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但自从看到水镜上的那个人之后, 慕绍就知道一切都脱轨了。
自己以为的或受伤或被囚禁或陷入昏迷的情景并没有在阮陵身上出现，相反的, 他健康得生龙活虎, 气势汹汹好像下一秒就要让这里天翻地覆。
而阮陵又是谁呢？
是那个普通无辜始终被人伤害的高中生, 还是那个测出天赋之后努力锻炼的青涩异能者……
慕绍一直认为既然是自己引领他进入异能界，那么他就要对阮陵负责, 至少要保证阮陵的安全。但是现在看来他好像并不需要。
慕绍看向那位容貌俊美的神父, 他此刻痴痴地凝望着水镜中的那个人, 仿若见到了此生中最珍贵的宝物。他听到神父嘴角泄露出一声呢喃：
“大人……”
慕绍缓缓的, 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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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 你在担心吗？”叁问，“你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其实并不知道我要用什么方法，对不对？”
“不过这身肥肉堆得我可真不舒服呀, 油腻腻的, ”叁抱怨说, “又丑又胖，我得换个身体。”
说话间他体表的肥肉颤动, 像是获得生命一样，游鱼一般在体表滑动，他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变瘦了。同时随着一声清脆声响，他的骨头猛地拔高，五官也开始移位重组。
最后脱胎换骨一般——他变成了一位模样清俊的青年男子。
男子眉眼含情, 唇角含笑，柳风吹拂一般的温柔。
石榴看着，却如坠寒窟。
程朔……
她脾气极好，轻易不会动怒，如今却被叁这样的举动激得怒火中烧。
“唔，”偏偏对方还不知道收敛，大大咧咧抚上自己面颊，满意笑了，“这就是你的老公呀，长得还挺不错的。”
石榴原本翘起的嘴角一点一点被拉平，她面色冷凝，仿佛含着霜雪。
“你总是这样，以戏弄他人为乐。”
叁恍若未闻，继续说，“啊，说起来之前用胖子那个身体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
“石榴啊，在万界的那几年里，我都没有猜到你的异能到底是什么，现在嘛，我大概懂了。”
石榴漠然看着他，厌恶和愤怒像是一把烈火灼烧她的五脏六腑，“你懂什么？”
“守卫C国千年的家族程家，凤凰的宿主，与地脉里的金龙形成平衡……石榴，你们这一族貌似是长生种啊……”叁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可是我发现你们家族好像人丁不是很兴旺呀，是因为偶然因素这样的？”
“——还是根本不能活这么多人啊？”
他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此刻死死盯着石榴，像是想要洞悉她的全部想法。
“你猜。”石榴嗤笑。
叁冷笑着说，“那你的异能不就很好理解了吗，行天道行天道，行的是C国的天道，拨弄的是吉凶祸福啊！”
“怪不得你的运气好到怪异，原来就是这个原因！”
“可是这一次……你还可以做到吗？”
叁用那张石榴以前日夜相对的脸扯出一个邪恶的狞笑，那双以前从来都是柔情满溢的眼睛，如今盛满恶意。
叁举起右手，异控局的灯泡“啪”地爆裂开来，这里陷入黑暗之中。上面三层的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黑暗陷入短暂的混乱，然而他们很快就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打电话通知后勤抢修，然后又有条不紊地做好战斗准备。
——自从复生组织瓦解之后，局里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这种情况了，但是所有人的战斗意识还没有荒废。
石榴淡淡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那就来试试吧。”
……
“——终于好了，让我来试试我的宝贝！”
少年嘴里哼着小调，“让我看看把我的宝贝放在哪儿……”
手指在键盘上啪啦敲出一大串，地图上出现了或深或浅的颜色标识。
他的视线停留在颜色最红的那一块区域。
“海上？岛上那么多地方给他们打，结果竟然跑到海上去了？那个什么亚伯脑子有包吧！”
少年嗤笑一声，“不过既然都要死了，也就随他们去，死前最后的狂欢嘛。”
