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神见,此刻面临着十五年人生里最最最最不知所措的情景。
别说什么不要停止思考放弃治疗。她现在直接就脑袋当机一片空白。
等等!别紧张,都是小场面不用慌。又不是第一次去炼狱老师家过夜,以前在道场训练太晚也会借宿啊。而且会帮忙做晚饭什么。她神见道可是见过世面,场面人知道不!
……可、可是她真的没面对过眼下这般情况啊!
炼狱先生穿着作为睡衣的浴衣坐在床上,拍了拍隔壁床铺的被褥什么的、
不行不行。脑子一开始运转怎么都没法胡思乱想,不!她才没有乱想什么啊!只是怎样都没法不脸红紧张!这不怪她啊!任谁看到眼前这些都会惊慌失措言语不能吧!
肯定变成鬼才乱想一通。那啥鬼舞辻出来挨打!
要不她干脆拿日轮刀砍脖子,喝紫藤花茶谢罪?
还是说待到早上冲到黎明下来迎接初升的太阳?
神见,现在只想立马找个角落缩成一团怀疑人生。
她咬牙想转头不敢看他,结果下意识地瞥过去一眼,瞳中便闯入炼狱杏寿郎的笑靥。漆黑与凉夜依旧无法让他笑容中的热度减退,光是发现他的目光轻捷落在自己身上,她就感觉到温暖和安心。
神见不仅没法移动半分企图夺门而出,甚至连移开视线半分都做不到。
于是最后,完败告终。
她机械式地贴着墙边挪过去,直挺挺一步接一步。炼狱一路目送她跟只螃蟹似的打横挪步,同手同脚僵直得很,他觉着有些好笑。最后呢,她乖乖在他拍着床铺的手边坐下。正坐十足那种,腰杆挺直双手捏紧下摆,眼睛也直直地只敢往前看。
还是觉得拘束和不安啊。
也对。毕竟他到现在才明确告诉她之后怎么做。
要是他并非一时决定,想得再多些考虑再周全,她肯定能受伤少一些。
父亲厉声对他说的那些话,不无道理。
炼狱杏寿郎沉下眼睑,下一秒立刻转为为人熟知的爽朗笑容。
“夜晚是鬼行动的时候。考虑到安全,我会在你身边。”
“也、也对。要为大家的安危着想。”
“不完全这样。”
“诶?”
果然,她想到的只有她作为鬼,被视作威胁提防着理所当然不过。
不能否认他有思虑这方面,出于责任。但他亦不会回避自己内心。
“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
呢喃之际炼狱放轻声音,希望这句话听上去,不会让她感觉到负担乃至沉重。
神见在他坚定的话语中没有刚刚那么紧绷着身子和神经,也因而敢于将她内心所想说出。
“我相信炼狱先生。”
这句话足够他为此付之真心的一笑。
她攥紧双膝下摆的手稍稍松开,似乎想要抓住他近在咫尺的指尖,终究在踌躇中没有实现。他耐心地等待着她,他清楚她还有接续的话。再久他都会等。她等他回来明确两人一起走下去的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久了。
“能否恳求炼狱先生,说说和父亲之间究竟……”
她的话语和口吻,央求至此最后还是没能说完。
炼狱很清楚她一直在意这些。从她两次向主公大人求情,恳求主公大人出面撤去炼狱对她的担保来看,她对他肩负的炎柱之职责看得很重。不说清楚的话,她肯定会给自己施加压力。他唯独不想看到这样。
似乎将他想着怎么组织话语的这段时间,认为是他对这番提问感到困扰,神见不由得咬了咬下唇好一会才缓过来接续。在他回应之前,她先忍不住附言。
“我知道不该多问,但、请告诉因我而起的那些……我知道这多管闲事,至少……至少不要炼狱先生独自一人去面对、”
“要是再说‘我不值得你这么做’这种话,就算对你,我也会生气。”
看着她难过得都快要哭,炼狱反倒压低些声线如此回应。
明明她所在的处境更为严峻,甚至孤立无援,她优先想到的总是他,往往是他。
他这般有些不同往常让她没想到的回复,换来的亦是超乎他意料的应答。
“那就生气。尽管狠狠地发火,揍我一顿都行!”
她豁然向他倾身,凑到他跟前来。
炼狱下意识地坐直身子,要是后退的话会让她以为他在抗拒,于是他克制住没有再多动作。
和几分钟前还避开他视线的少女不同,此时的神见直接了断盯着他柔和了鲜红的金色眼眸看,不允许他对刚刚她那番看似胡闹的话有半分质疑。
他们俩就跟小孩子似的,你看我我盯你,眼中只有彼此。
“我确实给炼狱先生带来负担啊!”
“你也为了我甘愿跑去太阳底下!”
