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齐想着，哈泰一脉和自己算是本家，还没出五服呢。
娘娘年轻，根基浅，不懂宫里的弯弯绕绕，这也不怕，大哥马斯喀是内务府总管，富察氏也有许多旗下包衣，到时候送几个得力的过去，娘娘也用得放心。
前朝后宫相辅相成，明珠有个堂妹惠妃，混得如鱼得水。就是太过锋芒毕露，和索额图相争，惹了万岁爷的眼。
马齐敏锐地察觉到了危机。
他看好太子，圣心都在太子身上，但眼瞧着万岁爷身体康健，太子还有得熬呢。
等下面的弟弟们都长成，同样不凡的皇子们会不会生出野望来，想把太子拉下马？
现下明珠不就帮着大阿哥筹谋……
他不敢掺和夺嫡之事，但以后谁说得准呢？
有惠妃和大阿哥在，明珠就算翻了跟头，也不会丢了命。
同理，富察家有了淑妃娘娘，就是一个退路啊。
越想越是激动，结果……
“娘娘为何会怨恨与你？”
哈泰抹了把脸，也顾不得家丑了。都是富察氏的爷们，他如今愧疚极了：“都是我那妻子做的好事……”
他把安达拉氏的所作所为说了，略去了嫡女给长姐下药的事。
总归是自己疼爱了多年的女儿，这等腌臜事不好与外人道也。这岂不是显得他教女无方？回头他自会把性子歪了的布尔和玳教训一顿。
“……”他是真没料到，哈泰家如此，如此藏污纳垢。
马武听得恍惚，和马齐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哈泰，你糊涂啊。”
淑妃之事对他们来说是锦上添花，可对只是员外郎的哈泰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娘娘的父亲官职不高，她面上也不好看不是？
更别说还有十五阿哥，皇子的外家，多大的荣耀？！
谁知这是一个糊涂人，生生把助力推出了门外。
面子上安慰了几句，马斯喀他们就告辞离开了。
离开前他们给了哈泰一个忠告：“那毒妇要么休离，要么进家庙，可别毁了我富察氏的清誉！也别碍了娘娘的眼啊。”
这几个兄长的威信很高，哈泰唯唯诺诺地道：“我晓得的。”
到了就近的马齐的府邸，马武道：“二哥，咱们与淑妃娘娘不亲近，越过哈泰能成么？”
马齐捋着胡须，“得先看看万岁爷的意思。面圣的时候我斗胆一试，若是万岁爷默许了，改日我让夫人往景仁宫递牌子。”
马斯喀颔首，“你说的不错。”
富察家是纯臣，什么事都绕不过万岁爷，上头的人就喜欢臣子这般忠心。
若万岁爷有心给娘娘增加助力，自然不会忽略他富察家。
至于哈泰……
不被贬谪就算好了。
又长吁短叹了几下，哈泰这蠢人！
“瞧着是个精明人，谁知是个拎不清的呢？”
*
册封淑妃的旨意过了明路，这下全京城都知道了哈泰家出了个娘娘。
平日里谁会注意一个员外郎？
这下好了，哈泰声名鹊起！
上门恭贺的人络绎不绝，哈泰有苦说不出，整日僵笑着，火气全积攒在心底，出都没地儿出，自己憋着怨气。
安达拉氏昨日就被他关在了小佛堂里反省，管家权也交给了他信任的管事。至于布尔和玳，他花大价钱请了有经验的教养嬷嬷，隐晦地提了几句好好管教，嬷嬷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至此之后，布尔和玳水深火热的日子开始了。
她已经十六，亲事不能再拖了，可亲额娘被关了起来，谁还管给她相看的事？
她整个人都慌了，哭求着自家阿玛。
哈泰恨不得这黑心的嫡女长长久久在家待着，嫁出去不是祸害别人么？总归富察家少不了她一口吃的，只冷冷地瞥了一眼就不再管。
得知了额娘和姐姐之事的莽古斯下了学忙给她们求情，被哈泰骂得狗血淋头。
边骂边忍不住庆幸，幸而嫡子从小在前院长大，没被养歪了性子。不然他真的没脸去见列祖列宗了！
偶尔得闲的时候哈泰在想，淑妃娘娘到底与他血浓于水，亲情是割舍不掉的，他得想个法子得了娘娘的原谅……
十五阿哥入学后总要有伴读不是？其他法子没用，倒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
翌日天高气爽，蓝色的天空缀着似绸缎一般的白云，今儿是万岁爷和淑妃回宫的日子。
