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人车喧豗, 很多小孩子闲不住, 拿了压岁钱就跑出来广场上疯玩, 还有老人在散步的，热闹非凡。
高楼大厦和广场绿化区上的丛枝镶嵌的霓虹灯管流光溢彩，映得整座城市明亮如昼。
舒晴上一年从魏家坡回来时, 行过校园时, 感伤城市里的雪少了几分野性和自然, 但如今看到被清洁工扫落得干净笔直的街道，被嵌上规整的两条银边，被人工改造得平整安宁的感觉，也觉得不错。
身边的人不同, 心境不同, 今天广场上大概也有很多……呃，情侣确实少。
舒晴望了望，广场上搭建起一个个像蒙古包的场地，多是今晚公、商举办除夕活动的场所。
现在才八点半，离公告放烟花还有一个半小时，俩人到处转悠，具体来说是舒晴在转，秦见跟着。
舒晴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场地划分很大, 看起来很气派的活动场所，她在入口读着广告牌，很感兴趣：“自己去流星河边捡幸运石, 他们负责打磨成手串或项链……这个听着很有意思诶，简直是为我们出来遛食专门定做的，玩这个吧？”
秦见随意道：“我都可以。”
他们跻入场地，多撞见的是皓首苍颜的老人，年轻人倒不见多少。
舒晴打量一圈，恍惚道：“咦，现在的老年人真爱锻炼，跑来参加找石头的活动，石头很重诶。”
“广告牌上写有，流星河的石头是活动商专门投放的，不仅从遥远的圣地运来，还开过光，不是简单扣上幸运两个字。一般老年人就爱信这些。”秦见揣测道。
入场费都交了四百块的舒晴：“……诶，我又不是为那个来的，消食好不好，反正时间还早，玩了这个还可以去玩别的。”
秦见捏拳掩唇轻哂：“嗯，长长见识。”
老年人的字眼不断盘旋在舒晴脑顶，她越朝周围打量，越感到不对劲儿，“今天的年轻人，不大活跃哦，吃得那么饱，都不见出来玩。”
“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消食方式。现在不早不晚的，烟花又没开始放。”秦见沉吟。
舒晴奇怪的盯他：“什么消食方式。”一脸我也是年轻人为什么我不知道。
秦见喉咙微动，揣兜阔步走动：“没什么，部分人特殊而已。也有很多出来散步的，待会去其它地方就可以看到了。”
舒晴跟上他，追问，“那部分人特殊的活动是什么。”
秦见停步，瞳散幽光，俯视睥睨她：“你再问，我把你扛回家去就知道了。”
啧，舒晴不是很感兴趣的转开了脸。不是不懂，只是不理解，吃得饱饱的做那种事儿……怎么像两只圆滚滚的皮球在互相撞呢，哈哈。
刚好，主持人在台上发话，舒晴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现场非常嘈杂，他们在后面，离前台远，但在场多是老大爷老太太，不好跟他们挤，舒晴竖耳听得艰难。
“……欢迎各位来宾，今天我方开放了流星河捡石头，门已经开启了，大家马上就可以行动去捡……这手串最低是由100块石头削割而成的……诶这位大爷您说……没错，只需要交入场费，不需要再交别的费用哦，除了需要你们自己去选石头搬石头，雕琢串珠这些工序都由我方包办……”
主持人的话还没说话，秦见身边忽然刮过一阵小风，他转头喊：“喂，人家还没讲完规则你去哪里。”
“去流星河，我先走一步！”舒晴回音渐远。
天呐，100块石头，得挑到什么时候，她可不想真的像无所事事寄予开光石头的老人家一样，把时间都耗费在这里！
舒晴去问守流星河入口的工作人员要一只背篓，工作人员可能讶异于她的敏捷先行，呆呆看了她一会，随即满足她的要求，拿来一只背篓给她。
流星河命名得好听，跟普通人工河没两样，很窄很浅，关键是岸边堆放了奇形怪状的石头，就是主持人要客人搬的石头了。
一开始呢，舒晴拿手机电筒照照晃晃，悉心挑选她喜欢的石头。
十分钟后。
当背后的背篓逐渐沉重，她放弃寻找，只要抓着石头就往里放……
有人陆续的来，有人陆续的走，大概没几个像她这样有恒心的。
