒相当暴躁,也相当严厉。他稍微射偏一点,没有命中靶心,就会招来拳脚相加的对待。

    “偏差就是死。”

    琴酒不允许他出一点的差错,在高强度的压力下,他后来即使闭着眼睛,光用耳朵听声音判断速度和方向,都能精准地射中目标了。

    那天他摘下了眼罩,看到绑在小雪鸟头上的障碍物被打破,而小雪鸟平安无事时,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琴酒正站在风口里抽烟,也很难得地勾起了唇角。

    黑泽莲走过去,想要向自家兄长讨要奖励,对方摇了摇手里的烟盒:“要么?”

    他乖乖地摇了摇头:“我不抽烟。”

    “想当乖孩子吗?”

    琴酒低头,一口烟气乘着风,迅速拂过了他的脸颊,然后又消散在了冰寒的空气里。

    “不让你当。”

    【想当乖孩子吗?】

    【不让你当。】

    那是黑泽莲的回忆里,琴酒唯一一次同他开玩笑。

    那天以后,他就学会了抽烟。

    记忆回笼,酒吧阴暗的光景里,让他觉得有点怅然若失。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各有各的路,各有各的信念和方向。

    没什么好可惜的。

    “约你出来喝酒,总要保证你的安全吧。”

    黑泽莲朝太宰治笑了一下,低下头准备吃面,头发往前垂下,他意识到绑头发的手帕已经弄坏了,他现在的发型对于吃面来说有点困难。

    他尝试着用右手拢住头发,抓着束起的部分,然后用左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茶。

    “莲姬应该还是处男吧。”太宰治突然饶有兴致地来了一句。

    换做寻常人,一口茶都要喷出来了,但黑泽莲全程淡定地喝完茶,抬眸问道:“你问前面还是后面?”

    太宰治哈哈大笑。

    “我猜两者都是吧。”

    黑泽莲答非所问:“我的确喜欢和年轻女性结伴同行,现在如果首领同意给我换,我十分乐意和黑蜥蜴的银搭档。毕竟很少有男性能理解我的想法,阿陀算是一个吧,但我和他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他说的阿陀是指陀思妥耶夫斯基,那个名字很长的死屋之鼠首领。

    “哦,你和魔人会有共同语言?”

    “大部分时候是弹琴合奏,偶尔也一起泡澡。”黑泽莲的眼皮微微耷着,目光落在面汤上,“我和阿陀都习惯生活在冰冷的环境里,但是我拒绝像他那样穿得毛绒绒。他也不喜欢我洒香水,每次见面都会狂打喷嚏,所以我和他还是不见面比较好。”

    太宰治漫不经心地摇了摇酒杯,冰块在杯壁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据说莲姬你好像不能和女性有任何肢体接触,为什么呢?”

    酒吧里出现了一刹那的安静。

    黑泽莲终于不笑了。

    他的眼睛被面汤晕开的热气熏了许久,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从猩红变成了更加迷人的醉红,前额被泼了酒的银发也湿.漉漉地耷着,看上去像是受了委屈,却又凶不起来的病猫。

    “那是因为,”黑泽莲从太宰治的面前拿走了一杯琴酒,熟练地往里面兑了苹果汁和柠檬汁,“……最后一次被拥抱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

    话到此处,太宰治没有再问下去了,而是盯着他手中的动作。

    “你果然还是在调金苹果啊。”太宰治鼓起了包子脸,“超级难喝。”

    陷入沉思的黑泽莲淡淡开口:“味道还行,虽是烈性酒,却也有水果和花香的香气。我有一个朋友,香水用完了,懒得去买,就直接擦了琴酒当香水。”

    “这个朋友是你自己吧?”

    “不,我没有那么不正经。”黑泽莲摇摇头,岔开了话题,“我时常想,要是我当初没有招惹港黑,就不会被你抓住了,也不会因为后来的事,犯下那些罪行。”

    “噫,你也会后悔?”

    “不是后悔,是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经历。就算找不到归去的路,至少也自在。”

    黑泽莲放下酒杯,用右手拢住头发,然后左手提起筷子,准备吃已经放温的豚骨拉面。

    刚吃第一口,头发突然被人抓住了。

    酒吧的墙上贴着开阔视角的镜子,有一面正对着他。

    他抬起脸,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到太宰治用手拢住了他的头发,并扯下了一段绷带,绑在了他的头发上。

    雪色绷带替作黑色手帕,倒也挺适合他的发色,而且也方便接下来吃面了,就是不知道太宰治有没有把绷带洗干净。

    ……他不会不讲卫生吧。

    “喂,别给我打蝴蝶结啊!”

    镜子里,太宰治拽了拽他的头发,笑嘻嘻地说:“抓住你的小辫子了——”

    他看到那上面的白色蝴蝶,动了一下,轻盈的像要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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