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换做别的场合, 宋依依二话不说就能解释清楚。但眼下她不知道苏怀允用了什么方法, 现场没有一个能看出他的身份, 宋依依拿捏不准自己解释了会不会戳破他的伪装。再一想, 也没人知道编剧江湖的真实身份，她也只好就这么含糊过去。
“给黎主任您造成麻烦了，真是对不起。”
“是我不好。”苏怀允一句话将责任揽了下去，“我之前不能确定行程，所以她没能跟您说清楚。冒昧过来，实在抱歉，这样吧。”
他拿了宋依依的杯子，倒了杯白酒, 仰头一口喝干，倒转杯子, 说：“我自罚一杯, 当是给黎主任赔罪了。”
餐桌上的酒杯俗称三两杯，意思是容量是三两白酒。300，就算是普通度数的白酒，能仰头一口喝干，喝完了还面不改色，实在不多见。
黎主任当即竖起大拇指：“好, 年轻人豪爽, 我喜欢。来来来，坐下。”
饭店经理一看赶紧张罗，在宋依依和黎主任之间加了个位置, 另送了一瓶红酒上来，表示歉意。
说到底，还是他们饭店的安保做得不好，没查清楚就放人进来。
一时添加座椅的添加座椅，开红酒的开红酒，宋依依沉默且微妙着，体会了一把添酒回灯重开宴的感觉。
吴琦等人虽然不认识眼前这男子，但宋依依对他的回护之情溢于言表，她说这是编剧江湖，其他人自然应和着，给打圆场。黎主任不疑有他，又十分欣赏苏怀允的豪爽，等苏怀允一坐下来便与他交谈起来。
两人刚认识，黎主任有十分有原则，不会拿私事打听，聊的话题自然就是《妖夜行》。
宋依依在旁边听着这话题，心下便是一紧。
苏怀允倒是货真价实从《妖夜行》剧组出来的，可是《妖夜行》是分AB两组拍摄的。很多分AB组拍摄的剧，演员都只了解自己的戏份，对其他演员的戏份一无所知。
他别露出什么马脚。
宋依依暗自紧张，密切关注着，随时准备给苏怀允救场。
可没想到的是，苏怀允不仅能细致分析自己的戏份，对其他演员的戏份也非常了解。黎主任分别从剧情、人设、观众感官、市场效果等方面出发，问了很多问题，苏怀允居然一一回答了。
“每种电视剧，都有自己的适合观众，对偶像剧来说，面相的是年轻观众，很大一部分还是未婚的女性。对这类观众来说，最要紧的是视觉感受。演员要求颜值，服化道要求美丽，服化道和演员的颜值上来了，剧情有缺陷，观众也会追的。”
“但剧本仍然是一部剧的灵魂，没有优秀的剧本，再好看的服化道和演员，也是浪费，不过是一部。史上不乏剧情优秀但感官太差的剧，让观众感叹神剧的同时，不愿意重回看一次。也不乏视觉优秀但剧情差的剧，观众只愿意看相关剪辑镜头而已。”
“剧情和视觉享受，是缺一不可的，两者中有一方面做到极致，就有市场。”
苏怀允脸上的笑也是淡淡的，却别有一分文人的清高自矜，令人非常确信，他就是编剧。
“这次《妖夜行》，我们把两方面都做得很好。”
黎主任本来就不喜欢最近一段时间影视剧的浮躁作风，特别是为了捧人让配角喧宾夺主的剧。对影视剧市场，黎主任也有自己的见解，刚好苏怀允的观点与他不谋而合。
一顿饭下来，黎主任简直有相见恨晚之感，不觉多喝了几杯酒，对《妖夜行》的品质也有了全面的认识。
“我很久没有见过这么优秀的剧了。”黎主任脸带酒色，拉着苏怀允要继续喝茶，“江湖，你真名叫什么？你这个朋友，交定了！来来来，加我微/信。”
还要加微/信？一加微/信可不得全曝光了？宋依依赶紧阻拦：“黎主任，这事以后再说，他不是圈里的人，更愿意将生活藏在笔名后边。您啊，还是放过他吧。”
黎主任在电视剧圈也是人人求着的地位，听了这话也不恼，可见对“江湖”的欣赏有多高。
“行，君子之交淡如水，江湖，我喜欢你的剧，也期待你写出更多优秀的剧本。才子恃才傲物是窝巢本色，应该的！将来，咱们以剧会友！”
他一边说，一边拍拍苏怀允的肩，又回头看了跟在苏怀允身边的宋依依一眼，调侃道：“他以为你跟那废物吃饭，赶来做护花使者。你呢，担心他真实生活被我打扰，拦着不让加微/信。你们俩还真是……哈哈！”
跟着黎主任来的购片部工作人员也笑着附和道：“江湖先生才华出众，跟宋小姐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两人的感情，对对方的爱护，真是叫人嫉妒。”
什么郎才女貌？你们要是知道他是谁，肯定说不出这话了。跟当红流量说这话，是觉得自己被怼得不够吗？
偏偏现在谁也不知道，这位江湖先生就是苏怀允，宋依依也不好解释，只能强笑着将话岔开。
“黎主任，你们二位今天喝酒了，还是别开车吧，琦琦，你给两位找个代驾。江湖……”