天呐，这是老人家参加的活动吗，简直不科学！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舒晴已被堆积如山的石头压得没有多余神经思考别的事情，也没心情去关注来来回回的人，摸黑跟石头作战，心里默数着：第88颗，第89颗……
九九八十一难的谶语成真，还多了二十九难。
不对是十九难，脑子灌满了石头连小学生的加减法都不会做了。
舒晴背着一尖尖背篓的石头回到营地时，就像红军度过了铁索桥回来。
莫名，觉得全场有些安静，她眼花缭乱……好像有人在看她，很多人。
秦见屏息凑近她，打量她背后：“你这是、把整条河边的石头都搬来了吧。”
“？”舒晴定睛看到他手上抱着一块石头，再看周围的人，有点眩晕，“你们，怎么只挑一块石头。”
秦见一时之间都难以组织语言回答她，默默退远了几步……装作不认识好了。
主持人从台上走下来，没忍住笑了两声，“咳咳，这位小姐，我们只需客人搬一块石头作为主石，其余九十九颗由我方提供，你搬这么多出来…最多算你十颗。”看她太可怜了。
“哈！？”
舒晴彻底累瘫倒地，内心咆哮，啊啊啊啊啊。
哄笑声一朝涌起，不过没一会，一个老婆婆走过来，商量问：“小姑娘，能不能送我一块啊，这石头跟砖头一样重，我刚拿起来就给撂了，腰疼，搬不回来。”
“行的行的，”舒晴巴不得这堆石头赶紧从眼前消失，从背篓里拿出一块石头递给老婆婆，“给。”
有了先例后，一堆老人一涌而上，纷纷讨要石头。
“哎呀，太好了，还怕抢不到，那流星河设那么远做啥子，我差点去退钱了！又舍不得这开光的石头。”
“是啊是啊，入场费都交了，还以为是小石头，啷个大块，又脏兮兮嘞，难为这小姑娘了。”
“谢谢啦，小姑娘有福报的嘞。”
……
主持人赶紧叫摄影师把这热闹感人的一幕拍摄下来，如此盛大场面，今年公司活动策划金奖非他莫属！
主持人拿着话筒挤到发放石头的舒晴身边：“这位小姐，你有没有兴趣上好人好事访问专栏，今天这桩小意外实在太精彩了。”
蠢人蠢事专栏还差不多，舒晴把最后一颗石头塞给他：“没兴趣。麻烦记录一下我的石头，我的号码是……改天再来取，我要走了。”
“诶诶，小姐……”
舒晴逃到秦见身边，“你放好石头了没，我们走吧。”
“嗯，你…不错嘛，把这个活动搞得人尽皆知了。”秦见轻咳，想笑，当众忍住了。
“啊？”舒晴越来越晕，不明就里。
到门口才发现，竟然有许多人围在门口看热闹。
“好人诶，小妹妹你是专门来帮老人搬东西的吗？”
“助人为乐，好样的，我们那边有活动要不要去参加。”
“好漂亮哦，这么大的力气，是男孩子吧？”
什么鬼哦。舒晴捂耳逃跑：“不用了不用了不用了……”
秦见追上去，远离了人群，探手摸她额头：“这么多汗，你挑石头的时候难道不觉得不对劲，没想过回头来问问。”
舒晴挠挠头发，“我就是，挑二十多块的时候，感觉还轻松，到五十块很累，但想都过半了，就继续拣，慢慢、慢慢的，离目标越来越近，想着马上能捡完了……啊，好饿，晚饭吃的全消化光了，我们找个地方吃东西。”
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傻人儿。秦见想笑，却笑不出来了。
这，跟她对待感情的执着不是异曲同工么，如果不是她傻乎乎的坚持，换作其他人，被他冷言相拒，看到那些误会的事，四年的时间……不敢细想。
秦见一个不留神，舒晴溜进一个美食活动场地里开吃。
他站在线外，没法阻止，旁边有服务生在计时，而舒晴的面前……放着脸盆一样大的碗。
秦见咂舌看了眼活动广告牌，再看向脸盆碗，朝里边轻喊：“喂，你饿疯了啊，这是大胃王比赛，想吃东西我带你去店里吃。”
舒晴卷起一筷拉面，对线外的亲友团信誓旦旦：“你不知道对于一个饥饿的人来说，看到这么一大盆美食是怎样的诱惑力，我觉得自己能吃下两盆！替我加油吧，么么。”
替她加油就算了，替她担忧是真的。秦见皱眉。
由于大家年夜饭吃得太饱，大胃王挑战参加的总共就4个人，其它三人是汉子。
活动商见这么冷清，只有不断介绍奖品，一等奖是一台笔记本电脑，二等奖一台彩电，三等奖一部智能手机，特等奖一份故宫全套模型，就是说目前参赛的人只要吃完了都有奖，吧啦吧啦的，让参赛者勇敢的吃，吸引周围人来看热闹。
