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季星池和陆绾原径直去了厨房,在厨师们费解地目光下翻翻找找挑了把顺手的刀,回了休息室。

    这间休息室很大,说它是休息室不如说它是轰趴馆更贴切。里面人很多,都是何遇和梁安歌的朋友,这会儿三五成群聚集着,干什么的都有,到处都是笑闹声。

    季星池和陆绾原一手刀一手花往里进去的时候,房间内热烈的气氛短暂凝固了一瞬,两人收获了不少目光。

    “你们真打算砍了这束花啊?”梁安歌已经换好礼服过来了,正歪在沙发上和陆染玩手游,她不往门口看都能猜到房间里突然安静是因为谁,“你俩真行。”

    “你花瓶都给我们准备好了,”季星池淡瞥了一眼摆在茶几中央的两个陶瓷花瓶,懒洋洋地说,“不砍了这花怎么能对得起你费心准备这俩花瓶呢。”

    陆染无声笑笑,对于姐姐们要砍花这行为表示见怪不怪,小时候这俩姐姐就想一出是一出,专挑幼稚的事儿干,她拍拍身旁座位,喊季星池:“星池姐坐我这儿。”

    季星池应了一声,坐到她身边,把花放到茶几上,歪头看身旁陆绾原:“准备怎么砍?一刀两断?”

    陆绾原睨她一眼,眼神冷冷的。

    “干什么这么看我,”季星池嘴角弯了弯,指了指桌上的刀,“你来还是我来?”

    陆绾原还是看着她,没有说话的意思。

    “行吧,”季星池拿起刀,对着那束花比划了一下,小声说,“你不动,我动。”

    梁安歌闻言猛地转头看她。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季星池没注意到她的眼神,全神贯注砍花。

    她摘下花束底部的缎带,把用来固定花束的线割开,取下密密麻麻缠绕在花束底部地细铁丝,花束顷刻松散开来,和铁丝线绳一起乱糟糟地堆在桌上,非常不美观,简直判若两花。

    “怎么分?”季星池有些头疼,不是很想要了,忍不住小声吐槽,“真丑。”

    “不丑,”陆绾原说完,把两个花瓶拿到面前,有条不紊地插好花,往季星池面前一推,抬眼看她,“好了。”

    季星池看着花瓶里疏密有致层层叠起的花束,一时有些诧异,不是因为漂亮,是因为两瓶花一模一样:“怎么做到的?”

    “安歌捧花里所有花卉的数量都是双数,”陆绾原淡淡道,往后靠在椅背,直直看着那两瓶花,一句话没来得及经过大脑,习惯性问她,“叫什么?”

    季星池下意识回道:“就季小花陆小花吧。”

    话音落,两人双双愣住,都有些晃神。记忆一下被拉回到了她们刚见面的时候。

    七年前。

    “原原,”随着敲门声,老爸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爸爸去公司了,季叔叔家姑娘下午两点到火车站,你别忘了去接她。”

    “知道了,”床上,被吵醒的陆绾原掀了掀眼皮,捞过床头手机看了一眼,刚过一点。

    她点开那个备注季星池的号码,指尖戳着屏幕打出一行字发了过去。

    ——出来别乱走,花坛等你。

    花坛就在火车站正门口,很好找,季星池拖着行李箱步调散漫晃到花坛附近,从兜里找出传来消息提示音的手机看了一眼。

    ——路上堵车,我手机没电快关机了,你等我一会儿,别跟陌生人走啊。

    她回了个“好”过去,把手机装回兜里坐到了行李箱上,目光闲散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城市。

    她是被她爹一通电话扔到这里来的。

    没错,就一通电话,通话内容简单粗暴,就一句“我给你办转学了,去了那边陆叔叔会联系你,我在忙,回头给你打电话”,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这个常年在忙神出鬼没的爹,连陆叔叔是谁都没给她交代,就把电话挂断了。

