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黑棺小船飘在茫茫的大海上。
白天喧闹的海鸟已经飞回它们栖息的岩石和峭壁,所以格外的安静。
难得的安静,鹰眼却没睡着。
花花粉粉的毯子下是一个人的呼吸声,平稳又轻浅,鹰眼看着夜空,听着那声音,然后想事情。
他想了很多,比如罗罗诺亚再有个两年就会成长到能与他一战了吧?按照多弗朗明哥的说法莫利亚逃走后正在新世界蛰伏,想必迟早会传递出信息召回船员。还有七武海几度换人,如今更是缺位近一半,已经不够分量作为另一大势力抗衡四皇了,以及……粉头发醒来他要怎么解释把她带到红发海贼团那里。
红发占领的地盘有一半是荒岛,而且周围海域气候恶劣,随着目的地接近,冰冷的海风把毯子都微微刮起来,佩罗娜睡梦中缩了缩,嘟囔着抱怨,“冷,把风扇按了啊。”
鹰眼伸手给她扯扯被子,把被角掖严实。动作时轻轻触碰到她的手腕和脸颊,顿了顿,然后顺手抚摸一把对方柔顺泽亮的头发。
红发海贼团正呆在一座秋岛上,这是一个类似于风车镇的岛屿,远离小镇的海岸上,船员们三五坐堆,喝着朗姆酒晒太阳,有的躲在石头阴凉下睡午觉。
“卧槽,鹰眼!鹰眼来了!!快告诉头儿!”
而此时,红发正坐在背风处,脖子上横围着他的黑披风。
红团的大副叼着烟,手里漫不经心的捏着一把小剪刀,正给船长理发。
“睡着了吗!?把镜子举好!”
“没,没睡没睡!”香克斯惊醒的吓了一跳,赶紧伸直拿着镜子的胳膊。
男人把自家船长后脑勺的红色呆毛梳起,刚要来上一剪子,就听到香克斯平地炸雷一般,毫无预兆的“哇”一声大叫。
贝克曼吓得手一抖,剪子掉地上差点扎到脚。
“头儿你——”好端端的犯什么病。
香克斯把镜子举到脑门,对着光线反复转脸,又扭头对贝克曼崩溃的喊,“我有一根白头发拉!我没脸见人拉!我才二十七啊啊啊!!”
“那是太阳光反的!”半脑袋白头发的贝克曼心累道,“而且您今年贵庚三十九了。”
香克斯忽视掉他后半句,又把镜子拉远去瞧,这次,瞥到一个熟悉的黑衣服的人影?
鹰眼,他的挚友兼宿敌。
于是红发船长站起来,头发也不剪了,把披风扯下来抖了抖,像模像样的系上,脸上绽出一个开朗的笑容。
“呦~”
然后他发现,鹰眼身后还跟着一个。
“诶??鹰眼,哪里来的小姑娘?好小只好可爱~~有十六岁吗?”香克斯奔过去,无比自来熟。
佩罗娜从鹰眼背后伸头,她当然知道对方是谁,但发现这位四皇没有恶意,而且鹰眼也默许了的架势,胆子便大起来,“你眼神不错嘛,我正好十六岁!”
“…………”鹰眼对她毫不脸红的自称十六岁略微无语,叹了口气,也没戳穿她,“幽灵丫头,自己去逛逛吧。”
“原来你就是在鹰眼家吃闲饭的人呀?”红发笑呵呵的,挥手把他几个伙伴召过来,“如果你想参观我的雷德号也可以呦。”
回想几个月前,鹰眼无意中透露了罗罗诺亚索隆正住在他家学剑术的事,期间自然也提到了佩罗娜。
而红发当时还追问了一下:“对不起,且慢!你一开始就说什么‘幽灵丫头’,已经听过两遍啦。鹰眼,假如没什么不方便,把名字说说嘛!”