“天呐，这妹子的胃是怎么长的，能跟一群大汉媲美。”
“不担心身材吗这么吃，这大概是跟我绝缘的吃不胖体质？又能吃还可爱。”
“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女生哪有敞开肚子这么吃的。”
秦见看着舒晴穿的一身今儿因在周家发生龃龉后路过店里没心思随意挑的一套黑色羽绒服，心道下次记得让她穿些粉的黄的鲜艳的。
不能把…未来女朋友养得跟假小子一样那么粗糙。
30分钟限时过去，四个人全部吃完了，周围连番鼓掌喝彩。
主持人痛心疾首的当场颁布给他们奖品，血本已经亏了，当即先展示一番奖品，宣传一波，然后把奖品发到各人手中。
舒晴一只手提箱，一手捂着肚子出来：“啊，痛……模型，给你。”
秦见把箱子接过来，看她肚子都圆了，挺着个腰，汗颜的扶她，“不能吃还吃这么多，你的胃想跟盆一决雌雄是吗。”
“呜呜，我想拿到这个模型，撑死我了。应该没大碍，走一会就好了，走去烟花区正好。”舒晴撑着后腰。
这模型他想要两天就能做出一个来。秦见抿抿唇，“很痛？我带你去医院。”
“不去！”舒晴坚决否决，她从没因为吃撑去过医院，丢人死了，过会就会好的……
她的突发状况层出不穷，秦见有点方，带她到路边一张长椅坐下：“你等我会，我去药店买消食片。”
舒晴手指转圈圈，“呃，我真的没事，比平时多吃了一点而已。”
其实吧，坐着吃跟站起来时完全不一样，她坐着时感觉能吃到天荒地老，一站起来就裂了……
秦见一本正经的看着她，温柔的摸摸她的头：“跟我还客气？不舒服就说，吃点药好受些。”
“咳，那你去买吧，再多买几瓶水，拉面吃到底下超级咸。”舒晴嘱咐道。
“嗯。”
秦见转身，走了没几步就扯唇笑了。
消食片加一瓶水的短暂效果是，胃还没消下去，又被水撑开了几分。
十点钟差两分，舒晴在秦见的搀扶下，撑着腰艰难的来到了烟花区，一个宽阔的篮球场上。
有路人看到他们这架势，纷纷让开，还主动为他们开路。
“让开让开，这有一个孕妇，别挤着人家。”
“哪有，这个，不是吧，肚子也不是很大。”
“你们懂个屁，前三个月才危险，人家都撑着腰了，肯定为了来看烟花走累了。”
舒晴赶紧把撑腰的手放下来，快速逃离热情有礼的群众视线。
秦见无意脱口：“你跑慢点，小心肚子……”
“喂！？”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十点整，往年阒寂无声的晋城天空腾升起数百发礼炮，姹紫嫣红。
圆润密集的绚烂一波接一波。
据说礼炮要断断续续持续到凌晨0点，放五分钟，停十分钟。
看了两轮，见舒晴精神不大好，秦见再次提醒：“别撑着，我送你去医院？”
“不去。”舒晴排斥，否决。
秦见轻叹，“那回家，我帮你揉揉肚子，烟花看过就可以了。”
“嗯。”
他们回去简单洗漱了一番，就上了床躺着。
秦见给她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圈在怀里，在网上查了一篇消食教程后，试着给舒晴揉捏肚子，隔着薄薄睡衣，“……那个模型，谢谢，但是下次不要这样了，把你自己照顾好我就满足了。”
“呃。”
舒晴沉默了好一会，犹豫的措辞说起：“其实，不是因为石头，也不是因为模型，纯粹因为好奇啊。我往年，都没这么痛快玩过，每当出来看到这些，小姑都对我耳提面命，那些都是哗众取宠的低级活动……总而言之，管我管得很严，每回过年，只能待在家里，跟小姑他们一起看春晚。跟你在一起后，我去了山区，做了很多以前不敢想的事情，我觉得……跟你待在一起很放松，不用顾及形象，有你这么包容我照顾我，所以想做什么就、去尝试了……”
呀呀呀呀，怎么没声了。
他手搭放在她肚子上，不知何时停了。
舒晴仰望上去，呀，他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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