“说起来宝贝们还没在海域上试过呢！”
“N9382……就用你吧！”
“宝——贝——出——发！”
少年按下按钮，咧开嘴巴，露出一个十足兴奋的笑容。
伦圣岛阴沉厚重的云层，忽然被一个子弹模样的东西给穿破了。
神父敏感察觉到了这个动静，手一挥，又出现了一个小水镜，空中的动静被纳入其中。
“来了啊。”他看起来对此早有预料。
慕绍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这个东西虽然小，但是看着总让他想起威力巨大的核弹。他之前也见过类似的东西，但是并没有这么小。
作为武器，云层中穿梭的那个子弹，确实是太小了，只有拇指大，让人不得不怀疑它的威力。
但事实上在这个小小的身躯之中，藏纳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神父对此很清楚，他头也不回，解释说，“这个东西，我记得在你们那是叫做‘对异能者武器’，对吧？”
“不过我贡献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东西，让它脱胎换骨了。”神父缓缓一笑，死死盯着屏幕上在冰天雪地里行走的人。
“让我来见识一下奇迹吧……”
“那东西要是要是砸下来，你也会跟着死。”慕绍冷笑着说。
心里却很焦急，这个东西要是砸下来，整个岛上的居民都会遭难，更何况他十分担心阮陵的状况。
——虽然他并不像之前表现出来的那样弱小。
他不知道阮陵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他只知道现在这里的敌人只有神父一个，阮陵的事情，等解决神父之后，回去慢慢处理。
神父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摇摇头，“这些东西还奈何不了他。”
暴雪弥漫，狂风席卷，子弹坚定不移穿透一切阻碍，朝目标地进发。
冰面上的人察觉到动静，停住脚步，然后微微仰头朝天空望去。
子弹与空气摩擦，逐渐生出了光和热，在灰暗的天际变成了一道灿烂霞光。
往下是无边无际的寒冰，往上是深深重重的乌云，在这两者之间是一道缓缓坠落的深红色光线。
这种奇观放在屏幕里就好像雨后彩虹等自然景象，没有人不会称赞一句美丽。这对于那些亲身经历的人来说，这个子弹却像一柄高悬头顶的利剑，随着其缓缓坠落，带来恐怖的死亡气息。
伦圣岛上的居民们苏醒了，然而他们还来不及回想之前发生了什么，就被一股恐怖的力道压着跪在了地上，五脏六腑剧痛，像是下一秒就要被碾成肉饼。
有位于窗边的居民看见了那道光亮，他们无暇欣赏其美丽，末日降临一般的恐怖气氛令他们不堪重负。
恐慌、尖叫和哭泣……
“我的主啊，谁来救救我们？！”
“妈妈！”
“我们这是要死了吗？”
子弹携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坠落，及至到了半空中时，它周边的空气擦出了火焰，这火焰熊熊燃烧，带着一股攫住人心神的绮丽。少年愣愣地看着屏幕里的杰作，面色狂热潮红。
“宝贝！！！！”
当他想到自己的杰作将会把这个岛屿击毁击沉，岛上数万居民将会湮灭在一瞬间的爆炸之中，他就十分兴奋，血液奔流、心跳加快。
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个特殊的对异能者武器将会自动锁定岛屿上最强的那个人，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少年发现，自动锁定的目标是一个之前从未见过的少年。
C国的慕绍是长那个样子的吗？少年疑惑。
不等他去询问其他人，一切就都开始了。
他看到那黑发的少年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淡水烟云的面孔，眉间的殷红小痣熠熠生辉。
少年从小就对C国那边的神秘文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爱，如今见了他更是觉得惊为天人。
如果不是在这里遇见就好了，少年有些遗憾。不过这也没什么，能够看见美人被他摧毁，他也觉得很高兴。
然而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黑发少年有一双形状姣好的眼睛，睫羽又长又黑，一对水润的黑色瞳孔被拦在里面。然而此刻那对眼珠无机质地转动，深红的火焰倒映在他的眼眸里，然后，一寸、一寸崩裂。
——那个能够将整座岛屿夷为平地的子弹在他注视之中，脆弱如同一个小巧的玻璃珠。
怎么会这样？！
少年愣愣地看着，紧接着一股恐慌袭上他的心头——这是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怪物？！
