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扉间的离开,已经过去6年了。
当初那个金发少年,如今成为一位高傲王者,井然有序地治理着乌鲁克城邦。
说是治理,其实还不准确。
吉尔伽美什在大祭司离开的前两年,还会处理政务,到后来,干脆撒手不管了,绝大部分都交给西杜丽等神官处理,自己则整天泡在扉间遗留下来的飞雷神魔术的研究资料当中,寻找打破时空的方法。
他没有忘记对老师的誓言,在这漫长而无趣的时间洗礼,过去那两年多日子的记忆,非但没有模糊,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欲望与现实的矛盾,令吉尔伽美什愈发狂躁起来。
不知道是第几次遭到阿赖耶识的反噬,玉座上的乌鲁克王猛地咳出一摊鲜血,神魂发出悲鸣,刺痛挑拨着他的神经,他又一次被阿赖耶识击退下来。
长期陪伴吉尔伽美什王左右的西杜丽,见此情景,连忙迈前几步,焦急地唤了声王,又生生按耐住上前察看的动作。
她与王的关系再好,也不可有此等不敬的行为。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金色王者震怒,拳头握紧狠狠地捶砸座椅。
喉咙咕咕地低哑,吉尔伽美什猩瞳涌现杀意,他几乎咬碎了牙齿,道出那个存在的名字,“阿赖耶识!本王要找到他,你就不可能永远将他藏起来!”
处在暴怒中的吉尔伽美什,饶是西杜丽,也不敢多言说一句。她默默地垂下眼帘,心里一阵叹息。
要是扉间大人在,就好了。
但无论是吉尔伽美什的欲望,还是西杜丽等人的祈愿,终究是要落空。
因为那个人的不存在,而变得暴躁易怒,又因为这种情绪得不到缓解,渴望那个人的归来变得更加迫切。
他们的王,不知觉地陷入了恶性循环。
这多么令人叹惋。
没想到,向来沉默的阿赖耶识头一回作出了回应,无机质的声音诉说着不可改变的事实。
“不可能的。”
“至始至终,他都是我的人。”
“如果不是要处理烂摊子,我甚至都不会让他来到这个时代。”
“吉尔伽美什,你的未来没有他。”
听到这几句话,吉尔伽美什好似听到天大的笑话,抽动着肩膀,仰天大笑起来,宫殿里充斥着他张狂的笑声,这让西杜丽感到十分不安。
笑声兀地被按下了停止键,吉尔伽美什出奇的冷静了下来。
“那就来试试看吧,阿赖耶识。”
他似笑非笑,又一次阖上了赤瞳,一手支着脑袋,关掉他引以为傲的千里眼。
他忽然想通了。
既然看不到老师的未来,这千里眼开着也没有意义,既定的未来不会改变,就让他尽可能地享受走向结局的过程吧。
繁荣也好,毁灭也罢。
他吉尔伽美什的所有物,如何处置是他的自由。
……包括你,扉间。
放任你的离开,不代表本王可以容忍你无限度的放肆。
下一次见面,就把你纳入本王的收藏品当中吧,放在最夺目的那一块。这样,就没有谁胆敢窥视,将你从本王身边盗走了。
吉尔伽美什摩挲着耳骨上的伴生翡翠,恶劣地弯起嘴角。
……
西杜丽的不安终是实现了。
那天起,他们的王决定制造一场规诫人类的暴雨狂澜。
为了裁决人类的基准,他恣意的争夺、积聚着财富。甚至颁布了乌鲁克少女的初夜权归他所有等荒谬的法令,强迫城中居民构筑城墙、修建庙宇,种种暴君行径使得乌鲁克的百姓苦不堪言。
也有臣民进言劝谏,但每一个劝谏的贤臣都死在了乌鲁克王的刀刃下,尸体被挂在城门暴晒七天,以示警戒。
苦啊!再多的想法,乌鲁克的百姓也敢怒不敢言,他们怀念起那位白发大祭司在位的日子,他们的幼王是那样的亲民、谦逊、有礼,但他们怎么也想不通,当年的明君是怎么歪曲长成暴君的。
水深火热的日子,持续了三年之久,一直到【天之锁】恩奇都的到来。
