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夫太郎和梅几乎同时感受到了彼此饥饿。他们是一体同心的兄妹,对对方的感受可以同步。
无惨大人让他们不可以吃人和杀人,于是妓夫太郎和梅只得暂时忍耐下来。好在这份饥饿感目前并不强烈,忍耐起来不算费力。
他们仍然住在盲眼的阿婆家里。梅向来不是善于忍耐的性子。自从变成鬼之后,她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到饥饿的感觉了。这让她在平时的生活中变得有些烦躁和蔫哒哒的。
阿婆一度以为她生了病,着急地想要带她去看医生。梅拒绝了,去看医生的提议,说自己没什么事情。阿婆虽然应下,神色间还是有些担忧。
又过了些时日,饥饿感加剧。梅开始越发地焦躁。但她没有把饥饿的目光投向过阿婆。她不辨善恶,但喜恶分明。对于她喜欢的阿婆,她并不想将其作为食物。
妓夫太郎则大部分时候都沉默着,没有将自己的饥饿表现出来。但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于是在一天晚上,他把妹妹叫进了属于他们的房间。确认阿婆已经睡下,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后,又仔细关好了门。
梅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哥哥。妓夫太郎看着梅那双清澈的仿佛没有沾染丝毫黑暗的眼眸,下意识的微微别过了头去。他压低着声音开口说道:“如如果太饿的话,你可以吃我。”
梅呆了一秒,眼中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在她即将高声开口时,妓夫太郎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低声加重了语气:“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不要任性。”
梅一把挣开了自己哥哥的手,稍微冷静了下来,没有大声说话引起阿婆的注意,只是气急败坏地开口道:“凭什么要我吃你?我才不要!你的肉一定又干又硬一点都不好吃!我,我……”
她的眼里慢慢浮上了一层水雾,然后猛的闭上了眼睛;“我讨厌哥哥!”
说完,自己跑到床上,抱着被子开始呜呜的抽泣。妓夫太郎本想心硬一点,但梅哭起来不见完,竟然就这样哭了近乎一整夜。
妓夫太郎最后到底还是举手投降了。没办法,是自己惯出来的妹妹。叹了口气,他只好说自己会想其他的办法。
最近这段时间里,房屋周围的人也越发蠢蠢欲动起来。先是有人有意无意地从房屋门口经过,并偷偷向内张望。在夜间兄妹两个人出门走走的时候,也有人在后面跟随,只不过不会跟多远。
但从小就生长在他人恶意里的妓夫太郎却相当轻易的就感受到了他们眼中的贪婪与恶念。于是终于有一天。不出所料的,妓夫太郎和梅被七八个人堵在了一处墙角。
“要怪就怪你们运气不好,被那老婆子捡回了家。”为首的青年再不加掩饰他的恶意,目光犹如某种黏腻的东西在梅身上游走,“不过我们倒是运气好,遇到了你这样的美人儿。”
梅厌恶的蹙起了眉头。这样长得不好看,肉质也不好的渣滓,她以前是连当食物都不屑的。不过由于现在愈发强烈的饥饿,使得她即使面对这群人,也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口腔里伸出来的尖利獠牙。
妓夫太郎神色阴郁的看着这群敢把主意打到自己妹妹身上的人。在暗沉的夜色下,他脸上的黑色斑块让他的神色显得愈发狰狞。
那几个人也注意到了妓夫太郎的表情,冷笑一声:“怎么,你觉得你能做什么吗?我真是好奇,向你这种丑的要死的家伙怎么还有脸活在世界上?”
那几人哈哈笑了起来。
……好想,好想直接撕烂他们的嘴,砍掉他们的四肢……对了,无惨大人只说不能吃人杀人,没说不能伤害他们。
妓夫太郎一点点的咧开了嘴角,宛如一只择人而噬的恶鬼。
不,他本来就是恶鬼。
于是刚刚还笑容猖狂的几人,突然便感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喷溅在自己脸上。他们茫然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手臂被齐齐斩断,剧痛在下一秒才袭击到他们的神经。
但他们没能发出惨叫。柔软的绸带捂住了口鼻,让他们发不出半点声音。梅看到自己的哥哥出手,便也不再犹豫,直接扯断了剩下几人的手脚。
鲜血的味道扑鼻而来,散发着腥甜而诱人的气息。腹中的饥饿感一下被唤起,几乎再压制不住。
妓夫太郎和梅都忍不住开始分泌唾液,鲜红的眼眸死死盯着地上已经气息微弱的几乎要被活活吓死的几人,獠牙龇出了自己的嘴唇。
……好饿,好饿,好饿,好想吃,好想吃……
这样的念头不断在脑中盘旋,占据了所有的思想。梅下意识的上前几步,舌尖触到了溅在自己脸上的几滴血液,随之而来的香甜味道让她再无法控制自己,对无无惨人的恐惧一时也被抛到脑后。她就要蹲下身去,啃食那几具温热的血肉。
然后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梅……?”