太后早早下了懿旨，让主位娘娘们出宫相迎，各位娘娘忙不迭地梳妆打扮，连做了祖母的惠妃荣妃她们也穿上了鲜艳一些的衣裳。
康熙体恤太后，每次回宫叫皇额娘不必等着，他自会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这回他传了口谕，皇子阿哥和福晋们也不必跪迎，隔日去宁寿宫请安即可。
故而宫门外惠妃领头，其余娘娘们互相打量着对方，发现人人都画上了精致的妆容，僖嫔更是扑了厚厚的粉，掩盖住了病气。
除了德妃，依旧清清淡淡的。
今儿就能见到那淑妃，她定是美的，娘娘们即使不能比过她，也不能差了好些吧？
宜妃本就长得艳丽，一上妆更是把娘娘们艳压了下去。德妃还好，再清淡也是个美人，荣妃站在她身旁就像差了一辈。
荣妃笑都僵了一僵，分外不豫。她心底唾了一口，都快四十的人了，那么花枝招展给谁看呢！
四妃六嫔都不年轻了，哪能比得过二十多岁正当年华的淑妃？心里讥笑，宜妃就算再美，能比得过鲜嫩的小姑娘？
荣妃就盼着宜妃等会难堪。
六嫔之中，对十五阿哥起心思的三位更是卯足了劲打扮。这几日宫里的嘲笑像刀剑一般刺进心里，谁不说端嫔她们枉费心思？
她们丢尽了人！用膳都是食不知味的，瓷器更是碎了好几盏。
她们憋了一口气，里子已经没了，面子可不能再丢了。
娘娘们各怀心思，不一会儿就到了辰时。
轱辘辘的马车声响起，低调的蓝色马车停在宫门外，梁九功掀开帘子下了车，往外一瞥，压低声音道：“万岁爷，娘娘们都在外面呢。”
康熙淡淡地嗯了一声，朝秀薇伸出手，一笑：“来。”
秀薇望着男人温柔的神色，心下一定，把手搭了上去。
那日他让梁九功把册封圣旨念了出来，秀薇怔了好半晌。
淑妃……
这是怎么也没料到的。
她呆呆地望着他，缓缓行了大礼，行到一半就被康熙拉入了怀里。
“朕说过会护着你们母子。”他望着秀薇的眼睛，在眼皮上轻柔地印了一个吻，她的睫毛忽颤，振翅欲飞。
“我……臣妾……”秀薇红着脸，断断续续道。
“说我就好。”康熙抱着她，轻轻一笑，“旁的场合再换称呼。”
梁九功浑身一个哆嗦，忙掩上了隔板，呆滞着脸，好一会儿才转动了眼珠子。
前几日他便在猜测，万岁爷是不想让淑妃主子对着高位娘娘们行礼吧？
封妃也有这么一层用意在。
他对上明娟明澈的眼，忽然道：“丫头，好好跟着你们主子。”
造化都在后头呢。
*
康熙下了车架，惠妃领着众人跪拜了下去：“恭迎万岁爷，臣妾给万岁爷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康熙环视了一圈，道：“起磕吧。”
她们跪着，就没察觉万岁爷抱了淑妃娘娘下车，还朝她笑了一笑。
待她们起身，万岁爷身旁就多了一个女人，看见她的容貌之后，所有人在心底吸了一口凉气。
还未到炎夏，惠妃的额上却冒出了细细的汗，她慢慢地举起帕子擦去。
荣妃捏了捏帕子就放开，小幅度地扭头往宜妃那儿看去，隐晦地翘了翘嘴角。
德妃也是一惊，随即恍然，怪不得万岁爷如此宠爱。
这般仙女似的美人，宫里是没有的，她也从未见过。
宜妃僵了面颊，面上的笑都不见了。精致的妆容艳压群芳，可与粉黛未施的淑妃一比，她被碾进了尘埃里！
端嫔几个也震惊了。她们料想淑妃定不是一般的美人，可美能美过良贵人去？
良贵人凭借美貌出了辛者库，还生下八阿哥，谁不忌惮？也因为身份原因，良贵人很快就失了宠，屈居在小小的贵人之位上，娘娘们也就不再针对她。
那极美的模样蒙尘，她们都忍不住怜惜一二。
如今，却来了个更美的淑妃。
秀薇换上了湛蓝的旗袍，少了一丝娇柔，多了一丝明艳。瓜子脸小小巧巧的，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眼如水杏，盈盈若水波荡漾，随意地立在那儿就是一幅风景。五官无一处不美，收敛在旗袍内的腰身瞧着也很是纤细，仪态婷婷，如花似玉。
这……真的可以称得上艳冠京城，无人可比。
良贵人也只有对方的五六分颜色！
淑妃和万岁爷站在一起，相配得好似画中人。宜妃刺痛一般地垂下头，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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