据西杜丽回忆,吉尔伽美什王和恩奇都大人一碰面,抽出各自的武器打了起来。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结果未分胜负。
第四天黎明,两人双双仰倒在陨石坑里,粗喘着气,激烈的战斗毁坏了他们的铠甲衣物,全身伤痕遍布,即便如此,他们也互相称赞对方的勇猛,笑着握拳相碰。
漫长的等待,吉尔伽美什遇到了他唯一的挚友,这一刻,他牢牢抓紧了。
此后,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无话不谈。恩奇都也在吉尔伽美什和乌鲁克百姓的口中,得知了九年前,那位远近闻名、对吉尔伽美什影响深远的乌鲁克大祭司——扉间。
一日夜里,恩奇都陪吉尔伽美什月下饮酒。
酒意盎然时,恩奇都忽然说道:“或许这些话让我来说,不太合适,但吉尔,如果那位扉间大祭司还在这,他并不会想看到你这个样子吧。”
酒杯凑到唇边,吉尔伽美什的手先是一顿,接着痛饮下去,他拿手背抹去嘴边酒渍,侧头望向恩奇都,说:“那又如何?他不在这,就是事实。”
吉尔伽美什给恩奇都斟满酒,就着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剩下的酒。
“不过,本王迟早会找到他的。”
恩奇都低头凝望美酒上的弯月倒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虽然未曾谋面,恩奇都也未曾经历过这种感情,但恩奇都那泥塑的躯体,切身接近人类丰富的感情后,也能感受到吉尔伽美什对他老师的执念,亦或是说……
由欲望与敬重、偏执与宽容交织出来的爱意。
他的挚友会知道吗?他对他的老师抱有的感情。
恩奇都学着吉尔伽美什豪迈的饮酒方式,一口灌下,溢出来的酒水沿着他的嘴角蜿蜒流下,这一举动被身旁的挚友拍腿称好,大笑着又取出一壶琼浆玉酒,誓要与恩奇都一决酒量。
虽说经众神之手制造而出的人偶,实质意义上不存在喝醉的说法,恩奇都还是没扫了吉尔伽美什的兴致,微笑着应下挑战。
月色迷人,饮着酒杯里的美酒,恩奇都默默想着,工作狂的吉尔,还真想看看呢。
……
俗话说得好,恩奇都是名副其实的对闪宝具。
经过恩奇都不懈努力的骚扰,乌鲁克王实在是受不了挚友天天笑而不语地看着他,只好重操旧业,久违的体验了把工作狂的酸爽。
很快,一年一度的秋收大祭典到来了。
提到秋收大祭典,吉尔伽美什很久没参加了,自从扉间走后,吉尔伽美什就不再前往艾夫比山去见某个不靠谱的金星女神。可今年不同,恩奇都还没体验过乌鲁克的风俗节日,吉尔伽美什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带上恩奇都便前往艾夫比山。
惯例的召唤仪式,庇佑乌鲁克的女神予以回应。
万万没想到的是,伊什塔尔睁开眼后,第一句话就是向神坛外侧的金色王者求爱,把吉尔伽美什恶心得拧起了眉宇,大骂道:
“杂种,你给本王看清楚了!本王是谁!”
无端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伊什塔尔顿时恼怒了,正当她要发威,便瞅见那双难以忘怀的猩红蛇瞳,她一个激灵地叫起来。
十年没见,她差点没认出这个乌鲁克王了。
伊什塔尔深感自己遭到感情欺骗,玻璃心碎了一地,随即不堪示弱地骂了回去:“怎么?你还不乐意了?本女神看上你是你的荣幸。”
吉尔伽美什冷笑:“妄想爬本王的床的女人多了去,就你,本王还看不上。”
伊什塔尔:“哈?”
快速逼近吉尔伽美什,脸贴脸,恶狠狠地瞪着惹她心烦的金皮卡:“要不是你有着和扉间相似的眼睛,谁会跟你这个自大狂求婚!”