一个瘦弱矮小的身影,在一黑暗中蹒跚摸索着慢慢走来。是那位阿婆。这声音勉强唤醒了一点梅的理智。
“别过来!”梅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大声喊道。
阿婆顿了顿,还是缓慢又走了几步,又叫了一声:“太郎……?”
妓夫太郎没有说话。即使阿婆眼盲,但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浓重到完全无法忽视的程度。而蒙眼的人的嗅觉通常比常人更加敏锐,她不可能没有发现异常。
阿婆却像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一样,声音一如既往的慈祥和蔼:“你们怎么出去了这么久?我已经准备好了晚饭,一起回去吃吧。”
一片沉默。
阿婆又向前走了两步,脚下忽然触到一片黏腻的液体。她张了张嘴,最终却只吐出一句话:“一起回去吧。”
“为什么?”妓夫太郎哑声开口。“你应该也早就注意到了我们的异常吧。”
阿婆静默几秒,微微叹了口气。她轻声说:“我啊,在遇到你们的那天晚上,其实是想去自杀的。”
妓夫太郎和梅愣了一下,只听阿婆接着说道:“我的儿子女儿是意外走的,我老婆子一个人呆的久了,也觉得没什么趣味。再加上村里有些人一直想要这栋房子和土地,我就想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人家也希望我去死,不如就顺了他们也没什么不好。”
梅忍不住开口:“太蠢了!”怎么能因为别人想要自己去死就去死呢?从小到大想要她和哥哥去死的人不知凡几。她和哥哥的做法是简单粗暴地干掉了所有人。
阿婆笑了笑,继续说道:“所以在那天遇到你们后,我觉得这是上天的恩赐。你们很像我的儿子和女儿。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的身份,你们不想说也没有关系。反正老婆子我已经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些什么呢?”
她又摸索着向前伸出手,声音很轻地,再次问了一遍:“回家吗?”
梅抿了抿唇,还是握住了那只伸过来的手。
但他们既然已经做出这些事情,虽然那些人还没死,只是重伤,但等到明天就会引来官府甚至鬼杀队的人前来。妓夫太郎当机立断,带着妹妹和阿婆连夜出了村子赶路去其他的地方。
阿婆什么也没说,任由妓夫太郎背着她前行,于天亮前抵达新的村镇。梅还带着之前的一些手势和银钱,因此很快就将自己三人安置妥当,没有再去管之前前自己做的事到底引发了什么后果。
但虽然安置下来,饥饿的感觉却并没有消失。但奇怪的是在到达一定限度后,饥饿却没有继续加剧,而是似乎转化成了什么别的东西。
最先感到困倦的是梅。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鬼是没有睡觉需求的,但此时她却久违的想要睡觉,非常想,甚至到了无法抵御的地步。
妓夫太郎感受到了自己妹妹的状况。只见梅一头栽倒在床上,就这样沉沉睡了过去。
妓夫太郎起初有些慌张,但妹妹的身体没有任何的异常。而且。自妹妹睡过去之后,也许是因为一体同心的感应,他总觉得自己的饥饿似乎也开始得到了一些缓解。
两天后梅醒了过来,精神似乎好了不少。而之后妓夫太郎也感到了同样的困倦,也不可遏制地睡了过去。
又睡了两天之后,他们愕然发现腹中的饥饿竟已消去大半。似乎饥饿的渴求变成了对睡眠的渴求一样。但不管怎样,这的确解决了他们的大麻烦。
解决了饥饿的问题后,他们的生活恬静的不可思议。平静的,毫无波澜的,甚至是乏味的生活,却似乎让心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一样。
……
无惨在带着三只幼崽一路走一路玩的路途中,很快就察觉了属于他的血液细胞在妓夫太郎和梅那里发生的变化。
他的嘴角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笑容。果然,无惨的血液中的细胞,具有极高的活性,在得不到有效的补充时,它们就会转而寻求其他的方式,甚至吞噬自身的力量,就像是一个人在饥饿时啃噬自己已填饱肚子。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很可能在几十或上百年后,细胞中的力量会被消耗殆尽,到那时,他们或许又会变回成普通的人类。如果中间还有使用过力量,那这个过程或许会更快。
看来珠世所研究的让鬼变回人类的药物,还是有很大希望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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