他匆忙起身，想要去叫人，然后就在那一瞬间，少年无机质的瞳孔对上了他的眼睛。
眼角，鼻孔，嘴唇，双耳……他七窍流血而亡。
生前脑海上的最后一个影像，就是那少年寒冷如刚刚见血刀刃一般的目光。
……
“怎么回事？阿文怎么回事？！”
“他已经死了！”
“伦圣岛现在怎么样？”
“……完全没有损毁——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快让亚德赶去伦圣岛！”
“我们做的事情是瞒不住的，既然如此，就绝对不能让C国的人活着离开！”
子弹碎成灰尘，缓缓洒落。阮陵收回视线，继续前进。
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住脚步，忽然盯着空中一个角落。
“找到了。”他笑了笑，笑容阴森如艳鬼，“神父。”
这抹笑容留在水镜上，惊心动魄。
神父已然看得泪流满面，他半跪在冰面上，低声呼唤，“大人啊……”
慕绍心里则很复杂，刚刚阮陵解决对异能者武器的全程都被他收入眼底。就算再不想承认，阮陵非常不简单也是事实。
更何况从神父的态度和话语中来看，他应该也是从万界中回来的一员。
至于为什么神父要叫他大人……
慕绍目前不得而知。
“大人他快要来了。”神父又惊又喜，泪水连连，站起身来，擦拭黑色神袍上的灰尘。
他像是在等待丈夫回归的妻子一样，不停地整理衣裳，双拳握紧又松开，忍不住来回踱步，看得出来是十分焦急了。
最终他还是忍受不了这样漫长的等待，手一挥，水镜上又换了一个画面。
“你还真是幸运，”他对慕绍说，“这个视频我以前还没给别人看过。”
水镜上波纹荡漾开来，画面有些晃荡，像是不正常的拍摄一样。
慕绍不由得怀疑这个摄像头是装在人身体上的，毕竟上下左右摇晃移动，不是他刚刚想的那样很难做出这种效果。
“啧，”画面上的强壮男子吐出一口血沫，“这□□！”
画面一转，移到另外一个方向。面颊苍白的阮陵出现了，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裸露的手臂、脖子还有额头都沾染上鲜血。
极致的白和极致的红形成鲜明反差。
他被一群人围住，神情警惕，仿佛困兽一般，喉咙里滚出威胁的低吼。
强壮男子一啐，“今天就要让你这个杂种交代在这里！”
冲突一触即发。
看得出来，阮陵此时尚且十分稚嫩，面对数十人的包围，虽然气势上毫不示弱，可是格斗的动作却十分青涩，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的缘故。
“那是我第一次发现他，”神父不无自豪地说，“我的眼光是极好的，而最后的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
急促的喘息，隔着屏幕似乎都能感到其中的滚烫。断肢、鲜血，阮陵使用最狠辣的杀人招数，周围的石头树叶被他随心所欲驱使，在那些男人身上砸出大大小小的伤口。
他其实也并不轻松，腹部中了一刀，鲜血直涌，连肠子都露出一半。
慕绍看着这一幕，心都揪在了一起。这样凶狠、这样不择手段的阮陵是他以前从没见过的。
“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得到他的代号呢，”神父很感慨，“无法熟练地使用异能。”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杀出重围，成为神殿世界中十个赢家中的一员，被万界的规则所标记，这就是主的意志呀！”
画面中围攻阮陵的人全数毙命，倒在地上。阮陵站在最中央，左手捂着伤口，身体微微颤抖，脊背却仍然挺直。
他神情冷傲，就像是择人欲噬的野兽。
野兽的双眼中有一簇烈烈燃烧的火焰。
——那是毫不掩饰的求生欲。
然后慕绍听到神父喟叹说，“零大人呀，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命运早就安排好了，您又为什么要拒绝呢？”
慕绍双眼瞪大，瞳孔微缩，呼吸一乱，像是听到了此生最骇人的事情一样。
零……？！
作者有话要说：神父其实就是个变态，天天往普通人身上放摄像头，躲在房间里一边吃薯片一边找有潜质的“强者”，然后尾随他们进游戏，围观他们成长，阮陵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了。
话说，到这里，终于对慕绍掉马了（这里的马，只对慕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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