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说干就干，这就要出去找风水先生, 舒晴还没来得及想劝他什么, 愣在原地。他前脚没走多久, 不一会门就响了。
舒晴以为他回心转意，急着去开门：“秦……村长？”
“诶，小秦不在啊, ”村长瞄了一圈空荡荡的屋里, “那跟你说也一样。”
春光杲杲, 雪洞村的太阳像提前步入夏天，晒得人脊背发刺。
开发沟渠的土堆旁围了一大堆男男女女，挥霍锄头。
有几位大婶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老往舒晴这边盯, 不时地嬉里哈拉议论什么, 有个婶子看她不娇气干得挺厉害的，忍不住夸赞道：“妹子好勤快勒！就是屁股不够大，不好生养，像那种，”她指一个村里自认为标准的身材的少妇，“这么脸盆大个的才好嘞。”
那名被指的少妇不以为忤，还扭了扭脸盆大的某处跟舒晴示威。
舒晴“……”理解不了你们的审美观。
不是，合着她在这累死累活, 他们的注意力全部盯着她…臀看呢？
舒晴唰的脸红了，默默转了个位置，把…臀对着路边口没人的地方, 继续挥铲子。
以前这群人邀秦见都不肯来干这个的，见这女的好说话的样子，那位拍摄侄女婚礼的大叔又过来搭讪，“嘿，小秦家的，你劝劝他嘛，都是自村的人，拍个视频又不花钱，我们是信任他才找他。”
舒晴扬了扬斗笠，一脸正色的道：“大叔，说话别那么轻松好不好，不花钱你去找影楼的人来拍啊，你知道拍视频剪辑视频要花多长时间吗啊，别说是同村的了，就算是亲戚也不该觉得随意使唤人是别人的义务。而且他又不是专业的摄影师，拍不好你们还不满意。这活我们不接。”
“噢哟，看你一脸乖巧，脾气一样犟。行吧，叔知道了。”大叔又自找了一遍晦气，讪讪离开。
“嘿，活该，想白使唤人，”那群梨园的人也听懂了些，有位大婶上来道：“大妹子，咱不占便宜，分小秦一成广告费成不，两百万粉丝呐，单子还不哗啦啦从天上掉下来。”
掉个屁，舒晴心里吐槽，解释道：“您想多了，他的粉丝是爱看手工制作的，不对频道，这种宣传终究不是正规渠道，一次两次抵不了用，多了他的粉丝会反感，您既然有心出广告费，去找专门的广告商吧。”
大婶也不是不讲理的，想了想她的话：“你意思是，粉丝喜欢看手工，不喜欢看梨子，他不对行业，推了也没用。”
谁知道呢，舒晴瞎几把应：“是的。”
村委书记先前遭吼了一通，也不服气，过来问：“那我说的总该让小秦考虑下，像拍些咱们干活的，多有正能量啊。”
舒晴腰酸腿软，只觉着要把她能量榨光了，随意聊道：“也有拍田园生活的吧，他不拍这个，就爱拍手工制作。您想拍自己拍去。”
“呀，真的，我也可以拍？我早就想把咱们村介绍出去了。”村委书记说起本村非常的精神抖擞。
舒晴揣测他接下来会问什么，抢先道：“您认识字吗？”
村委书记负手昂胸：“我是村委书记，能不识字吗，你这瞧不起人的小丫头。”
“哟，”舒晴放下铲子拍拍手，彩虹屁吹起来，“了不起，知识分子，您该不会连年轻人玩的手机也会玩吧？”
村委书记下巴快翘上了天，“那有什么巧，我还跟我孙子打王者上白金。”
“太厉害了，比我们年轻人学习能力都强，那就没问题了，想做视频的话，自己去网上搜教程学着做，这个比玩游戏简单多了，您一定能领悟。”舒晴说完，波澜不惊的继续拿起铲子。
村委书记咋舌，一下子低回翘上天的头，他一开始想问视频怎么做来着，“这个…”
“啊，您学会之后教教我吧，秦见说这个简单，我都不好意思问他。”舒晴道。
这节奏带的，呼啦一大群人围向村委书记。
“到时也教教我，我把俺家苹果推销出去。”
“书记记得带咱们一把，俺家的鸡场就靠你了。”
“书记还有这一手呢，以前没看出来呀，佩服。”
村委书记心虚的挺着胸膛，挠挠下巴，硬着头皮应：“诶，等我会了都教，都教。”
不少少妇少女簇拥到舒晴这边聊天来了，问问她城里情况，也聊些家常。
“大妹子，啥时候跟小秦结婚，记得邀我们喝喜酒嘞。”
舒晴赧然的低下头：“我们还年轻，早着呢。”
虽然她这么说了，这个话匣子一拉开不得了，广泛引起广大劳动妇女的八卦之门，直接从结婚跳到生小子。
婶子们拉着舒晴提点，神情严肃，“怀娃的时候身上千万别带姜。”
“什么将？”舒晴完全没反应过来。
“生姜大蒜的姜啊！”婶子说。
舒晴：“为什么？”
婶子瞧她一脸不懂像，忙说：“那姜像不像人的手指，怀出的娃儿也会多个手指或脚趾。”
“咦惹，”舒晴浑身一栗，“没什么科学根据吧，大概是姜的气味对孕妇身体不利，哪有这么玄乎。”
“真勒，”另一个婶子拉过她说，“还有，大肚婆不能去人家做豆腐的地方乱蹿，人家会骂人的。”
“哈哈，”她也没啥做豆腐的亲戚，这些风俗奇奇怪怪的，舒晴好奇又问：“为什么？”
婶子绘声绘色的说：“豆腐会坏掉！上回我怀孕的儿媳去别人家蹿，人家豆腐全稀了，差点打起来。听到没有，还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有趣了，好的，我不会去做豆腐的家里走动，”舒晴心想，这么灵验的话，派个孕妇去敌人生产豆腐的大型工厂走走，是不是比导弹还厉害，一想到这就笑得直不起腰，腿一软滚到了地上：“哈哈哈哈哈……”