别的不说,十年不见,金星女神踩雷的功夫渐长。至少,吉尔伽美什的脸刷地阴沉下来,周身的金色涟漪荡漾,几把神器蠢蠢欲动地探出矛头。
见他反应之大,伊什塔尔解气了不少,嘴上不饶人,继续雷区蹦迪:“这你就生气啦,如果不是他和宁孙女神有契约,我当时肯定跟他求婚,轮、不、到、你这个学生。”
这回,吉尔伽美什真的动怒了。
“找死!”
一把金斧头落入他手中,提手朝伊什塔尔脑袋砍去。伊什塔尔反应极快,侧头躲过这一击,锋利的刀刃削落她几缕发丝,她当即唤来了马安娜升起,心疼的捧起缺了口的发型,惨兮兮地哀嚎了几声。
没等她悼念完逝去的头发,形式各异的武器接踵投掷过来。伊什塔尔气呼呼地躲闪,纵身一跃,竟舍弃马安娜带来的远程优势,出其不意打了个近战。
抬臂挡下高空而来的踢技,吉尔伽美什挥动金斧,逼退伊什塔尔。
两人相视一笑,下一刻直逼对方发动攻击。
早在两人吵架时,恩奇都便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当即带领祭祀们出去避难,掩护他们中途不被余波冲击。
等恩奇都将所有人都撤退伊什塔尔神殿外,背后建筑轰隆倒塌,扬起满天漫天灰尘,三分之一的神殿已然被开打的两人摧毁,而废墟的始作俑者,竟不约而同选择近战猛攻。
吉尔伽美什好歹是被扉间锻炼出来的,学的时间长,加上这些年不疏于锻炼,近战实力比伊什塔尔强得多。伊什塔尔虽然后来有去找扉间“挨打”,但她的热情在扉间离开后也就消失殆尽,现在能和吉尔伽美什打得有声有色,仰赖于她凛然天赋。
可偷懒毕竟是偷懒,没多打一会儿,伊什塔尔便被压制住了。
见势不妙,伊什塔尔也不恋战,抽身远离对手,放了句“别以为这次能有扉间护着你!”的狠话,一溜烟就跑了。
嗤笑了一声,吉尔伽美什没把伊什塔尔的狠话放心上。以前他天天跟这个女神掐架,她的狠话就没一次实现过,这次也一样。
往后,吉尔伽美什发现他错了。
那个疯女神,这次来真的了。
伊什塔尔将最强的神兽天之公牛放入了人间。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齐心协力将公牛击退,使大地得以幸免于洪水的迫害。失败后的伊什塔尔觉得自己颜面尽失,怎么想都不能让那个该死的乌鲁克王好受,于是她向诸神请愿,使无法违抗神灵的恩奇都衰弱而死。
恩奇都死的那一天,大雨冲刷着泥泞。
抱着即将死去的挚友,吉尔伽美什流下了泪水。
他又一次,失去了他的所爱。
恩奇都费力地抬起碎裂的手,抚上吉尔伽美什的脸颊,轻声说:
“吾友啊……先是扉间大人,接着是我……一个接一个离你而去……还有谁能理解你呢?想到这件事,我的眼泪就无法……抑制……”
“……够了,恩奇都。我们回去吧,回到乌鲁克。”
吉尔伽美什颤着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恩奇都脆弱的泥手,生怕他下一秒碎空了。
“去寻找你的老师吧……哪怕相隔遥远的时空……至少,他仍能回到……你的身边。”
“而我,也该回归曾经的土块。”
语毕,泥身尽碎。
唇瓣微颤,吉尔伽美什张了张嘴。
随后他难以自抑巨大的悲痛,抱紧友人仅剩的“尸体”,失声痛哭起来,悲恸的哭喊使得天地都为之异变。
……
亲眼目睹了恩奇都的死亡,吉尔伽美什察觉到自己终有一日也会如此死去,他开始恐惧死亡了。
人的寿命是有限的,哪怕他拥有三分之二的神性也不例外。
吉尔伽美什认为,他的寿命还不足以支持他打破阿赖耶识设下的壁垒,他唯恐在他还没找到扉间之前,自己会如同俗人般死去。
此等荒唐,绝不能发生在他身上!