    至于“回头给你打电话”这句话,她爹那么一说,她随便听听就行,不能当真。

    陆绾原到火车站的时候已经快三点半了,她下了车往花坛那边过去。

    花坛周围没什么人,一眼望过去那个坐在行李箱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小姑娘就很显眼了,应该是季星池。

    “季星池?”陆绾原脚下步伐加快,隔着一段不远地距离喊她。

    季星池被这声询问拉回思绪,抬起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个瞧着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手里拿着束花正朝她走来。

    “是季星池吗?”陆绾原走近她,“我是陆绾原。”

    “陆绾原···”季星池拖着一截软软地尾音把她的名字重复了一遍,像是在思考,几秒后,倏地冲她笑了,“不认识。”

    陆绾原眉梢轻轻一挑,确定了她就是季星池。确定了她就是季星池之外,还确定了另一件事···

    这个叫季星池的小姑娘,脾气挺大。

    虽然季星池这会儿眉眼弯弯冲她笑的模样像只单纯无害的小白兔,但,这只小白兔刚才眼底一扫而过地不耐烦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我出门那个时间很容易堵车,”陆绾原难得耐心,解释道,“堵车高峰期。”

    “是吗,”季星池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不好意思,我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

    操。

    陆绾原眯了眯眼,说实话,她脾气真算不上好,要不是因为她来晚了让季星池在大太阳地晒了一个多小时,现在她就掉头走人了。

    她扫了眼季星池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小脸,咬牙忍了:“怎么不找个地方躲躲太阳?”

    季星池听到这儿,脸上的笑意瞬间散了大半:“你是来接我的人吗?”

    “是,”陆绾原说,“有什么疑问?”

    “短信是你发的吗?”季星池扬眉。

    “是,”陆绾原点头。

    “出来别乱走,花坛等你,”季星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把她发来的信息重复了一遍,“路上堵车,我手机没电快关机了,你等我一会儿,别跟陌生人走啊。”

    陆绾原哑口无言。

    “我敢乱走吗?”季星池问。

    “多大了?”陆绾原迅速转移话题,说话间余光瞥见了自己手里那束还没送出去的花,抬手往季星池怀里一塞,漫不经心道,“送你的。”

    “十七,”季星池看着怀里的花说,“谢谢。”

    “几月生日?”陆绾原问。

    季星池挑眉,怀疑这人不是来接她的,是来查户口的。

    沉默两秒,还是回答了:“八月十五。”

    “中午吃饭了吗,”陆绾原把她从行李箱上拽起来,一手牵着她,一手拉过她的行李箱。

    “没吃,”季星池看了眼自己被牵住的手,有些别扭地往外挣了挣,没成功,懒得挣了,爱牵牵吧。

    “走吧,姐姐请你吃饭,”陆绾原牵着不情不愿的季星池往马路边走,刚走了没两步,发现不情不愿的好像不只是季星池,季星池这行李箱貌似也不太愿意跟她走。

    怎么拖不动呢!!

    “季小箱的腿瘸了,”季星池看着自己的行李箱说。

    “谁?”陆绾原一脸懵逼,扭头看她,“谁腿瘸了?”

    “季小箱,我行李箱的名字,”季星池用拿花的那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行李箱,“它轮子坏了。”

    陆绾原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季小箱”到底是谁之后,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

    这年头,行李箱都他妈有名字了?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季星池,此时此刻十分想给自家爹拨个电话过去···

    告诉他季叔叔家姑娘很有可能是个神经病。

    “行李箱为什么还有名字?”陆绾原牵着季星池拖着季小箱继续往前走。

    季星池看她一眼,轻飘飘地丢了句:“我神经病。”

    陆绾原愣了愣,没再问了。

    “姐姐,”上了车,季星池突然说,“请我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陆绾原往后靠在椅背,眼神松散看着她。

    “我想吃汉堡,”季星池舔了舔唇瓣,扭头看她,声音软乎乎的,“行吗?”