他鲜少这样厉声对她说话,她依旧不甘示弱凑过来。
炼狱杏寿郎还是头一回对神见没辙。看着她气得脸鼓鼓地,最终他轻叹一声。
这事不说清楚想必是不行了。再者,他确实不想对她有所隐瞒。这本就应当两人一同面对。何况,说以后要在一起努力的可是他啊。
“正如我说过,父亲并不想理会此事。”
听到他的回话,她坐回去,依旧正襟危坐。
炼狱先换了个比较轻松自在的坐姿,希望能缓和眼下的氛围。
“和以前说过的话差不多,都是‘这么做毫无意义,无聊’之类的。”
还有,质问他是否想借着给鬼做担保,证明自身和父亲不一样——这句话炼狱杏寿郎终是没有说出。
注意到神见蹙紧双眉,炼狱接续道。
“去母亲墓前起誓,是父亲提到的。”
“……嗯?”
“想必父亲希望,我誓不遗忘母亲的教诲。以母亲约束我、和我们。”
神见满是感触地轻叹一声。
她刚还在想,怎么都到了这个恶鬼横行的世界,槙寿郎师傅对自家儿子依旧这么严苛不近亲情。在炼狱道场的那些她作为个外人怎么都想不明白,但在这里,之于世代承袭炎柱之名的炼狱家,她似乎或多或少理解槙寿郎先生的做法。
也是啊。瑠火夫人的教诲,想必是炼狱杏寿郎践行一生的信条。
她得努力,并非只是口头上起誓说说而已。
在这里,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她有为之拼命的人,也是她绝不可拖累的人。
“——神见。”
那么一瞬,她险些以为自己听错。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炼狱先生直接唤她这一名字。
并没有和往常叫别的后辈那样,加上少年少女的后缀。
神见下意识地抬头望过去,看到炼狱先生的笑容淡却,仿佛破晓时分的晨曦并不刺眼,温暖之余尚存一丝微凉。但正是如此,才让她更加奋不顾身想要投入其中,直至浸没。
“这之后我们一起,是我们共同做的决定。你会不安担心,我也一样。”
她看过来时,眸中萦绕着的淡红,犹如秋日里的红叶。纷纷扬扬地飘散眼前,驱走酷暑炎热的桎梏,却又不似严冬冷冽缠身。是会让人感到惬意和安适的凝望。
“我们在一起,确实存在质疑和不定因素,要承受的定然不少。相对地,你为我所肩负的担心,甚至为此甘愿被阳光灼烧到濒死。”
神见凝望着他眼里的她,炼狱看着她眸中的他。
“即使会有被自己的弱小和无力击垮的时候,也要燃起斗志咬紧牙关,向前迈进。绝不可让心中的火炎消失。”
近在咫尺的指尖轻握著掌心,摩挲着手背,茧的粗糙掠过皮肉,直至脉搏连通心跳。
他曾用时间证明他所做的并非毫无意义,自学到能被认可为炎柱,照顾幼弟遵从内心。
这些年来孤身努力,早已教会他明白,时间从不等待。即使停下脚步,蜷身蹲坐,时间也不会靠向自己,更不会和你共担悲伤。
如果自己下定决心有所行动,一切都不会有其开始。
如今,他同样会用时间用尽一切去证明,她能够在这里,能一直在他身边。两人同行。
“我们一起,挺起胸膛活下去吧。”
他的这句话,她因此所向披靡。
那天晚上她迎来第一次无需担心彻底放松的休息。真正意义上的休息。
虽然等她乖乖钻进旁边床铺的被窝,他低头看着她,冷不丁提了一句。
“鬼不需要睡眠呢。”
神见霎时想一个鲤鱼打挺,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这真的第一次做鬼啊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对此炼狱笑着看她坐起身,他似乎渐渐喜欢看她有点失措的模样。
这边,她灵光一闪,掀开被子的同时建议道。
“那我就守在炼狱先生身边吧。炼狱先生尽管放心睡下。”
她正坐在床铺的边缘,只消伸手便可以触及到他。而他肯定会回握她的手。
见他没有做什么回应,她朝他的被褥抬了抬手,示意他大可好好睡上一觉。
然而这些都在他伸手过来时告捷。
炼狱把掌心轻轻放在她的头顶,揉了揉她的额发。那漆黑中夹着的酒红宛如黑暗中唯一的红光。似即将余烬的烈炎,又像暗却沉淀的鲜血。
她愣了愣,跟只晒够了太阳舒舒服服被逗的猫。
他歪头看过来,她偷偷瞥过去一眼,觉着他果然好像只猫头鹰。
“我想你也好好休息。像人类那样。”
即使到了现在,他依旧如话中所说对她。
像人类那样——已然找不到何时堕化为鬼的她,仅是只字片语,足够令她释怀。
是啊。就算处于再怎样艰难的处境,面对是可能食人饮血的不安,她明知自己早已失去作为人类的资格,可仍不想就此被视作怪物。
摆在眼前的事实,和心里拥有的认知,哪怕有丝毫不同,之于她而言仍是救赎。
最后她乖乖地钻进被窝里,紧闭着双眼不敢多动。平躺着怎么都睡不着,想着想着总以为这么睡下去一醒来,眼下得到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又或者,醒来现实就劈头告诉她其实这些都是梦哦。这么一想,她压根就不敢睡。侧过身蜷缩起身子,她下意识把被子盖过脑袋把自己裹紧成一团,只露出眼睛和鼻子,力求让自己看上去好像早就呼呼大睡。