眼下,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她纤细又敏感的神经,佩罗娜面对海盗船的诱惑,却警惕的抱着库玛西,杵在那里没动。
“我不,我就呆在这儿。”昂起下巴,一副半步都不想离开的样子。
按照书上写的,电视剧里演的,这会儿她要是傻fufu的跑去玩了,再回来时就会有一个人告诉她:
【他说以后由我照顾你,这里就是你的新家啦。】之类的话。
————自从索隆一走,佩罗娜最担心的就是鹰眼未来某天会让她离开。
看看这群人,红发活泼的性格里也许有一颗邪恶的种子,鹰眼故作镇定的眼神后躲闪着无处安放的愧疚,干部们诡异的笑容背后其实藏着凶险的计划……
鹰眼被佩罗娜紧张巴巴的眼神看得有些奇怪。
“我用鹰眼的人格发誓,他不会卖了你。”香克斯顿悟,笑嘻嘻的开口。
鹰眼:“…………”
被说中心思,佩罗娜气恼的跺跺脚,“我才没那么想呢!自以为是什么呀?不过似乎也有点道理~”
然后,她明目张胆的放出一群幽灵把黑棺小船团团围住,如果鹰眼往泊船处走去,这些等同于她分|身的幽灵可以立马发觉。
至于雷德号要不要参观?当然要,还可是四皇的船呢!
看着幽灵少女飞远的背影,香克斯伸出仅剩的右爪子,大大咧咧的拍鹰眼的肩膀,把他拍的生疼生疼的:
“话说,你为什么想起来找我了呢?”
鹰眼把他的手扒拉下去,“刚参加了海贼世博会,突然想到你了。”
“…………你可别是看到什么水獭海豹想到我的。”
“【一个人在大海上,怎么可能活的下去】”鹰眼没有感情的重复了一遍,“你们很像。”
↓
多年前,年轻的鹰目剑客遇上了少年的红发船长。看到对方腰间的西洋剑后,鹰眼感兴趣的提出要较量一番,结果不分上下。
鹰眼想:看来功夫不到家,既然打不出结果,那就修行两年再来吧。
但红发少年显然打着把他拉上船的主意,无比自来熟的叫他留下来开宴会,结果他的船上居然连个厨师都没有,还是鹰眼看不下去,给他们做了一顿饭。
他们开始聊天,很自然的聊到了各自的状况。
“一个人在大海上,怎么可能活的下去?!”红发少年振振有词的叫起来。
————这句话是他崇拜的罗杰船长常挂在嘴边的,所以他拿来用时也相当顺嘴。
“那是因为你好吃懒做。”年轻剑客不动声色地说,“依赖别人,正说明自己有所不足。”
红发少年顿时就被噎得干瞪眼。
这话真是戳人心肝,可说话的人却是一脸他实话实说,并无夸大的表情。
红发少年抓耳挠腮,要怎么反驳?话说当年罗杰船长怎么没碰上言辞这么犀利的家伙啊?
“明明是术业有专攻!毕竟人无……”他下意识辩解起来,可说到一半,香克斯蓦然发现,眼前这个特立独行的家伙几乎称得上十全十美,那句“人无完人”便说不出口了。
“ 额,那个啥,我这样说不知道你能不能懂, ”香克斯挠挠头:“ 我也算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斗了,有时候会碰上很强劲的敌人,如果我没有伙伴,有时候我会觉得输了就输了,反正背后空无一人。 ”
“ 但有了伙伴,就不可以再放任自流了,我不够强大,便没办法保护他们。 ”
“他们对我无条件的信任,为了这份信任,我也必须要赢。”
鹰眼理解的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为了别人而不断变强,但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终有一天,你也会被他们绊住脚步。”
香克斯本来想说,我的伙伴也不是吃干饭的啊,他们也在为了保护大家而努力修行。
但搞不好眼前这家伙会来句“你又不是他们,你只能代表自己说话。”
于是他不服气的说:“你什么都没有,绊住你的事情岂不是更多?”
就算一个人会做饭会医术会修船会海象加上眼神好使自己就是瞭望员,但没有伙伴的劣势不止这些:
要时刻保持警醒,不被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偷袭。
要应付任何可能的决斗挑战、车轮战甚至人海战术。
别的不说,就问你万一遇到受着伤,饿着肚子,船漏水,后面是军舰,前面是海龙卷的情况,你是先打架还是先划船?
鹰眼回答:“一无所有,也不算无可为之。在我看来,把支点建立在别人身上,才是一件岌岌可危的事。”
一丝无可奈何的表情停留在香克斯的眉眼之间,“你说我把支点建立在别人身上,那你的支点呢?”
