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后,周明哲脸色煞白径自回了房, 必须处理一下伤口。
冷不丁被甩在门外, 舒晴也没追进去, 就等在门边。
片刻,叶剪薇带着一帮人,幽灵似的出现。
她满怀敌意的看着舒晴:“你对周明哲做了什么, 他脸色那么难看。”
对方不说话, 叶剪薇当她是傲慢, 当即怒火中烧:“别以为有周明哲护着,我就不敢动你了,”她侧首看向旁边一位吊儿郎当的男生:“王浩,你不是在追我吗, 给她点颜色瞧瞧, 让我开心。”
“得令!”这种调戏美人的美差,叫王浩的男生一口应下,搓手走近。
小孩们天真无畏,一群有所忌惮的老色鬼在旁边看戏,没打算管。
舒晴摆手:“等等,你不是想知道周明哲怎么了吗。”
“停,”叶剪薇命令了声,眉头重锁:“他怎么了?”
“他、”舒晴移到门边, 暗暗抓紧门柄手,犹豫了会道:“他贪吃,误采食了毒蘑菇, 变得不舒服。”
“什么?”叶剪薇脸上泛起担忧:“那他怎么样了,躲去房里干嘛。”
“就、恶心想吐,心悸发晕,”舒晴煞有其事的道:“他不躲房里能干嘛,你们这里又没正规的医生,买个药都要联络人。最好哦,你帮他请个医生看看。”
叶剪薇拧眉,犯难之际,林广志呸的揭穿她:“臭丫头想找人进来传递消息。这座山有个屁的毒蘑菇,我生活在这四五年了我怎么不知道!”
叶剪薇顿知被骗,大怒:“王浩,上去把这贞洁烈女的衣服扒光!”
“喂,是真的,新长出来的毒蘑菇……”舒晴死命拉紧手柄,狂敲门:“你好了没,开门啊。”
这群人被阴暗的环境滋生出无法无天的秉性。
她叫得越厉害,王浩扑得越厉害。
年少轻狂,连厂长忌惮的周指导也不怕。
忽然,门拉开一条缝,男生的手臂跟灵蛇一样钻出,卷走了舒晴。
刹那,叶剪薇猛冲上前,对方才看到的一幕古怪极了。
“明哲,你怎么坐在地上?”
“还有血腥味儿,你真的中毒了?!”
然悉数的声音、疑惑、暴力,都被阻隔在了门外。
少年坐在地上,下肢裤管空空的,两条没上好的义肢被丢在壁角。
还有一盆血呼啦的水。
舒晴咽了咽嗓子,往上,乍然对上他酝酿风暴似的眼神——
“我、我我,去躺会,你慢慢弄。”
她捂住眼睛,转身寻到床,一股脑睡了上去,滚到墙壁边。
这个房间四四方方一望到底,实在没地儿藏人。
她伤了伯仁,伯仁因她而伤。
舒晴有点过意不去:“需要我帮忙吗。”
他阴阳怪气的回:“你来看我笑话吗。”
明明背地里练习了那么多回,没有人发现他的秘密。
阴错阳差的,老是让她撞见他不堪的模样。
舒晴皱眉:“你这人、还跟以前一样敏感。”
“你还记得我以前什么样吗。”
“记得。”
“那为什么不相信我是一个好人,危机四伏,你刚连站进来都不愿,只会逼我!”
舒晴火大坐起来:“我要怎么信你,你是他们的帮凶。算起来,我跟你只相处了短短三个月,我们熟吗?”
“在你心里,不熟,恐怕连我的相貌都模糊了,”他穿好了义肢,撑坐上床,静躺在她身后:“但你在我心里,满满的、储存了快三年。”
“你不是在医院里对我奶奶说,假如心里没人,你会喜欢上我。早知道,在秦见还不懂珍惜你时,我就应该为自己争取。相送到车站,我还是开不了口,生生的错过。那时……或许还有机会。”
“我连跳两级,想努力的长大。前年我考到了晋城一中念高中,暑假,我听说他走了,居然丢下你去国外留学。我生气又庆幸,赶去找你。”
“……又晚了一步,你竟然也去了国外。”
舒晴揪紧枕巾,被这些话惊呆了。
以为他在山上累到神志不清倾诉的爱慕、是真的。
“去年十二月份,奶奶…病死了,”他声音抽痛到破碎,一点点往里挪,从后面抱住了她:“我唯一的亲人、没了,我快疯了,不顾一切的想去找你。老天又给我开了个玩笑,我去那天,碰见你们盛大的婚礼……”他哭得不能自已,收不住。
被他断断续续的提起,从前的回忆,清晰拉到了眼前。
有一些不被注意的细节,像慢镜头放了出来。
舒晴徐缓的转过身,伸出了手想拍他脑袋——
又觉得像哄小孩子,他又该不乐意了。
她微微下移,虚拢在他身上,凝视他哭红的脸:“那你最后怎么没来找我。就算我结婚了,还是可以当你的亲人,陪你度过痛苦。”
他泪眼轻眨,往前靠近她缩了缩。
真的不奢求能占有她,有她这句话,代表他的爱意、他偶尔想她时的出现不会令她反感。
这样就够了。
舒晴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是不是他想要的。
再多了也给不起。
自身难保,她本性还是自私的,知道眼前的男生如此深刻的爱恋她,她悄然生出——活下去的希望更大的窃喜。
窗缝频频有光影闪动。
舒晴靠过去,轻拥住他肩膀:“我们交往吧。”
什、什么,他没听错吧?