她瞥了一眼苏怀允，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自然不敢将他交给别人。“坐我的车就行了。”
周围的人都露出一脸“我懂的”表情，全都同意了。宋依依笑得自己都快僵了，赶紧告辞。
直到上了车，将车开出饭店，宋依依看了一眼后视镜，确认没有人跟着。
才松了口气，就听到苏怀允说：“今晚之后，十拿九稳了。”
刚才黎主任的表现太明显，黎主任在购片部又是发话的人，《妖夜行》卖给D卫视上星，只差排档期和招商了。
“我看得出来。”宋依依握着方向盘，趁着看后视镜的功夫瞥了副驾上的人一眼，问道：“你没事吧？”
苏怀允靠在副驾上，姿态放松，脸色不变，但眼神微微松动。他捏了捏眉心，摇头说：“这点酒不算什么。”
他大学时候就在酒吧当酒水推销员，酒量不浅，前世为了卖剧，还去陪平台的相关人员拼酒。
“今天，我是太高兴了。”苏怀允的语气不像平时的清冷，带了几分温软。“黎主任，不错。”
他还敢提？今天他是有戏要拍的吧？宋依依没好气地问：“你怎么回事？忽然跑过来，吓我一跳。还有，他们为什么认不出你了？”
很寻常的一句话，她只不过描述了事实而已，苏怀允却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下子坐直了。宋依依专注地看着前方开车，都能感觉到他目光里充满了复杂，如带着温度似的。
灼热，沸腾。
宋依依不觉心跳加快，正要开口，苏怀允忽然语气怪异地问：“你——认出我了？”
“这不是废话么？”宋依依奇怪地反问，“没认出你，我敢留你下来？我又不是傻子。”
“不，我是说……”苏怀允的思路竟然有些混乱，好像遭受了了不得的打击。“你看到的是谁？”
“是你。”宋依依知道他在确认什么，重复了一次。“是你苏怀允的脸。我还奇怪呢，为什么你明明顶着这张脸，其他人都跟不认识似的？琦琦他们几个就算了，都是同事，你要假装，他们自然也跟着假装。但为什么，连黎主任和D卫视的人都没揭穿？被他们搞得，我差点以为自己捧出了个假流量，你根本不红。”
她说了一长串，完了才发现，苏怀允竟然一个字都没有回答。
怎么了？趁着停红灯，宋依依转过头。
苏怀允却在她视线到达的前一秒别开了脸，淡淡地说：“没什么，法术罢了。障眼法。”
宋依依到底是穿书进来的，知道这是个灵气复苏的都市修仙世界，但具体怎么灵气复苏，她却没有概念。听苏怀允这么一说，便相信了。
她点头：“法术挺智能，还懂得针对人。”
苏怀允没回答。
宋依依又说：“不过，还真是吓我一跳，幸亏我认出来了，否则第一个叫保安把你轰出去的人，就是我了。”
苏怀允还是没有回答。
这气氛不大对。
宋依依又等了个红灯，转过头来仔细打量着。可苏怀允脸上除了喝酒透出的淡淡红晕，也没别的异常，连点不高兴的神色都没有。
狐狸心，还真是难揣测，不过没生气就好。宋依依继续往前开，心里琢磨着，开口说：“今晚就去我那里吧。”
他喝了酒，又坐着她的车，被人发现了前后一对时间线，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管是租的房子，还是剧组，都不能回去。酒店也不能去，办理入住手续需要身份证，一看身份证还不什么都暴露了？
所以，去她家是最正确、最稳妥的选择，还能有人照顾，避免宿醉，第二天保持状态拍戏。
可这话问出来，为什么……她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苏怀允心中的感受更是复杂，沉默地点头，算是应下了。但是车子在宋依依楼下停住，他还是忍不住强调：“今晚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宋依依被他强调得一愣：“我当然不会。”
她疯了吗告诉人这是苏怀允？
“也不能告知任何人，我对你……”苏怀允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想措辞。“单独消除了障眼法的效果。”
这个秘密，暂时，只能他自己知道。
她也不要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狐妖的障眼法/迷惑术，本文沿用了我的旧文《男主白月光回来后我被赶出豪门[穿书]》的一个特殊设定，暂时保密是什么，后续会揭开的。
只能说，阿允猝不及防地接受了一个事实，内心毫无抵抗，甚至有点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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