    不得不说,季星池这副兔子乖乖的模样是真可爱,非常蛊惑人。要不是陆绾原刚见识过她的真面目,差点儿就信了她的邪。

    “有什么不行的,”陆绾原笑笑。

    两人先去市中心吃了个汉堡,回到家的时候六点多,家里这会儿除了保姆阿姨就陆染一个,小姑娘自己坐客厅看电视呢,一听陆绾原回来了连蹦带跳从沙发上起来,往门口跑。

    “姐姐你说好下午带我去游乐场呢,”陆染边跑边喊,“你个骗···子。”

    陆染脚步一顿,有些尴尬地看着季星池。

    “陆染,我妹妹,”陆绾原介绍道,“染染,这是季星池,叫星池姐姐。”

    陆染先是一愣,接着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充满敌意,不过还是听话地打了声招呼:“星池姐姐好。”

    季星池像是没看到陆染脸上的不友好,弯着嘴角说:“你好。”

    “自己先玩儿,我带星池姐姐去卧室,”陆绾原在陆染头上按了一下,带着季星池去了三楼,推开其中一间卧室门说,“我爸妈住二楼,我们住三楼,这间卧室是给你准备的。”

    “给你们添麻烦了,”季星池说。

    “这间卧室是用我妹书房改的,”陆绾原把她的行李箱拿进去,坐在床上仰头看她,意有所指,“小朋友因为这个闹了好几天脾气,别介意。”

    “不会,”季星池垂了垂眼,看着手里漂亮的花束,声音低低地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给你们添麻烦了。”

    如果说季星池之前那句“给你们添麻烦了”是礼貌,是必要的客气,现在这句显然就不是了,歉意之外,更多的是局促不安。

    因为寄人篱下,所以局促不安。

    陆绾原看着安安静静垂着眼站在门口的季星池,突然心软的莫名其妙。

    这样的季星池和她在车站见到的那个季星池太违和了。

    “进来,”陆绾原说,“我帮你收拾东西。”

    “我没什么可收拾的,”季星池抬眼看她,“自己来就行。”

    陆绾原没说话,直直看着她。

    季星池改口:“那麻烦姐姐帮我给季小花找个家吧。”

    又来了···

    陆绾原忍住了带她去医院看看的冲动,问她:“季小花又是谁?”

    季星池晃了晃手里的花:“姐姐送我的花,叫季小花。”

    陆绾原失笑:“我买它的时候可没听说它有这么个名字。”

    “它现在是我的了,”季星池说。

    “所以,”陆绾原挑眉。

    “我有义务给它取名字,”季星池跟着挑眉。

    陆绾原:“···”

    担心她因为寄人篱下局促不安真多余。

    陆绾原从楼下找了个花瓶重新回到季星池卧室的时候,季星池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

    “季小花的家往哪儿安啊打算?”陆绾原晃了晃手里的花瓶,给正在整理书籍的季星池丢了个疑问地眼神过去。

    “书桌吧,”季星池说。

    陆绾原把花瓶放到书桌上,倚在一边看她折腾,视线扫到书桌上那排玩偶时,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这些玩偶,该不会也都有名字吧?”

    “都有,”季星池把花塞进花瓶里,摆到了书桌上,嘴里念念有词,“你们有新朋友了,它叫季小花。”

    我,日。

    陆绾原愣了愣,笑了起来。

    季星池听到她笑声的时候,唇边勾了个不太明显的弧度,虽然不明显,但还是被陆绾原注意到了。

    “合着今儿一天又是季小箱又是季小花的,都是逗我玩呢啊?”陆绾原咬牙切齿。

    季星池笑而不语,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后来一段时间陆绾原老拿这个事儿逗季星池。

    不管季星池买个什么,或是她送季星池个什么,她总得问季星池一句:“叫什么?”

    有回陆绾原故意买了盆仙人掌送给季星池,问季星池仙人掌叫什么名字,季星池被她逗烦了,当时没回答她,晚上买了盆一模一样的仙人掌回来,去敲陆绾原卧室门。

    “不是问我叫什么吗?”季星池把仙人掌往陆绾原手里一塞,“我送你这盆叫季星池。”

    说完,抬手指了下自己卧室:“你送我那盆,叫陆绾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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