花费数天为恩奇都举行国葬之后,吉尔伽美什为了寻求永生,踏上前往冥界的旅途。他需要见到,那个与扉间交好的冥界女主人,直觉告诉他,那里会有他所想要的答案。
吉尔伽美什跨越千山万水,经历种种磨难,最后在冥界遇见了名为纳比斯汀(Napishti的老人。出乎意料的是,吉尔伽美什明明没能完成试炼,却依旧能从他手上得到了仙草。
问其缘由,那位老人避而不谈,只是告诉吉尔伽美什,这是埃列什基伽勒女神的旨意。
冥界不是生者能呆的地方,吉尔伽美什之所以能来到冥界,是因为他身上的神性保护了他。
得到最想要的仙草,吉尔伽美什决定返回乌鲁克城邦。在重返乌鲁克的途中,过于疲惫的吉尔伽美什在一池清泉里洗浴着自己的身躯,却因为他的疏忽大意,被一条蛇偷吃了灵草。
目睹了这一幕,吉尔伽美什恍然大悟,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
“是这样的吗……在最后一切结束之时,自己的手中不会有任何东西残留。”
“扉间是,恩奇都是,乌鲁克也是……”
“本王,已无需永生了。”
返回乌鲁克之后,吉尔伽美什安抚好百姓,征得埃列什基伽勒的同意,他将恩奇都的尸体埋葬在冥界。
“这是第二次了,我已经不会再向你提供任何帮助了。”
冥界女神揪了把淡金头发,嘟囔着“你该感谢他,如果不是他,我连冥界的门都让你摸不着”的话语,为自己打破规则的做法愁得不行。
“扉间?”
“对啊,临走前他把我赠予他的约定用在你身上,要我多多照顾你之类的……喂,你可别再给我捣乱了,这些花都是扉间送的,搞坏了你可赔不起。”
自打扉间知道他来到了历史,他就一直避免着因为他的出现所带来的蝴蝶效应,有意识的规划和引导。感谢乌鲁克文献,多是从吉尔伽美什青年时期开始记载的,扉间才有更多的活动空间,为日后乌鲁克历史的走向埋下伏笔。
吉尔伽美什微怔。
他所一直抵触的既定未来,扉间似乎更早的参透了,并不断地指引着他与乌鲁克能够踏上未来的正轨。
多么讽刺啊……
但既然这是你所期望的,他便如你所愿吧。
吉尔伽美什顿悟到了,他的老师临别时最后一句话,饱含多少对他的期望,以及他未能说出的话语。
回到乌鲁克,吉尔伽美什稳健地治理着国家,深受乌鲁克百姓的爱戴,成为一代贤王。
几十年后,乌鲁克已然吞并了北部不少城邦,成为了苏美尔最繁荣的文明,而伟大的乌鲁克王,在王座上独自等待着生命的终结。
——既然本王的未来没有你,本王便成为英灵,从时间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在世界外侧的英灵之座,等待你的召唤吧。
——圣杯战争?
——嘛,于本王而言,这只是找到他的一种手段。
英灵座里,吉尔伽美什孤独地坐在乌鲁克的王座上,等待着参与圣杯战争的□□回归传来的消息,可依旧一无所获。
直到某一次,人理烧却。
吉尔伽美什再度重现在乌鲁克,与人类最后的ster——藤丸立香,对抗提亚马特。回到英灵座后,没过多久,吉尔伽美什感应到了那位御主对他强烈的召唤愿望。
抱着看得顺眼这个人类小崽子,吉尔伽美什很大度地回应了召唤。
他有种直觉,他会在迦勒底找到他所渴望的人。
然后……
贤王就看到了召唤阵里,另外两个时期的自己。
贤王:“……”
幼吉尔:“噢噢——直面长大后的我,这种感觉很奇妙呢。”
吉尔伽美什:“杂种,给本王把恩奇都也召唤出来。”
贤王想把另外两个吉尔伽美什按回召唤阵里:D
扉间和恩奇都有我一个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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