周明哲眼泪突然止住,心里酥酥炸开了花,急不可耐抱住她:“真的吗。”
“就是你开始提的那个意思。”她嗓音微凉。
伪装的吗。周明哲仍紧拥她,眷恋而不敢越矩的似碰未碰嗅在她温暖的颈窝边:“好,一天也好,一个小时、一秒钟都至死无憾了。”
被勉强认作是自己人后,舒晴坐在了周明哲弄来的转椅上,被他推到来时的前庭去看。
当然,他们对她还不放心,怕她搞出动静,除了周明哲外,还有两名公务员贴身守着。
两天不到,好像过去很久似的。
今天她有幸的,目睹到了工厂弄虚作假的大致过程。
不知是什么日子,有家长和媒体都来了,少量的。不像来找茬,更像来传扬。
转椅随同厂房里的工人一齐过去的,她亲眼看着,前一刻穿脏兮兮工装的人,很快改头换面穿了便服,去前庭见家长。
他们精神略颓靡不振,却未跟来探望的家长透露真实情况的只字片言。
巧舌如簧的工作人员在旁解说,说孩子是学习累了、努力上进导致,他们习惯下午这个时间点学习,不学习不舒服。
家长们信以为真,连口称赞工厂教育方式得当,孩子静得下心来学习了。
于是媒体再大肆宣传一番,旋即准备离开。
舒晴不能眼睁睁看着希望溜走,刚张口想呼救,嘴巴就被周明哲捂上了。
他冰冷的目光示意旁边欲上前的人退开,他亲自转回轮椅,推着舒晴离开。
回到静谧的窝点,太阳都暗下许多。
周明哲蹲下来跟她讲道理,看着她:“不听男朋友话是不是,别轻举妄动。”
舒晴烦躁的扫视监控重重的周围:“我难道得一辈子得跟你待在这个鬼地方,没有自由。”
那真是太好了,他心里答。
“你会出去的,”周明哲仰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记:“有朝一日,会跟我风风光光的走出去。”
……她都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舒晴还想让他带自己到处转转,熟悉路线,这时有个公务员走了过来。
“周指导,老大说,既然舒晴成了你的女人,叫她立刻过去跟家人通一通电话。”
还能跟家人通电话?舒晴涌起莫大的惊喜。
被推送到办公室内,排在她前面的,还有一男一女。
男的正在打电话,按了免提,父母关心的问他在工厂里的情况,适应不适应。
男孩……全是照着公务员提供的纸板上的话,按部就班的答,把工厂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后来,男孩微微发出咕哝声,公务员稍见不妙苗头,立刻把电话掐断。
下一位女孩如出一辙的通话方式,给家长传递‘我很好’的虚假消息,一字不落的按工厂提供的模板说话。
轮到舒晴,心已经凉透了。
只是看到他们要她拨打的电话时,她心头狠狠震了震。
她手机没电了,而且有高级密码锁,他们打不开才对,这个电话是、他们查出来的吧。
没来得及多想,电话已经接通,传来消失了一天熟悉无比的声音:“喂。”
舒晴为了电话不那么快被挂断,只能强忍住哽咽,平静喊了声:“是我,舒晴。”
“舒晴?你在哪里?”秦见焦灼的问。
那边的他立刻停止了模型摆放,心中涌起巨大的不安和思念。
超过24小时失联了。
虽然她昨天傍晚说,四五天内会很忙,可她每次总会忍不住,忙中偷闲发消息给他,哪怕未打完的一句整话、寥寥数字。
从没有像这次,一声不响的消失一整天。
“烦死了要你管想离婚还是怎样,”冒着生命危险说了这句话,脸上立刻招来冰冷的刀锋,被周明哲硬生生拖住对方的手,舒晴心脏砰砰直跳,立即按纸板所言:“我没什么事,碰见了一个老同学,去参加他们的探讨会,晚两天回来。我手机坏了,拿这边的电话打给你……我这边有点忙,过几天再联系你。”
等了几秒钟,电话里传来正常平静的声音:“好,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秦见面色陡然煞白成纸,颤巍巍握着手机。
她出事了,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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