“——来。”
听见很轻很轻的单字,仿佛将她从无边的深海中带出。
倾轧而下的黑暗裂出一丝罅隙,微光在眨眼间逐渐蔓开。尽头是他温柔的笑靥,他已向她伸出并摊开手心,五指微微屈起,仿佛在她回应着把手放入掌心时,他随时都会将其握紧攥住。
炼狱先生就在她身边,仰躺着朝她的方向偏侧过头来,鲜红点缀在金色的发尾,在他转头之际轻轻地扫过他的脸颊额角唇边。
她抿抿嘴,有股想哭的冲动。任何不安与担心销声匿迹,任何话语都变得苍白无力。最终尚可明确的对不起或是谢谢,在开口呢喃时全都沉入海中。只有那两个字,他们做所做的决定,胜过一切。
“嗯,一起。”
话末,她把指尖放在他摊开的掌心上。
刚触及到她的温暖,他就将其握紧,再也不放开。
好好地睡了一觉,心满意足地迎来早晨。
起初神见以为睁开眼看到的会是学园的教室,或是穿着制服的同学。说起来她是怎么又让意识从学园来到这个世界的啊,她自己都一头雾水。虽然一直都很想赶紧回去,唯独这次,她无比想要留在这里,留在有炼狱先生在的世界。
然而怀着万般猜想和思考,她偷偷睁开眼,像是周末睡得都日.上三竿,才稍微看看外面都什么时候。但是阳光并不刺眼,即使闭上双眼能感受到晨曦多多少少把眼睑也打亮。
炼狱先生安静的睡颜就在眼前。她看得出神,屏住呼吸害怕会吵醒他些许。
他还在这里,就在她身边。她下意识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脸,疼。
“唔……早。”
“早上好,炼狱先生。”
他支吾着哼了一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眸中还带着惺忪的睡意。
看着他无意识地抬手把额发往后顺了顺,她抿嘴一笑,回了句。
这第二天的重点是柱合会议,针对之后给神见的安排。包括进一步的监管,和对她能力特训的安排。神见毕恭毕敬地正坐,这边是主公大人,另一边则一排坐着各位柱。和之前被压着过来不同,她也不再那么冒冒失失地说话随便乱来。
“那么,得麻烦忍了。”
“好的。主公大人。”
虫柱·胡蝶忍起身,拿出准备好的东西。
神见看着她走过来还是有些紧张,她坐直身子,胡蝶忍在她身后止步蹲下。
“会有些疼,稍微忍耐一下。”
胡蝶忍的声音很轻,只是听着也能感觉到微笑。但依旧是那种毫无暖度的笑靥。
神见感受到布料绕在她脖子上,胡蝶忍攥住细长布料的两侧末端,一并往后颈靠拢。单调声响下,一丝刺痛在后脊骨蹿起。神见皱了皱眉,这点程度她说什么都得忍住。
“一旦你失控,只要将后颈的搭扣用力摁下,整个项圈里的紫藤花毒,会瞬间直接注.入你的后脊骨。”
对鬼而言,脖子乃至后颈是最致命的地方。
眼下,她反倒是把这一地方交给了鬼杀队众人。
这是她之前和主公大人求情时提到过的做法,如今化为实际圈在她的脖颈。
为了确认当下,她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项圈。它看上去像是饰品,这也不错。
她下意识朝炼狱先生的方向看过去。尽管第一眼看到他皱眉,但两人视线刚触及他就向她回以微笑。
之于对她的特训,时间允许的话当然由柱来是最好的。然而柱的任务繁重,需要调查鬼的情报,管辖守护的范围也大。平时只训练被选为继子的队员。就算是为神见担保的炎柱炼狱,亦无法保证能长时间训练她。
因此,主公大人和柱们商讨的结果是,依旧以柱的训练优先,但会是哪个柱来训练她就看柱们的实际情况。任务结束回来本部交代情况,或是暂时回本部养伤的,这些情况下柱可以给她训练。其余时间她得去蝶屋,由一直协助队员进行机能康复训练的神崎葵,以及寺内清,中原澄,高田菜橞三人组,为神见的基础机能提供相应训练。
于是乎于是乎,她呆在鬼杀队里的安排,大致上成型了。
主公大人退室后,其余的柱也走得差不多。毕竟作为担保人的炼狱就在她身边,柱们自己也各有各的忙。
没错。除了和她联系比较多的这两人外。
主公大人一不在,不死川实弥那毕恭毕敬的作风瞬间没了踪影。
正坐下一秒就成了盘腿坐。把手肘抵在抬起的膝盖上,不死川用手撑在脸边,冷不丁提了句。
“喂,炎柱。你就这么让她脸上留着伤?”
“我一直在想着这事,不死川。”
看着他们俩略带戾气的对话,神见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对劲。
啊,怎么感觉回到了最初和他们见面的时候。就、不死川质问炼狱先生要把她带回去是认真的吗。对此,炼狱先生只回了句,他无论何时都是认真的啊。
这是要干嘛。明明这样两人对话也不是第一次。
神见还是凭着动物的本能,察觉到在场的气氛越想越……嗯,微妙。
我是谁我在哪我该咋办。神见在线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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