“笑啥勒，婶子还要传授你几招！”
“这个神奇的村，哈哈哈哈哈……”
舒晴正笑倒在泥地里爬不起来，没发现周围人突然退开了，而一会后，她后领被人提了起来。
“哎哟哈哈谁扯我…你回来了。”舒晴收了收气。
秦见抹了把她脸上的黄泥，没当面质问她什么，“跟我回去。”
小秦看起来脾气不大好啊，一伙人跟步相送，劝道：
“小秦啊，让让你女朋友，她挺好的嘞。”
“我还有东西没教给大妹子，你别把人整走了。”
“水渠不修就不修吧，别怪大妹子，了不得把钱退给你。”
秦见扫了一眼众志成城的集体，一言不发，带舒晴回祖屋。
桌边，一坐一站，像老师审讯学生。
秦见眯眼看着拍身上黄土的人，不知该笑该气：“你很行啊，我出去一下午，你把全村人都混熟了。”
“没有，随便聊聊，”舒晴没有觉悟的拉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语出惊人，“现在，不要把我当成你的女朋友。”
秦见瞪圆眼睛，怎么回事？他还没怪她跟他讨厌的人聊得那么嗨，她先怪起他来了？
秦见气焰顿时低了几分，声线带丝颤意：“我怎么了？”
“没，你没怎么，是我想客观的跟你商量件事，”舒晴拿出手机，一边查一边结合村长说的说：“迁坟是个大问题，事关风水玄学，你是读建筑的，比我懂吧？”她查过也听过，掘开坟地这种事儿…真有些大逆不道。
“然后，村长跟我说，他应该不会拿这种话开玩笑，”舒晴沉吟道：“秦伯伯住院抢救无效后，最后转到了这个他土生土长的村里，虽然没说，意思也很明显，老人家都想落叶归根。所以村长找我来，说有一条水渠要引到全村坟冢背后，要求村民集资，我、先交了三千块订金，下午也是被他们叫去帮忙。”
舒晴垂下头：“你每次提起秦伯伯，都带有崇敬之意，希望尽量不要因为你的一时愤怒，做出违背他意愿的事情，免得以后后悔。如果你慎重考虑后还是想迁，那就迁吧。”
“我不是别人要妨碍你的未来你的规划哦，只是…这样的大事的确该好好考虑，”舒晴头埋得越低，“呃，三千块是拿你卡刷的，你不想参加修水渠的话，我去找村长退钱。”
秦见抬起她的下巴：“你不是别人。”
“我不想给你压力，所以说客观的谈。”舒晴垂眸。
秦见叹了一息，“今天风水先生也劝了我很多。”
“劝动了吗。”舒晴眨眼。
秦见看着她，没答，将她拉过来抱住，轻轻抚摸发顶，“我们好像远不到该承受这些的年龄。恋爱应该是轻松愉快的，你不觉得参与这些很沉重吗，包括装房子。”
可是秦见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这些是他必须承受的。舒晴拍拍他肩：“你想多了，我们都20岁，不小了。何况，我以后是要当编导的人诶，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和事非常有趣。”
秦见侧脸，吻了吻她的颈窝：“我给你的卡，迄今为止就刷了修水渠的三千块。”
“呃，你别忙着给我立什么自强不息的人设，我就是还有点存款，用完了就用你的。”舒晴赧然道，flag不能乱立的。
秦见有一股现在就给这女人花钱的冲动，拉起她的手：“走，跟我出去。”
“诶诶，等我换件衣服啊，满身泥巴。去哪？”
“花钱。”
“……”
这村很大，但没超市，零星的副食店有几间，难为身边的男人一脸找不到花钱地方的憋屈感，舒晴暗笑。
舒晴走不动了，随意指一家，“买点零食吃吧。”
“嗯。”秦见牵她过去。
秦见怕她不肯花，拿过银联卡，财大气粗的拍在玻璃柜台上，“老板娘，刷卡机呢。”
老板娘拿着平板追偶像剧，头也不抬道：“毛病哦，小地方有什么刷卡机，阿那白酒是掺水的，零食是快过期的，卖的又不贵。”
秦见脸黑的拿下舒晴手里一包薯片，带她去别处。
快带晚饭点了，舒晴停在一家拉面馆前，“就这家。”
秦见这回有经验了，这小馆也不像能刷卡的，老板来结账时他只拿出一张崭新的他所有的最小份额的五十元，“两碗，算我的。”
老板拿起来在电灯泡下照了照，放回桌上，“明目张胆拿假钱啊，当我没见过钱啊。”
“噗。”舒晴一口拉面差点喷出来。
秦见隐忍怒火，解释：“这是新发行的第五套RMB。”
“我管你第几套，雪洞村就不用这套！想吃霸王餐是吧？”老板捏了捏拳头。
“别，”舒晴唆了口面条，从钱包里拿出两张旧的十块，“您看这个行吗。”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RMB，老板利索的找零钱，“行嘞，八块钱一碗，四块钱找您的，收好。”
舒晴把零钱放回钱包里，忍笑，捏捏男人放桌上的手：“诶，没关系的，下次你再请回来嘛。”这个信誓旦旦要出来花钱的男人呀……
秦见看了她一会，嘴角微抽：“想笑就笑吧。”
舒晴：“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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