“我的支点,是我的目标。”
他孤身一人踏在孤单的追求极致的剑道上,在常人难以忍受的冷寂的日日夜夜里坚定直前,从不无助,从不动摇,也不愿理会身后和脚下。
“如果足够坚定和强大,就不需要依靠来自他人的因素去战胜自己的脆弱和动摇,世间无有难办之事,眼前也无需襄助之人……”
决斗平手,争辩无果,两人约定两年之后再来比试。
两年后。
“又是平手啊!”
望着黑棺小船远去的影子,红发很想知道,对鹰眼来说,在剑道之外,他是否还怀有其他相对重要的、属于他个人的东西?他的人生是否只因为剑道这件事而看重他人或不在意他人?
一年后。
鹰眼的个子比红发略高一点,两方面对面,金色的鹰目和黑色的双眼在清明的空气中对视着。
红发笑嘻嘻的看着他:“兄弟,听说你已经打败了世界第一大剑豪了。”
鹰眼无甚表情的说:“可我还没有跟你决出胜负,不算实至名归。”
红发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好吧,如果你打败了我,当上了真正的世界第一,之后呢?你想做些什么?你看起来不像在意名声的家伙,完成梦想后也没有人跟你分享喜悦,有什么意思嘛。”
鹰眼盯着他:“还是有意思的,我可以写信烧给你,我还可以自己偷着乐。”
红发:“………………”
其实香克斯有点吃惊,也有点高兴。冷冰冰的剑客其实有着内敛的热情,刻板的面孔下也存在着那么点幽默感。
这场剑术对决惊心动魄,精彩的足以载入史册。
然而再打下去,两方只能累死算完。
“其实,剑术上应该是你赢。”红发筋疲力尽的瘫在地上,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只是我拿霸王色硬把战局扯平了。”
“那也是你实力的一部分好吧?”鹰眼也躺在地上喘气,听他这么说,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那要不要再定个时间?”红发兴致勃勃道,“如果你不觉得我拿霸气干扰你算作弊的话。”
“三年。”
“三年?”
“嗯,时间太久的话我怕你中途死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时间可以稍微再短点啊!而且,不一定见到我就要比剑吧?我们还可以坐下来好好喝顿酒。”
“每次从你这儿回去我都要头疼半天。”
“…………”
临走的时候,鹰眼突然说:“红发,给我一张你的生命卡。”
“啊?”红发眨眨眼,然后惊喜,“好啊,欢迎随时来找……”
“三年会发生很多事,如果你遭遇了什么无法履行约定,我想我有必要知道。”
三年未到,红发香克斯从东海回来,丢了一条手臂的事被航路传得沸沸扬扬。
几天后,鹰眼出现在雷德号停靠的荒岛上。
他见了红发,第一句话就是: “他是谁?”
“啊?”
“看样子你无法履行决斗了,那么,我找到他较量也可以。”
香克斯支支吾吾,一副无从说起的样子。
鹰眼冷眼看着他,“你再磨蹭什么?我唯一承认的对手,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丢了一条手臂,我难道不需要知道他的名号吗?”
香克斯停顿片刻后终于叹道:“大概要让你失望了,并不是敌人……”
鹰眼愣了下,然后听红发跟他讲,东海有一个多么有趣的小鬼……
“为了救人而丢了一条手臂,真是光荣。”鹰眼听完故事,却是怒气更甚,“我早就说过,你会因为他人的因素绊住脚步。”
香克斯挠挠头:“那个,其实我每天都在训练,相信右手很快就会追上左手的水平了,到时候还是可以跟你决斗的。”
“不必了。”鹰眼冷冰冰地撂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仅仅是看背影,也能感受到他巨大的失望和静谧的愤怒。
属于这对曾经的对手间,被“剑”所牵系起来的因缘似乎断掉了。
就在红发以为,两人的交集大概会干干净净地就此断绝时,多年后,鹰眼带着一张悬赏令找到了他。
虽然没办法再比剑,但鹰眼一直把红发看重的人事物记在心里,愿意走大半个伟大航路送去一个让对方惊喜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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